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難解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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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午後的陽光格外含蓄嫵媚,遠處紅色的霞雲飄逸悠揚,道觀院中的銅鼎依舊飄灑著嫋嫋的青煙。落霞餘暉,阡陌相交,秋風不溫不火的輕撫著草底樹梢,夾雜著陣陣怡人的鬆香青煙,紛紛揚揚淌入那片遠山空穀。

    以往的午後,羽承總會在仙宇中輕彈幾曲琴音,讓它們跟著道觀的鬆檀香氣,隨著秋日輕柔的和風,飄進滿山滿穀,也飄入她的心中。但這些日子以來,羽承便再也沒有如此雅興,隻因那山中再沒有聽得弦曲的人。輕歎一聲,羽承踱步來到桌案處,展開竹簡提筆抒意:

    思憶往昔時,溪畔初識卿。此景再相思,未有賞樂人。

    重拾幾弦曲,蒼幽淚我瞳!淚瞳淚瞳複淚瞳,打散竹上墨。

    秋蕭何涼苦,十嵐瀑外愁。

    聲聲笙笙兮,餘卿萬雲遙,乘風追日不覺終,琴瑟絕兮不複弦,重重南陵隨卿去。

    卷起竹簡放在了桌案後的木櫃之中,羽承每日都會記下寫文字,而這些字無一不是與凡笙有關。如今這木櫃之中已經不知放了多少卷,時間總是悄然飛逝,卻又寂寥無邊。

    此時,桌案上的一方寬口石碗中忽然熒光閃動,隨即便見一張黃符顯於碗中。羽承踱步桌前,拿出那黃符看了一眼,這是土地公在告訴他趙蓮已至道觀,請他速去殿內。放下黃符,羽承便轉身離開,朝道觀大殿去了。

    來到大殿內,羽承便隨土地公一起來到了大殿的門口。土地公抬手指向此時正在跪拜的一位身穿白色麻布長裙的女子。

    “那就是趙蓮,趙岩的姐姐。”土地公說。

    羽承點頭,又向香客不多的樹陰廊下望了望,問:“趙岩此刻在何處?”

    “小仙讓他先行回去了,免得讓他聽到些不想聽的事。”土地公答道。

    羽承頷首:“嗯,仙公說的是。”隨即轉身,對土地公說道:“等她拜祭完後,便將她請進殿內吧。”

    “好。”土地公應道。

    羽承回到大殿的內屋中,想著一會兒究竟要如何開口問趙岩的事。羽承見這姐弟二人的衣著都是粗布麻衣,想來是因為父母早逝,隻有姐姐一人操勞,家中又沒有男丁定是不方便做工,生活必然拮據吧!

    正想著聽到外間大殿的腳步聲,須臾便見土地公帶了剛才在外麵跪拜的女子進來。那女子身形纖瘦,許是長期飲食的不足,雖然麵色白皙,卻顯得有些蒼白。一頭稍顯褐黃的及腰長發披散在腦後,沒有多餘的飾物隻用一根布帶係著。

    趙蓮跟隨土地公來到羽承跟前,雖說素衣淡顏,又略顯羸弱,但那微微垂眸的柔態,竟是讓羽承多少產生了些憐愛之心。而最讓他感到格外驚奇的是,這趙蓮的眉眼竟然與凡笙有七分的相似,隻是她沒有凡笙的靈動,而是多了凡人女子的嬌怯。

    羽承看了眼土地公,見他對自己微微點頭,想必他也決出這女子與凡笙的相似了。而此時的趙蓮心中卻是疑惑至極,見這二人一直未開口,便有些遲疑的不定的問道:“不知,不知二位道長叫小女子前來有何事相問?”

    聽到她發問,羽承才忽覺方才自己一直盯著人家看,好像有些過了頭,輕咳一聲,說:“哦,是我疏忽了,請坐下說話吧!”

    趙蓮屈膝頷首,隨羽承和土地公一同坐了下來。隨即,羽承又道:“我未修道,姑娘不必喚我道長,叫我羽承便可。”

    “這……”趙蓮抬頭,神情略帶疑慮,畢竟不是相熟的人,這般直呼其名似有不妥。

    羽承此刻也忽覺自己冒昧了,許是因著她與凡笙的相似,使得他總有一種已經熟識的錯覺。搖了搖頭,說:“嗬,是我唐突了。稱呼什麽的隨你吧,隻要別在喚我道長就成,聽著實在有些不大順耳。”

    趙蓮沒想到這位道觀中的高人竟是如此風趣,抬手掩唇輕笑了一聲,點點頭說:“好,那我便喚你公子好了。不知公子叫我至此處所謂何事呀?”

    聽了她的問話,羽承理了理思緒,決定還是先不要告訴她趙岩一直跟著她的事,免得嚇到她。“這半年來你沒閣兩日便會來觀裏,我知道你是為了弟弟。可若說是為故去之人祭拜,這半年時間似乎有些長了吧?而且每每都是那一個望他魂歸依處的告願,實在有些不解,所以想問問究竟。”

    趙蓮聽後有些驚訝的望向羽承,說:“公子果然是世外高人,居然連我心中告願都能知曉。”

    羽承搖頭,抬手指向一旁的土地公說道:“不是我,是這位道長法力高深,能通神念。我隻不過是這裏幫襯的閑人而已。”

    土地公此刻有些說不出話來,應也不是,不應更不是,索性幹笑了兩聲,對羽承抱了抱拳。

    趙蓮則是同樣沒有太相信羽承這番話,從她進入大殿便看出老道長對這位公子十分謙遜有禮,似乎對他言聽計從,絕不會向羽承說的那般,是個閑人而已。

    趙蓮雖然是窮苦人家的孩子,沒有見過什麽大世麵,也從未離過村。但她自小便因父母的早逝而承擔了繁重的家務,以及去熟識與人的相處之道,故而她並不似一般的少女那樣毫無心思。所以她深知這位叫羽承的公子必然是這觀中的掌事之人。可饒是她靈慧聰穎,也斷猜不到羽承的真實身份。

    不過既然羽承不願說,那趙蓮便也隻當信了他的說辭。羽承見她並未回答之前的問題,便又開口說道:“姑娘還未告訴在下何故要祭拜半年之久?而且祭拜時間似乎都是計算好的。”

    趙蓮微蹙眉,頓了頓,說:“我為弟弟祈福而已,並未向公子所想有何隱情。”

    羽承點頭,坐直了身子向後靠在椅背上,又隨意理了理衣擺,複而轉眼看向趙蓮,不緊不慢的說道:“隱情?我隻是隨便問問,哪裏說過此事有隱情。”

    聽罷,趙蓮眼神閃爍,顯得有些局促不定。羽承依舊定定的看著她,羽承繼續說道:“趙姑娘不妨說說看,也許我能幫你。”

    趙蓮猛地抬頭,說:“公子怎知……”

    “趙蓮,父母早逝,有一胞弟趙岩也於半年前夭折。我說的可對?”羽承打斷她道。

    趙蓮聽後倏的站起身,探究的看向羽承和土地公。

    “姑娘莫要緊張,我們並無惡意,隻是受人所托罷了。”土地公趕忙起身安撫道。

    “受誰人之托?”趙蓮依舊站在原地,鎖眉問道。

    “趙岩。”羽承回道。

    趙蓮輕笑一聲:“嗬,公子剛不是還說他已死了嗎?怎會所托於你?”

    “也許他並不知道自己死了,也許他依舊活在自己的夢中,也許他給自己編織了這一切也說不定。你又怎知死了就是沒了呢?活著是一個人,死了便是三魂七魄。”羽承站起身,麵向她說道。

    “公子的意思,小女不甚明白。”趙蓮搖頭道。

    “你會明白的,不過你要先告訴我趙岩是怎麽死的。”羽承追問道。

    趙蓮躊躇,想了想,搖頭說:“我,我好像不記得了,可是也不是完全沒印象。我這是怎麽了?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趙蓮有些踉蹌的坐了下來,情緒似乎略有些激動。

    “無礙,慢慢想。也不必非要今日告訴我,你何時想起再來找我便可。”羽承說。

    “趙岩他來找過你?他都說了什麽?”趙蓮問道。

    “是,他找過我。也沒說什麽,就說如今家中已無人,放心不下你,所以他不舍得走。”羽承答道。

    “他有心了。”趙蓮哽咽道。

    “趙岩,確實有心了。”羽承重複著她的話,上下打量著她。“等你想到趙岩的死因便可來找我。我幫你了了心願,如此遊蕩於人間,實非正常之事。”

    趙蓮點了點頭,抬手擦了擦眼角,起身說:“那今日小女便先回去了。”

    “好,麻煩道長送趙姑娘離開吧。”羽承同土地公說道。

    “姑娘請。”土地公抬手示意道。

    “有勞了。”趙蓮服了服身便跟著土地公離開了大殿。

    不時,土地公回到了大殿內室,踱步來到羽承麵前,坐定後問:“上仙,您看這事,詭異之處甚多,老夫這心裏也是打鼓呀!”

    羽承此刻也糊塗了,一個趙岩,一個趙蓮,一個個都不記得死因。如果是因為過程太過慘痛不願憶起,還則罷了。若是有人故意為之,又特特將人引至星君觀來,那便是請君入甕!那麽目的又是什麽?

    趙蓮與凡笙如此相像真的隻是巧合嗎?如今凡笙不在他的身邊,南嶺山會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嗎?靈鶴仙呢?羽承完全不了解,隻是土地公的這層關係而已,他可以信任嗎?一連串的問題盤繞在羽承的思緒中,越攪越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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