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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帆子！帆子你在哪兒？”客廳裏傳來了林海的喊聲, 語調輕快, 像是撒嬌。

    江帆扶著單杠，閉了閉眼，默默平複著彌漫在心頭的無名火。盡管之前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設，真正麵對這個人的時候，還是無法淡定。

    林海在樓下轉了一圈，很快找到了練功房。

    他像從前那樣露出甜甜的笑，語氣親昵, “就猜到你在這裏。”

    看著這張笑嘻嘻的臉, 江帆腦子裏不由自主地回憶起地下車庫的場景——他麵色潮紅, 依偎在別的男人懷裏, 用軟軟的語調說著曖昧的話……

    江帆的後腦隱隱作痛, 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是不是不舒服？”林海露出擔憂的神色, 抬手撫向他眉上的疤, “還疼不疼？”

    然而，手還沒碰到, 就被江帆打開了。

    林海愣了愣, 目光複雜，“帆子, 你還在生我的氣嗎？對不起，在醫院的時候我沒陪你……我也不想的, 是於龍, 於龍騙我說去醫院, 結果把我拉到機場……”

    他的唇微微顫動，眼睛裏蓄滿濕意。

    這是最讓江帆心軟的模樣，然而，此時的他隻覺得厭煩。

    江帆離遠了些，盡可能平靜地說：“林海，我隻問你一句話，你要老實回答。”

    林海睜著水汪汪的眼睛，乖巧點頭。

    江帆靠在單杠上，目光冷然，“那天在車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林海眨了眨眼，一時間沒明白過來。

    江帆直直地看著他，不放過一絲細微的表情。

    很快，林海反應過來，情緒變得十分激動，“帆子，你在說什麽？！我、我怎麽可能是故意的？我也在車上啊！”

    說著說著，就捂著臉哭了起來，“我隻想讓你戴上帽子，拍一張搞笑的照片給粉絲看……我喜歡你呀，我那麽喜歡你，怎麽會害你？”

    看著他瘦弱的肩膀一顫一顫，江帆閉了閉眼，一字一頓地說：“你喜歡的不是我，而是那個無條件包容你、照顧你、忍讓你的人——換成別人也可以。”

    林海半張著嘴，怔怔地看著他。

    “這次我信你，以後，好自為知。”

    丟下這句話，江帆沒有再理會他的反應，徑直離開。

    ***

    江帆不想和林海朝夕相處，幹脆搬到樓下的員工宿舍，和郝亮搭夥住一套六十多平的兩居室。

    郝亮打聽到，公司之所以讓林海提前回來，是因為白蘭給他簽了個真人秀，過幾天就要開拍。

    “聽說是個培訓演員的節目，二少出錢，咱們公司承製，叫什麽……《年少時光》。”郝亮吞下一口米飯，自顧自點了點頭，“對，就是這個名兒。”

    江帆一頓，他記得很清楚，付淩要拍的那個網劇就叫《年少時光》，原本隻說私下培訓，現在打算拍成真人秀嗎？

    江帆不免有些忐忑，這樣一來，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擔任導師。

    想到這裏，他也沒了吃飯的心思，隨意扒拉了兩口就去了星月酒吧。

    晚上七點，天還沒黑透，酒吧裏三三兩兩坐著幾位客人。

    付淩還沒到，江帆坐在二樓吧台，不緊不慢地抿著酒。

    小黑清點著當晚要用的酒水，抽空朝他抬了抬下巴，“主唱還沒來，你要不要上去秀一把？”

    江帆的目光看向小舞台，不由地想起了當初自己抱著吉他坐在那裏唱歌的情景。

    唐影帝喜歡的那首《清白之年》就是在這裏錄的，也是憑借這首歌，他才會被付淩推薦簽約雲霄娛樂。

    江帆一時技癢，趁著人不多，跟樂隊借了把吉他，坐在了那個記憶中闊別了八年的位置。

    《清白之年》的前奏響起，卡座裏的客人們不約而同地看向舞台。

    一束燈光打在江帆頭頂，映出他微微含笑的嘴角。

    這一刻，車禍、毀容、星途、林海等等煩惱悉數退出腦海，他的世界隻剩下音樂。

    “故事開始以前

    最初的那些春天

    陽光灑在楊樹上

    風吹來，閃銀光

    街道平靜而溫暖

    鍾走得好慢

    那是我還不識人生之味的年代

    ……”

    三十歲的年紀，再唱《清白之年》，與二十歲時的感覺已經完全不同，尤其唱到後半段，江帆眼角不自覺地泛上了濕意。

    “是不是生活太艱難

    還是活色生香

    我們都遍體鱗傷

    也慢慢壞了心腸

    你得到你想要的嗎

    換來的是鐵石心腸

    可曾還有什麽人，再讓你幻想

    ……”

    一曲終了，酒吧裏響起了稀稀落落的掌聲。

    大多數年輕人沒聽過這首歌，此時也不免被江帆打動，紛紛詢問歌名。

    江帆閉上眼，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靜。

    是的，音樂可以給他帶來力量。

    睜開眼，下意識看向吧台，不期然對上一雙透著驚豔的漂亮眼眸，江帆不由地笑了。

    沒想到，音樂還能吸引藍眼睛。

    屋裏沒有開燈，卻不影響兩個人的視力。

    藍希把糖罐放在被子上，把裏麵四四方方的小糖塊撿出來，一顆一顆認真地數。

    黑暗中，那雙圓圓的眼睛裏閃過幽幽的藍光，江帆一驚，迅速收斂好神色，繼續裝睡。

    藍希悄悄看了他一眼，偷偷拿起一顆，舔了舔，作賊似的放進嘴裏，鼓著臉快速嚼。

    江帆沒有動靜，藍希竊竊地笑了一會兒，膽子變大，又吃了一顆。

    如是再三，吃到第五顆的時候，江帆生怕他牙齒壞掉，不得不翻了個身，假裝剛睡醒。

    藍希嗖地挺直腰板，偷偷摸摸地把糖罐放回去，心虛地露出大大的笑，“你醒啦？”

    江帆撐起身體，半睜著眼睛看他，“希希早醒了？”

    “哈……”藍希打了個哈欠，做出一副迷迷糊糊的樣子，“我也是剛醒，好困……”

    他今天穿的是泰迪熊睡衣，棕色的毛毛裹著瘦長的身體，愣是把人變胖了一圈，顯得憨態可掬。

    江帆目光一閃，大腦還沒有做出指示，身體已經到了藍希跟前。

    他把人推倒床上，嘴裏說著“困的話就乖乖睡”，兩隻大手毫不客氣地覆了上去——

    摸摸頭，揪揪耳朵，捏捏嫩滑的小臉蛋；肚子上的毛最厚，粗大的手指陷進去，揉啊揉。

    藍希被他摸得嘻嘻笑，哪裏還能睡著，“哈哈，癢……”毛乎乎的小熊左躲右閃。

    江帆心裏也癢，嗓音微啞，“糖好吃嗎？”

    “好——”藍希說了一半，連忙頓住，晶亮的眼珠轉啊轉，假裝在尋找，“有糖嗎，在哪裏？”

    江帆禁不住笑笑，演得還挺像。

    他沒有拆穿他，溫聲說：“在罐子裏，新做的，明天醒了可以吃。”

    “嗯！”藍希悄悄鬆了口氣。

    江帆伸出手，遮住那雙亮得發光的眼睛，“睡吧。”

    藍希眨眨眼，濃密的睫毛忽閃忽閃，在溫熱的手心留下細微的癢意。

    江帆指尖一顫，下意識地把手拿開。

    小棕熊重獲光明，卷著被子挪啊挪，留出一大片空位，之後也不說話，隻拿一雙彎彎的眼睛看著他。

    江帆十指收緊，內心掙紮，心口上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黑色的小人說：躺一會兒吧，躺一會兒也沒什麽大不了的，把他哄睡著了就回去。

    ——紅色的小人說：不行，不能得寸進尺，想想付淩，你要做違背道德的事嗎？

    江帆一個激靈，迅速清醒過來，不，不能放任自己。

    他剛剛下定決心離開，床上突然伸過來一隻包裹著棕色絨毛的手，怯怯地拽住他的衣袖。

    江帆呼吸一滯，黑色小人以絕對的優勢把紅色小人壓倒，同一時間，他自己也穩穩地坐到了床上。

    藍希沒有給他反悔的機會，不由分說地把他拉到枕頭上，喜滋滋地說：“我要睡了，你也睡。”

    看著他如蝴蝶般輕輕顫動的睫毛，江帆突然生出一股衝動，深藏許久的話脫口而出——

    “希希，你喜歡我嗎？”

    藍希睜開眼，回答得毫不遲疑，“喜歡呀，第三喜歡你！”

    江帆頓了頓，自虐般問：“第一喜歡誰？”

    “我哥！”

    “第二呢？”

    “動畫片！”

    江帆有點鄙視此刻幼稚的自己，然而還是忍不住問：“你喜歡我什麽？”

    “你做飯好吃，還給我做芒果糖……”藍希認真地考慮著，“和你一起睡很舒服，不會做噩夢。”

    還是個孩子呀，哪裏懂得愛情。

    江帆笑笑，有點苦澀，更多的是釋然。

    就這樣也挺好，趁著還能守著他的時候對他好一些，緣份盡了，自然就散了。

    ***

    周六，藍希照例被保鏢接回家，許唯、林海和on.組合要去鄰近的b市做活動，隻有江帆和白南三個學員留在學校。

    四個人聚在一起看節目。

    這期的主題是“衝突”，主要放在了江帆和藍希身上，不用想也知道，江帆是扮演“壞人”的那一方。

    片子播到藍希躲在被子裏偷偷哭，顯示屏被密密麻麻的彈幕蓋住，網友們全都在指責江帆“太過嚴厲”“欺負弱小”“喜怒無常”……

    總之各種難聽的話都往上用，間或有粉絲替他辯解，往往很快就被罵聲壓下去。

    白南手裏的蘋果差點掉到地上，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江帆，故作輕鬆地說：“不然咱們把彈幕關了吧，挺影響視線的……”

    “對對對，關了關了！”餘童連聲附和。

    林木也點點頭，起身去關。

    “不用。”江帆擺擺手，注意力始終放在屏幕上。

    他盡力捕捉著每一條彈幕，邊看邊反醒，的確是自己不好，表情太過嚴肅，做事也不講究方法，怪不得藍希會生氣。

    看到他躲在被子裏哭得一抽一抽，江帆的心也跟著縮成一團——真心覺得網友們罵得對。

    直到後麵藍希鬧脾氣，不管不顧地罷課，討伐江帆的聲音才稍稍弱了下去。

    餘童和藍希抱頭痛哭，自以為做得隱秘，實際上兩個人捏手眨眼的小動作都沒有逃過鏡頭，全被錄了下來。

    白南大吃一驚，指著餘童的鼻子，“你、你居然——”

    餘童心虛地瞄了江帆一眼，抬起屁股，悄悄地往旁邊挪。

    然而，江帆不僅沒生氣，臉上還帶著暖暖的笑。

    此時此刻，他的眼睛裏裝滿了藍希聰慧狡黠的可愛樣子，哪裏顧得上生氣？

    因為這個小小的衝突，這期節目格外有看點。

    江帆和藍希拉勾的時候，後期不知道怎麽想的，在屏幕上畫了一個粉紅色的、亮閃閃的心。

    彈幕的畫風整齊化一——

    在一起！

    在一起！！

    在一起！！！

    ……

    就連餘童也眯著眼睛，一臉花癡加感動。

    後麵的節奏就很甜蜜了。

    尤其是做手工糖那裏，跳動的燭光下，江帆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攪拌芒果，專注的神情就像在做什麽大項目，即便是偶爾皺皺眉，都顯得魅力十足。

    餘童托著腮，十足一個小花癡，“江老師好帥！”

    白南激動地咬了一大口蘋果，含含渾渾地說：“必須給攝像小哥加雞腿，兩個，不，三個！”

    林木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屏幕上，江帆曆經千辛萬苦，終於做出一模子成品，凍進冰箱之前，他猶豫了一下，捏起一塊放進嘴裏。

    就在觀眾眼饞得吞口水的時候，他又火速吐了出來，那表情……實在是一言難盡。（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