第四章 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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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公主,奴婢打聽到了。”
紫浣走到錦姝麵前說道:“謹舟告訴奴婢,南陽郡,遼東郡,還有安陵郡都出了數十年難遇的旱災。”
“旱災?”錦姝詫異的看著紫浣。
紫浣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陛下派王爺賑災呢,奴婢,奴婢還聽說,是王爺主動請命的。”
聽完紫浣的話,錦姝小小的臉上皺起了眉頭。
賑災,若是國庫充足,那賑災絕對是一樁美差,到災區走一趟,安定民心,賑濟災糧,可若是國庫無糧,那便是個苦差事了。
時過午時,錦姝躺在榻上,書蘭坐在塌下輕輕的給錦姝搖著扇子。
雖閉著眼睛,但是錦姝的心裏甚是不安,不知國庫中有多少存糧,但是可以想見,肯定不會多。
錦姝雖然隻來到這個世界四年多,但是她曾經聽長廣王說過,六年前,陳國和梁國有過一場大戰,陳國的附屬國秦國和梁國的附屬國宋國也都參戰,戰事曆時一年半,雙方四國皆有輸有贏,最後皆因國內後援與糧草不支而撤軍。
最後主導的兩個大國互換質子,以維持和平。
那場大戰耗盡了陳國十數年的底蘊與積累,同時也失去了將近十幾萬的青壯,梁國也同樣如此,兩個大國在那場戰爭中可謂是元氣大傷。
現在陳國元氣尚未恢複,就發生了數十年不遇的旱災,朝廷跟本無力救助。
一場大的災害影響力是持久的,在這個生產力落後的時代,則更是如此,錦姝不由得為自己的父王感到憂心。
但這些事情,自己能夠想得到,長廣王不可能想不到,那麽他為何還要主動請命賑災呢?
“書蘭。”錦姝突然睜開眼睛叫到。
“縣公主可是如廁?”書蘭將錦姝扶起來問道。
錦姝搖了搖頭說道:“書蘭,你去將今日給我念的書再念一遍。”
“縣公主。”書蘭遲疑的看著錦姝。
“我想聽。”錦姝不容置疑的看著她。
“是。”書蘭也隻好將陳國誌又從書架上拿下來,翻到那一頁,開始讀起來:“修平五年,夏,乃年黃龍起舞,卜曰不治,帝乃令,獨朕之罪,毋使苦民,再令封泰山,以息天怒······民反,郎將白素平之,帝曰善,封關內侯······”
“原來如此。”錦姝突然明白了,長廣王主動請命一定是為了防止災民造反。
不得不說,錦姝隻猜對了一半,更重要的是,端梁王會將災民造反的可能性扼殺在萌芽中甚至還沒有出現時,因為,死人,才是最保險的,死人,也不用吃糧食。
“王爺,這是從宮中送來的所有關於此次大旱的簡報和奏章。”
一個老黃門手裏端著案牘說道,案牘之上,整整齊齊擺著兩摞奏章。
“放著吧,孤一會就看。”
長廣王揉了揉眉心說道。
“父王。”
長廣王聽到錦姝的聲音,抬起頭,卻看見錦姝便站在門口處,長廣王強打笑容說道:“姝兒此時為何不在落英院中歇息?”
墨玉跪在地上將錦姝的絲履脫去,錦姝慢慢的走進來,坐在長廣王身旁,抬起頭說道:“天氣炎熱,女兒無法入睡,便來看一看父王。”
“哈哈。”長廣王將錦姝抱在腿上,笑道:“原不是想念父王,枉孤還空歡喜一場。”
“父王怎能這樣說,女兒自然也是想念父王的。”錦姝將頭埋在長廣王的懷中,說道,“父王若再打趣女兒,那女兒便真的不再理會父王了。”
“父王一定很累吧?”錦姝看著長廣王天真的問道。
“姝兒為何這樣說?”
“父王的案上有如此多的文牘,女兒覺得父王一定很累。”錦姝說著指了指案上的奏章。
“哈哈哈,我兒聰慧。”長廣王笑著撫了撫垂到脖子的胡子,隨即又有些悵然的說道,“若隻是辛苦就好了。”
“姝兒知道了,父王一定是遇到難題了。”錦姝說著煞有其事的點點頭,“就像母妃要女兒飲羊乳一般,可女兒並不愛羊乳。”
“姝兒的難題是關乎與你個人,而父王的難題卻關乎與天下人。”長廣王麵帶苦澀的說道。
“那父王可願將您的難題說與女兒。”錦姝一副好奇的樣子說道。
長廣王看了一眼案上的文牘,將正在看的奏章合上,對錦姝說道:“那父王便與你說一說,看看孤的姝兒是否能聽懂。”
“今歲自暮春以來便沒有雨水,土地幹裂,顆粒無收百姓食不果腹······”
洛陽城外。
“娘,您再忍一忍,咱們就快到洛陽了。”烈日下一位身著麻衣,嘴唇幹裂的漢子攙扶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嫗說道,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位年輕的婦人,這婦人背上背著一個麻布包著的孩子。
這一行四人,皆是臉色蠟黃,骨瘦嶙峋,嘴唇幹裂,他們一家是從南陽郡逃往洛陽的難民,與他們一樣的,還有許多,現在的南陽,可謂是十室五空,留下的,除了本身就富庶的豪紳,就是甘願將土地和自己一家老小賣給豪紳,以得庇護,而不願意賣身為奴的,隻好逃亡。
“三兒啊!”浩浩蕩蕩的災民大軍中突然爆發出一聲女人的叫聲,大家知道,一定是又有人倒在了逃亡的路上,大家熟視無睹的繼續前行,那個叫“三兒”的不幸的人的家人也隻是將他的屍首拖到一旁,草草的挖個坑埋掉,然後繼續前行。
“這樣說來,今年豈不是有許多的人賣身為奴?”錦姝聽完長廣王的講述,問道。
“是,他們會將自己連同家中的土地一起賣掉,成為別人的奴隸。”長廣王聲音低沉的說道。
“那他們成了別人的奴隸,誰來給皇祖父耕田交稅呢?”錦姝貌似天真的問道。
聽到錦姝問出的問題,長廣王定定的看著她,仔仔細細的凝視了一會,大笑道:“我兒聰慧,奈何不是男兒身啊。”
“姝兒說的沒錯,百姓成為了別人的奴隸,便無人為我大陳國庫納賦交稅,長此以往,隻能肥豪紳而削朝堂啊。”
“那父王會如何做呢?”
長廣王目光奕奕的看著錦姝說道:“父王教你,這天下間,比天災更可怕的是人心,是毫無憐憫之心,是損公肥私之心,是毫無底線之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