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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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辛蕪過的比較舒心,還沒有改名的少年仍然叫做岑深,岑深現在的脾氣越來越好了,不僅一日三餐安排的好好的,還偶爾會帶著辛蕪到後山上轉轉,不做其他事,單算是外出踏青郊遊,每次出門前岑深還會給她帶好多吃的,現在除了堅果還增添了糕點,開發了新的口味。
仍舊不變的是岑深家中還是沒有人來拜訪,宛如被遺忘了一樣的地方。
這天早上岑深又出門去了,辛蕪也同往常一樣飛到門口的籬笆上,眼巴巴的看著門口的那條小路,等著岑深過一段時間回來。
從辛蕪來的第一天開始,岑深每天早上都會出門同別人換東西,從鬆子到各類堅果到這幾天多出來的糕點。每次都是一個人去一個人回來,也沒見過他有什麽至交好友來看他。也不知道他一直是和什麽人換的東西。
早晨太陽還沒出來的時候,天光微微亮,溫度有點低,屋前和往常一樣無人問津。
等著等著,辛蕪就有些焦心了。太陽都已經開始變得曬人了,岑深卻還沒有回來。在半空中盤旋了幾圈,她有些擔心岑深是不是在外麵遇到麻煩了。畢竟這個世界還是有點危險的。
從前岑深出門辛蕪沒有想起過要跟出去看看,現在想要循著小路去找人還是有點困難的。
鄉下小路本就是彎彎繞繞,一條疊著一條,不熟悉路況的人很容易就走到岔路上去了的。
如果是下雨天還能看到個腳印什麽的,可惜這幾天全是晴天,腳印,不存在的。
自帶翅膀的辛蕪在半空中飛著,居高可望遠,順著小路一直往前飛著,沒飛一小會兒,路的盡頭就出現了兩道人影。
左邊那個高一些的穿著一件靛藍色的衣服,右邊那個矮一些,身材瘦弱一些的身上是件天青色的長衫,像是岑深早晨出門時穿的那件衣服。
猛地加快了速度,不過片刻的功夫,辛蕪就飛到了兩道人影的附近。到了近處一看,果然是岑深,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陌生人。
“這就是你養的小家夥,挺不錯的嘛!還會出來接人呢。”
靛藍色衣服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生的是又高又壯,一看就是個莽漢。看到飛過來的辛蕪還想伸手逗弄一番。
沒有理會那個陌生人,辛蕪上下打量了一番,岑深看上去臉色不錯,心情尚好。落在少年的左肩上,輕輕啄著翅膀上的羽毛,耳朵卻高高豎起,偷聽著兩人的談話。
“她叫阿蕪,是個很乖的孩子。”
扭過頭看了眼穩穩停在肩膀上的小家夥,岑深摸了摸辛蕪的爪子,“阿蕪,這是岑海,我的堂兄。”
“乖孩子?”岑海一臉詫異,他是知道自己這個堂弟對這麽個小東西挺上心的,可一隻鳥和乖孩子有什麽關係,有些莫名其妙了。那不成還把隻鳥當成人來養?
啾啾的叫了兩聲,權當是回應了岑深說的話。辛蕪想著剛才一瞥而過的人影,講真,岑海和岑深長得不怎麽相像。岑海黑壯黑壯的,哪有岑深那樣好看。
一路上兩個人說的話不是很多,充其量也就是一問一答的模式。多是黑壯的岑海在說話,岑深偶爾嗯上兩聲才使得談話能一直繼續下去。
聽著兩人斷斷續續的談話,辛蕪這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天就沒人來看過岑深。
前麵也講了岑海是岑深的堂兄,上一次在樹下為岑深說過話的大嬸就是岑海的娘。
岑深家在村子裏血緣關係比較近的親戚就岑海一家,以前他們家偶爾也會接岑深去吃頓飯,岑深也是會經常去村子裏轉轉的。
去年春天,有人說是在出海的船上看到了岑深的父親岑仙,隻不過當時岑仙是上船,那人是下船,所以兩人也就沒怎麽說話。誰知道第二天那人就聽說岑仙搭乘的那艘船在半路上遇上了海神發怒,整艘船都沉到海底去了,船上的人無一生還。那人回來後就把事情告訴了村裏人,畢竟當時船上除了岑仙還有和他一起想要求仙的村中年輕人。
本就對父親不報什麽期望的岑深對這件事倒是早有預料,他是從沒想過他父親還能有回來的一天的。求不到仙,他爹不會回來,求到了仙,就更不會回來了。
得到他爹的死訊後,岑深也隻是愣了一下後,就有條不紊的收拾起東西來。關於喪禮要做些什麽他也是清楚的。
可他能接受,不代表村裏的人也能接受。
村裏家中有人跟著岑仙一起離開的人不少,這也同世道有關。如今的年月,妖妖鬼鬼的,出現的甚是頻繁。世間有仙無仙誰也說不清,但能降妖的道士還是大把大把的抓的。所以大多人還是相信世間有仙人的。因此當初有人跟著岑仙離開,才沒有人阻攔。
現在他們都死了,自然有人就接受不了了。
不願意把責任歸咎於自己,那就隻能遷怒與他人了。那些失去親人的人沒辦法去怨恨一個死去的人,隻好遷怒於還活著的岑深。
但凡不是喜歡受虐的人,就不會喜歡用熱臉貼人家的冷屁股,岑深漸漸的就不和村裏人來往了。從去年開始,岑深就以為父守孝的名義,不怎麽出門了,也拒絕別人上門,久而久之,他那裏就真的沒人去了。
然而從半個月前開始,岑深就變了。每天早晨都要到村裏相熟的人家換鬆子。這麽大的改變自然會引起別人的注意,這不,岑海就前來打探消息了。然後就知道岑深養了一隻小鳥作伴。
老是站著不動還是很累的,眼瞅著院子已經到了,辛蕪也沒管兩個走路慢吞吞的人類了,直接飛到堂屋裏,等著岑深過來給她喂食了。
說起來兩人一鳥中就她沒吃早飯了,外麵兩個人早在岑海家吃過早飯才過來的。隻有辛蕪是在餓肚子等人。
兩條腿的總比不上有翅膀的快,等到岑深、岑海兩人走到堂屋的時候,辛蕪已經喝了好幾口涼水了。
“等一下,馬上就能吃東西了。”岑深快步走到桌子邊,拿過放在桌上的白瓷小碗,開始為辛蕪準備晚了許久的早飯來了。倒在碗裏的鬆子都是剝好的鬆子仁,這可方便了辛蕪吃早飯了。
辛蕪就著白瓷小碗吃起了早飯,餘光瞥見有人正盯著她看,這讓她吃的有些別扭
站在岑深身邊的人目不轉睛的看著辛蕪許久,看的辛蕪都快要炸毛了,他才扭頭對岑深說,“你把它養的可真肥,一看就很好吃的樣子。”
辛蕪:“……”
好想打人哦!要不是打不過,她一定懟死這個蠢貨,居然敢說她胖。
辛蕪已經不吃東西了,往桌子上一站,麵無表情的看著想要對她動手動腳的家夥。
“瞧著體型,珠圓玉潤,對吧!”
一隻手想要伸向辛蕪的翅膀,卻被辛蕪躲了過去,沒讓他碰到,他才轉頭對岑深說,“你從哪弄得這麽個家夥,瞧這模樣,我們這邊還有這種鳥嗎?怎麽沒見過似的。”
白瓷小碗裏還剩了一些鬆子仁沒吃完,岑深看著剩下的也不是很多的樣子就沒說什麽。
聽到岑海的話,岑深也沒當回事,“她是我從後山上帶回來的。至於沒見過,後山上的鳥多了去了,你見到的能有多少。”
“看上去就這麽丁點大兒,你確定就隻養它了,要是你想要個伴,我給你找條狼狗怎麽樣?那玩意兒還能看家護院,怎麽也比這個小不點要好。”岑海指了指站在桌子上的小胖鳥,對岑深說到。
很明顯,岑海是從功利性出發看待問題的,大多數人都是這樣想的。養條狗還能看家護院,養隻小鳥除了看還能做什麽嗎?那麽小點兒大,還不夠人家一口吃的。
他都已經打算好岑深說想養條狗的時候,他要去哪裏弄條狗崽子回來了。他大舅家養的花狗已經懷崽子了,過幾個月就能生一窩的小崽子,到時候隨便岑深要挑個什麽樣的。
“你倒是說說看,想要個什麽樣的狗崽子。”岑海拍了拍岑深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也沒注意到桌子上的小胖鳥正凶殘的看著他,眼看就要上口懟人了。
“她是我帶回來的,我肯定要對她負責的。”岑深看著辛蕪氣成球的小模樣,好懸沒直接笑出來,“除了她,我是沒想過要再養其他的什麽東西了。有她一個就已經足夠了。”
“就它一個?”岑海驚訝的看向辛蕪,搖搖頭,“我是沒覺得它有什麽好的,不過你喜歡就好了。”
緊接著,岑海的話風一轉,“你可別說什麽不養其他的了,等到時候成了家,你還不是要養媳婦養娃娃。”
對於這個話題,辛蕪表示她無話可說,將來的事將來再說,隻是希望岑深未來的妻子能對她好一點就行了。
岑深卻是臉色一變,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麽,語氣變得有些不好起來,“我一個人過得自在得很,何必找個外人來讓自己不高興。”
說完也不管岑海是什麽想法,伸手在桌上敲了敲,有些不耐煩的問著,“別管那些有的沒的,你隻說說你今天來做什麽,別跟我說什麽隻是過來看看之類的廢話。”
少年身上的戾氣顯而易見的增加了不少。
辛蕪下意識都縮了縮頭,發現岑深根本沒看向她,才往後悄悄退了兩步,現在的岑深有些危險。
說什麽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像是小孩子賭氣時說的話。
沒被少年的突然變臉給嚇到,岑海隻覺得岑深果然是個孩子,還是個有些任性的孩子。貌似無奈的搖搖頭,他是堂兄,要包容弟弟妹妹們的小任性。
“從去年開始,你就一直待在家裏不出門,連族學也不去了。知道你是要為岑仙叔守孝,可守孝和你去族學讀書也沒什麽衝突啊。你讀書好,學中的先生天天拿你當例子教訓人,說那麽簡單的東西,要是你來,早就學會了。”
說話間,岑海又想到學中先生教訓人時的“英姿”,頓時抖了幾下,還好他已經不用去族學了,否則天天被老師指著鼻子罵太蠢,那可真不是件好事。
“所以,我來問問,你準備什麽時候回族學讀書呢?”
族學嗎?
岑深這才想起來村裏雖有其他姓氏的人,但多數人都是姓岑的。岑家的祠堂就建在離村不足兩裏路的地方,族學也在那裏。
說起來岑家村在當地還是很有名的,百年間裏岑家村出了十幾個秀才,進士也有幾人,最出名的還要屬岑深的祖上了,據說那位先人曾經坐到了三品大官的位置,族學也是那位大官為了提攜後人而出資建立的。
族學之中的規矩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都是些大家習以為常的規矩,也沒什麽可說的。早些時候族學之中隻有岑姓子弟在學中讀書,教書的先生也都是岑姓中人。後來時間久了,也漸漸有他姓人士慕名前來入學。人一多,即便是讀書的地方,也會發生各種各樣的糾紛。小團體也是一天多過一天。
猶記得岑深初入族學時,雖是天資聰穎,但族學之中,除了先生會對他另眼相看外,大多數人都是離他遠遠的,也就幾個堂兄會和他說說話。但是他那幾個堂兄聰明歸聰明,在讀書一道上卻沒什麽天分,都是淺淺學會基本啟蒙書,就退學回家了。
沒了堂兄們偶爾的插科打諢,岑深就成了孤家寡人。
在這裏就不得不提一下族學中的小團體了,這些小團體都是以姓氏為劃分的。外姓的人是不大可能接受岑深到他們的小團體裏去的,岑姓中人不見得個個都喜歡岑深,但也不至於都討厭他。所以一開始岑姓的小團體還是願意接受岑深的。
不過岑深當時還在中二期,具體表現就是他總是擺出天老大他老二的態度。這在先生們眼裏不算什麽,天才總是會比較有個性。同樣的態度在同輩人眼中就是比較欠揍的表現了。
再加上岑深因為身世原因在村裏不怎麽受歡迎,大家總以為他會像他爹一樣,那天腦子不好就想要去求仙了。所以一個個的都不大想和他打交道。大人的態度很容易影響孩子們的交友狀況。
久而久之,岑深身邊除了幾個堂兄也就沒有其他人了。
“還是說你不準備回族學了呢?”岑海的態度有些小心翼翼的。
岑海現在的態度讓人有些奇怪。岑深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
那是他父親死訊剛剛傳到村裏的時候,有人在學裏說他是沒人要的野種,他一時氣不過和人打了一架,打完後連東西都沒有收拾就直接回家了。不僅如此,隔天他還通過幾個堂兄向外傳了消息,說是為父守孝期間不去族學讀書了。
這麽一來,岑海小心翼翼的原因就有了解釋,應該是怕他一直記著當初打的那場架,賭氣之下連學都不肯上了。
“我還是……”
話還沒說完,一邊聽了半天的辛蕪終於忍不住了,跳到岑深的麵前。她一邊覺得岑深這個年紀還小,應該去上學,另一邊又覺得不應該不顧岑深的意願,強迫他去上學。沒什麽力氣的叫了兩句,便怏怏的靠在岑深的手上不動了。
原本還打定主意不去族學了,誰知被辛蕪一打岔,岑深突然想起許久之前的某件事了。
“等清明過了,我再去族學吧!”岑深見到小胖鳥因為他的一句話又變得精神起來,眼底飛快的閃過一道暗光。
“那我們可就說好了,待會兒回去路過先生門口,我會幫你帶話的。”說完,岑海就站起身子準備離開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