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碰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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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車使過平緩的水泥路,一路抵達新陽城。

    馬淑琴和蕭玉和在擴建好的段府前等待她們的到來, “娘, 二嬸三嬸她們怎麽會過來?”

    “興許是來投奔我們的,京城遭了大難, 聽消息說她們一家跟著逃去了容州, 在容州日子過得不好,就來我們這走親唄。”

    “幸好娘有先見之明, 提前來到陽州找你們, 京城那個鬼地方, 娘才不想待在那。”

    馬淑琴在陽州的日子,可謂是快活似神仙,她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初沒有陪著兒子一起嫁來陽州。當然, 她一個侯府寡婦, 也不可能直接跟著兒子走。

    “三嬸過來走親還差不多, 二嬸怎麽會過來?”大房二房兩家一直不和睦,蕭玉和不喜歡二房一家。

    “誰知道呢。”馬淑琴挑了挑眉毛, 怎麽會過來?自然是在容州過不下去了唄, 她自覺爽快,當初在侯府, 二夫人有老夫人撐腰, 處處壓她一頭, 馬淑琴不知受了多少氣, 而今, 二夫人也得嚐嚐在她屋簷下避雨的滋味。

    “咱就當她們是普通親戚, 好生招待著。”

    “誰家沒幾個窮親戚。”

    兩輛馬車到了,二夫人三夫人兩家人一同下了馬車,馬淑琴吩咐家裏的傭人上去接待,“兩位弟妹舟車勞頓,千裏迢迢來到陽州,還真是辛苦了,咦,三弟也來了。”

    蕭玉和跟著馬淑琴,忽略過二夫人一家,徑直走到三夫人的馬車下,馬淑琴挽起三夫人的手,姐妹敘話。

    三夫人苦笑道:“侯府橫遭大難,我們也隻能厚著臉皮來投奔大嫂,給大嫂添麻煩了。”

    “咱們親戚一場,說什麽麻煩不麻煩,心月你來的正好,我這每天也無聊地緊,你們安心待在這,以後陪我一起搓麻將。”

    二夫人下了馬車,甩出帕子擦擦額角,笑著走上前來,在馬淑琴麵前停下,“大嫂,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咦,這是玉和吧,嫁了人成為將軍夫郎後果然越發好看了。”

    蕭玉和淡淡地說道:“二嬸。”

    二夫人借著眼角的餘光,將段府的景象盡攬眼底,古樸無華的木頭房子,若是和京城侯府相比,那肯定是一天天上,一個地下,二夫人心下方要高興:大房一家過得也不是那麽富貴吧。

    然而二夫人也不是沒見過世麵的,將那木頭房子仔細一看,處處深有考究,再仔仔細細打量眼前這對母子——二夫人越看就越覺得喉嚨裏像是吞了老鼠一樣堵心。

    馬淑琴和蕭玉和一襲盛裝打扮,仿佛要去參加什麽宴會,尤其是蕭玉和那個雙兒,渾身上下琳琅滿目的玉石,二夫人眼睛毒辣,暗自估算了一會兒,一顆心拚命往下墮,眼睛都快要變紅了,蕭玉和那一身,價值萬金,就那頭頂上玉冠的材料,那質地,簡直是無價之寶。

    他怎麽不直接融了滿箱金子穿在身上啊。

    想起自家在容州靠著典當過日子,而馬淑琴母子倆……二夫人心頭一股怒火升起,這對母子倆,一定是故意的,知道她要來,故意盛裝打扮來惡心她們。

    瞧瞧這一身,真是恨不得把家裏最值錢的東西戴在身上。

    不就是兩個弟妹要來,用得著這麽興師動眾地惡心她們?

    蕭月晴撩開簾子,柔柔地下車,身姿輕盈優雅,仿若一片梅花在冷風中悠悠飄落,她輕抿著嘴唇,眼睛驚鴻掠水一樣地緊閉後又睜開,瀲灩的目光瞥向前方,前方的蕭玉和撞入了她的眼簾。

    堂弟比她記憶裏的還要好看,金燦燦的,一身富貴。

    光華甚至要蓋過她去。

    蕭月晴覺得自己很難堪,原本覺得自己氣質勝過蕭玉和萬千,可是現在看看,兩人同處在一個畫麵,誰是雲誰是泥,立見高下。

    蕭玉和身上一針一...線沒有一樣是不華貴的,那白色暗自鑲了金絲綴了軟玉的靴子,尤其是那玉墜子刺痛了蕭月晴的眼睛,就這麽一個玉墜子,卻能買下蕭月晴全身飾物。

    自從侯府沒落後,蕭月晴也隻能換上次等的頭飾掛飾……

    蕭玉和戴的是美玉,她的卻是劣石,兩廂對比下,更是放大了她身上的缺陷,同是豪富子弟出身,誰沒有品閱珍寶的眼睛?

    他是一筆一劃細描出來光彩照人的美人圖,自己就是黃泥巴上開裂的舊圖譜。

    蕭月晴臉色越發難看,在寒風中成為了一個冷如冰霜的冷美人。

    從小到大,蕭月晴和她的母親一樣看不上大房一家,出於女人心底的嫉妒,堂弟蕭玉和長得再好看又怎麽樣,實際上俗不可耐,那一雙勾人的眼睛,騷狐狸一樣,一看就不檢點。

    活該讓他嫁給段樞白來受罪。

    段樞白凶惡無比,個頭高得嚇人,還隻喜歡女人,定然不是個對雙兒夫郎好的,蕭月晴以為——嫁給段樞白的蕭玉和早該成了個怨夫才對。

    就像京城那些不被丈夫寵幸的豪門怨婦,年紀輕輕的,眼睛沒有絲毫少女的活力,隻有瞳仁裏寫出來的哀怨和對美人的嫉妒。

    而此時,蕭玉和居然看起來似乎過得很好,他的顏色出落得更加光彩照人,比當初侯門裏那個公子雙兒還要多上幾抹叫人無法忽略的神-韻。

    蕭月晴各種心思在胸腔裏滾動,壓抑不住的嫉妒破殼而出。

    她好不容易穩住臉上的神色,撚撚衣角,馬淑琴和蕭玉和兩人來迎接她們,是不是少了一個誰?

    三夫人仿佛聽到了她心底的聲音,率先問了出來:“大嫂啊,為何不見段將軍,玉和的夫婿去哪兒了?”

    二夫人眼中神光閃動,拉長了語調在一旁起哄道:“段將軍統管雲、陽、宣,原四州事務,日理萬機,一定是公事沒辦完,哪裏顧得著來招待咱們這些窮親戚。”

    馬淑琴勾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低聲道:“樞白他前段時間才帶兵打下原州,而今雲州又投了他,兩州的事物叨擾繁瑣,好幾個月了人還沒回來。”

    馬淑琴的語調中帶著一點長輩對小輩的抱怨,同時又在炫耀他家兒婿有多能幹——她自以為在炫耀,但是聽在別人耳朵裏又不一樣了。

    好幾個月了人沒回來?

    二夫人差點壓抑不住要笑出聲的嘴角,不懷好意的眼睛從蕭玉和身上掃過,心道:表麵打扮得再光鮮亮麗又怎麽樣,還不是個獨守空房的。

    那喜歡女人的段將軍,在宣州裏抱一個小腳金蓮,在雲州裏摟一個細腰美人,而這幹癟的雙兒蕭玉和,老老實實在家杵著當個木美人。

    瘦高個的小雙兒,就一張臉能看,沒酥胸沒翹臀,哪比得上身嬌體軟的女兒家,吹滅了蠟燭,再好看的臉也不頂用,床上功夫能讓將軍滿足嗎?

    人段將軍在外麵逍遙快活,自然不願意回來。

    二夫人用憐憫的眼光掃過蕭玉和:可憐見的,名義上的將軍夫人,實際上的“寡婦”。

    二夫人和女兒互換了一個眼神,兩人陰霾的心情一掃而空,蕭月晴再看蕭玉和,也覺得不過如此。

    用一身的鑲金翠玉來掩蓋自己是個“怨夫”的事實,忒可憐了一些。

    她們母子倆再看蕭玉和母子的打扮,隻覺得他們越是華貴,越是可悲。

    各種心思在肚子裏轉了幾遍,二夫人抬起下巴,高聲打趣道:“大嫂和玉和今日這一身,初見之下,還誤以為是要去參加什麽皇家宴會,甸固的美玉,海柘的珠寶,照的人眼睛都睜不開……哎呀,我們這一群來投奔的破落戶窮親戚,哪用得著大嫂和玉和如此盛裝相迎。”

    二夫人這段話說的陰陽怪氣,實則嘲諷蕭玉和母子在她們麵前擺譜裝門麵。...

    在場的眾人誰都不是傻子,自然聽得懂二夫人話裏的意思。

    蕭玉和輕笑了一聲,看向二夫人莞爾道:“我與娘親先前沒收到消息,哪裏曉得二嬸三嬸要來,就算知道了也來不及‘盛裝相迎’……隻是,今日我家夫君要回來,我和母親早早就在家中等待,這不,夫君還沒見著,二嬸三嬸先來了。”

    二夫人臉上的笑容一僵。

    蕭玉和話裏的意思明晃晃就是:可別自作多情了,我們盛裝打扮,要接待的是遠歸而來的段將軍,可不是你們這些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別太給自己長臉。

    “是二嬸誤會了。”二夫人訕訕一笑,她還沒來得及收拾好心思,就被另一件事砸暈了,“段將軍今日要回來?”

    方才聽聞段將軍幾個月沒歸家,二夫人既得意,又失落,得意的是段將軍沒把蕭玉和當一回事,失落的是今兒見不著段將軍了。

    卻沒想到段將軍也今日回來,二夫人心中狂喜,哪怕方才被蕭玉和噎了一句,也顧不上生氣。

    她克製住眼角上揚起的歡喜,瞥了一眼自家女兒,在心中得意道:打扮得這麽漂亮,人段將軍指不定先看誰呢。

    這可是天賜的緣分。

    馬淑琴點頭,一提起段樞白,她嘴角止不住地喜悅,“今天樞白要回來,我和玉和等大半天了。”

    二夫人:幾個月不回家的兒婿,還能厚著臉皮裝親熱叫樞白,嗬,可笑。

    幾人的話音才落,就聽見了一道道由遠及近的馬蹄聲。

    他們的目光一齊向來聲處看去,一隊人騎著高頭駿馬而來,他們身披甲胄,馬蹄颯遝,銀甲粼粼,端的是英姿颯爽,打頭騎著黑色駿馬的那人,不正是他們口中的段樞白。

    蕭玉和單隻見到那個人的身影,眼睛裏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