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象顛顛兒地跑出去，又跑回來：“李公子，這買藥錢報銷不？”

    李白一仰頭：“找你劉將軍報銷去！”

    “哦對了，”李白對著所有人道，“你們一人準備一頭大蒜一塊麻布帶著，再來幾個人架鍋燒幾鍋水。”

    眾人不知所以，但也照辦。

    郭象和幾個人沒人帶著小山似的一大包藥材歸來，李白訝異地問：“你們搶劫去啦？”

    郭象等人放下藥材搖頭道：“沒有搶。”

    “給錢了嗎？”

    郭象比起大拇指往後一甩：“我說讓他們找劉將軍報銷去！”

    李白聽了點點頭，這小子有前途啊。“甚好！各位大哥，麻煩你們再把這些藥材取出十分之一，扔到那幾口大鍋中，每口鍋裏都要有那幾種藥材。”

    郭象和那幾個人照辦，把藥材分類丟進去，郭象不相信地問：“李公子，你這是熬藥嗎？清水煮菜差不多。”他心底打鼓，這小子多大，會劍術也就罷了，還會醫術？

    “熬什麽藥，你見過這樣熬藥的？”李白懶得搭理他，對眾人道，“等水沸騰，每人取一壺水。取過之後，再加上水，再丟十分之一的藥材進去，再把你們的麻布丟進去。再次沸騰後，取出你們的麻布，把剩下的水先留著。”

    待到一切準備完畢，李白道：“我把大家每十人分成一隊，你們自己選出一個十夫長來。分好之後，即刻動身。”

    李白看著他們分好隊伍，對郭象道：“你是十夫長？”

    郭象得意地點點頭。李白麵無表情地道：“好，你這一隊想辦法把剩下的水都裝走，我有大用。”

    “啊？”郭象苦著臉。

    李白背著手走在前麵：“出發！”

    叫你出頭！

    眾人來到劍州官道，開始見有屍體慘死道中而無人問津，雖是初春，但蜀地溫暖潮濕，有的屍體已經發臭。李白看了雖然惡心，但心裏更多的是淒涼，這麽多人就死了，而且無人收屍。李白再三囑咐：“大家都蒙好了禁藥水的麻布了嗎？我再說一遍，你覺得什麽時候你蒙的麻布幹了，立馬把水壺的水倒一些在上麵。清楚了嗎？”

    “清楚了！”

    李白道，“郭象，讓你的人放下藥水，去找找附近有沒有開闊的，空氣流通好的，且處在下風向的遠離水源的空地，找到了立馬告訴我。其他人，先把官道的屍體聚集起來。”

    郭象小聲嘀咕：“事真多！”旁邊一老兵拍他他肩膀：“照做吧，這李公子懂得不少。”他敬佩地道。

    郭象對李白道：“明白了！”帶著人去了，路上他問那老兵，“大叔，為什麽找這種空地？”

    老兵道：“這種空地最適合處理掩埋屍體，當年我在安西打仗，無數陣亡將士就埋在這種空地，屍體聚集，還是有瘟疫的屍體，倘若不開闊就汙了一方土地，不空氣流通，容易產生屍瘴，遠離水源處在下風口，是避免傳播瘟疫。”

    郭象道：“這小子和我差不多大，懂得還真多。”心裏卻升不起嫉妒來，隻是慚愧自己。

    李白正和其他人搬運著屍體，郭象那邊傳話過來，說找到了空地。

    “好。”李白跟著過去看了看，點點頭，“不錯，適合。你們十夫長呢？”

    “他在帶人挖坑。”

    這小子不傻啊！李白道，“好，挖坑，告訴他越深越好！”

    “是。”

    李白回去，看著近十裏的官道和附近的村落無人肯收的屍體都慢慢的被聚集起來。

    “把屍體運到車上，跟著我去掩埋！”李白指著一個十夫長，道：“你們這一隊，把郭象他們帶來的藥水，灑到清理幹淨的官道和附近得瘟疫的村子上，仔細地灑，別浪費了。”

    眾人依令而行，李白帶著這一百人有條不紊地清理著屍體。每行至一處都架起鍋燒一鍋水，李白親自投入一定份量的藥材。一路上，竟有不少人加入隊伍中來，李白的隊伍越加壯大，開始有餘力處理更遠地方的瘟疫。

    時人稱李白這一支隊伍為“救疫者”。

    人數增加，而藥材卻越加緊缺，幸好有好心的藥商，從四麵八方送來藥材。當時李白看了很是感動。十幾日後，劍州大部分的疫情都被處理好了。

    唯一讓李白憂心忡忡的是，在第五日，隊伍中開始有了人沾染了瘟疫，一開始隻有一人，又過了幾日，慢慢整個小隊都染上了瘟疫。這一小隊主動地遠離其他人，李白自責不已，他們卻不以為然，還要求李白安排單獨的工作，李白含著淚給他們安排好，每一個人都工作到了最後一刻。一個人道：“公子不必怪罪自己，對我們來說，每天本來過的就是頭懸在褲腰帶上的日子，我們臨走之前還能幫助家鄉父老，滿足了。”李白痛哭，其他人也痛哭。一群大老爺們就那麽邊哭著邊收拾屍體。而這一隊伍的人臨死也不麻煩他人，自己拖著病軀跳下自己挖好的坑。

    你可以想象，一群人在奮力工作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之後，大笑著一同跳入自己挖的埋骨之地的場景，是何等悲愴！

    不畏死者不足道，知死不畏死者，真勇士哉！若有一天，我也能如此

    李白再下令：“禁止用他人水壺。再煮一鍋水，所有人將麻布再煮一遍！”

    再次將麻布煮過之後，果然隊伍的人沒再得瘟疫，可隨著隊伍人數越來越多，李白擔心的事終於發生，隊伍新加入的人中有人已經得了瘟疫，並傳染給了他人，甚至新加入的人恐怕有製造瘟疫的人。

    李白早預料這些新加入的隊伍人中，有一些心懷不軌的人。可又無可奈何，隻好下令不再接受新的人入隊伍，並安排郭象找信得過的人去盯著新來的那些人。

    但趕來的人，有的可憐巴巴，有的慷慨激昂，大義凜然，非要加入李白隊伍，求一處收容之地，或是求一起解救瘟疫。民愚大於智，在一些人煽動之下，李白不讓加入甚至一度引起群憤，李白咬著牙對郭象道：“這是有人故意不讓我們處理疫情，恐怕是吐蕃人搞的鬼。”

    郭象也擔心地道：“這該怎麽辦？”

    李白雙眼冰冷，如同寒潭之水，“不急，我想辦法抓出這些人來。”

    李白一邊接著處理屍體，一邊想著辦法找出這些添亂的人。隊伍中又有人突然的染了瘟疫。

    又過了十五日，李白的隊伍將梓州屍體處理完畢。下個地方便是綿州。李白的隊伍漲到了一千多人，但李白知道，這一千多人，已經混入了不少心懷不軌的人。

    李白在等待著，等待一個機會把他們抓起來。可恨啊，這些人把人命當成什麽了！

    李白形容枯槁，麵色疲憊不堪，郭象等人也是如此。

    “我們去綿州，郭象，派兩個人去前麵，看看瘟疫蔓延到何處了。其他人，我們繼續。”

    李白看著漫漫官道，前麵便是江油了，久等了，縣尉，他心裏道。

    眾人處理著沿途的屍體，隻覺在江油的屍體少了許多，輕鬆得很。來到江油縣城，江油縣尉一人獨萋萋地站在城門前。

    “大人，我來晚了。”李白看著心中一痛，上前行禮道。

    “諸君勞苦。”江油縣尉白發散亂，施禮道，“諸君不必再滯留江油城，江油城活人已經去向他處，死人盡被安葬，江油城，獨剩吾一人苟活耳！”

    李白一仰頭，忍住淚水，躬身道：“縣尉保重。”

    李白帶著人去往昌隆，一路上想著縣尉的佝僂身影，心想現代可還見這種官員？

    書，隻要往下寫，總歸是越來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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