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生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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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琰姑娘一口一口把朱砂蓮喂給吳指南,朱砂蓮清暑解毒,有著奇效。李白又去尋來川貝母,研成粉混入水中,給吳指南服下。

    琰姑娘和李白看著吳指南身子放鬆下來,麵色變得正常下來,都放下心來。

    李白看著琰姑娘剛才一陣忙活,臉上出著細汗,兩根發絲脫離發髻,飄落下來,李白不忍地問道:“琰姐姐,不要怪我多嘴,指南兄若是真的走了怎麽辦?”

    “那我就陪著他。”琰姑娘認真道,“如果我有了他的孩子,就把他撫養長大,帶著我們的孩子替他完成心願,去遊遍河山。”

    李白看著這個出自風塵中的女子,見識到了她身上至情至性,骨子裏對愛情的忠貞與倔強,敬佩道:“娶琰姐姐,是指南兄平生一大幸事。”

    琰姑娘把發絲攏到耳後,道:“我遇見到他亦是我之幸。”琰姑娘溫柔地看著吳指南,回憶起二人點滴,“堂堂的刺史公子,流戀於青樓之間,隻為了博得我一笑,他用了多少法子?那日你們看他在哪兒唱歌,我本來心情不好,他知道後就故意作怪。我想疏遠他,因為我們兩人並不般配。那日,你帶他來,其實我心裏很高興。後來他變得越來越穩重,我聽說了他幫助他父親親自處理巴西縣的疫情,我認定他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我們二人被你故意留到岷山頂,我們袒露了彼此的心意,一切都水到渠成,那日我就知道了他的病,我不在乎和他將來如何,我隻想和他馬上就在一起。大不了他死了,我就隨他去了。”

    李白靜靜地聽著,“我會盡我所能,讓姐姐和指南兄二人長長幾久久。”

    “白,”琰姑娘道,“謝謝你。”

    吳指南終於醒了過來,他起身看著琰姑娘愧疚地道:“都怪我,今天怕是不能登上萬佛頂了。”他的聲音虛弱無力。

    琰姑娘笑著柔聲道:“沒關係,我想回家了,回去吧?”

    吳指南點點頭,李白扶他起來。“白,謝謝你了。”吳指南道。

    “朋友之間說什麽謝。”李白扶住他,“走的了嗎?”

    “可以。”吳指南動動腿道。

    三人下山,李白道:“我們在普賢寺借宿一晚吧,夜黑山路難行,指南兄還虛弱著,不安全。”

    “好。”琰姑娘和吳指南道。

    李白扣開已經閉上的寺門,出來一個小沙彌出來問:“三位施主有何貴幹?”

    “夜黑山路難走,我朋友身體抱恙,懇請貴寺收留我們一宿,明日下山。”李白道。

    “無妨,寺中有專門為登山之人夜間留宿準備的廂房,我帶你們前去。”

    “多謝師父。”李白雙手合十行禮。

    小沙彌帶他們進了寺,領著他們去了廂房,“施主就此休息,小僧回去了。”

    “多謝。”三人行禮感謝。

    小沙彌回禮離開,琰姑娘道:“夜深了,白,你也去休息吧。”她問吳指南,“良人也累了吧?”

    吳指南點點頭:“白,你為我奔走求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李白點點頭:“二位去休息吧,我還不困,在寺中走一會兒,就休息了。”

    兩人點點頭,回了自己房中。

    李白逛著寺廟,白天逛了一圈,寺中清淨,牆上掛著佛像的壁畫,帶著禪意。古鬆聳立,又添了一分古樸。

    李白忽然聽聞一陣琴聲,順著琴聲李白轉轉悠悠來到一座佛堂,有一僧人正在彈著古琴。李白不覺走了進去,那僧人聞聲抬頭,卻不想二人再次相遇。

    李白施禮:“師父,我們有緣再見了。”

    “果有緣分。”那僧人笑道。

    “師父彈的可是梅花引?”李白問道。

    “不錯。”

    “一日兩遇,師父還不肯告知法號?”李白笑問。

    那僧人搖搖頭:“貧僧法號何足道哉,施主稱我浚即可。”

    “浚……”

    李白道:“浚師父,可否再為我彈奏一曲?”

    “善。”浚又彈了一曲高山流水,李白仔細地聽著,不禁想到了吳指南,臉現愁容。一曲奏畢,浚問:“施主為何麵帶憂容,可有什麽煩心事?”

    “我有一好友,身患重病,恐怕命不久矣,他的夫人是我另外一位好朋友,我不忍看她失去良人。”李白道。

    “一切歸於盡,果熟亦當墮,

    合會必當散,有生必有死。1”浚歎道。

    “佛家常說四大皆空,這人真的能四大皆空嗎?換言之,這四大皆空了,還能稱作人嗎?”李白道。

    “施主莫要偏執,緣起緣滅,自有定法。死亡不過是眾生這一世的結束,靈魂不滅,緣自然不滅。”

    “浚師父,你相信來世嗎?這人死了,不就一切成空了嗎?”

    “相信。”浚答道,“人死了,總會有他留下的痕跡存在,有的人的痕跡能夠被人廣為人知,流傳千世,這些痕跡存在,不就是這人另外的一種活著嗎?怎麽你說人死了就一切成空呢?”

    “你畏懼死亡嗎?”

    “死亡遲早會來,有何懼哉?”

    李白笑道:“你這話倒是和我一個敬仰之人說的話差不多。他說‘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2。”

    “死亡是節日?”浚讚歎道,“你這位敬仰之人是位天人。”

    李白點點頭,“多謝浚師父指點。”李白幽幽歎道:“可是生離死別,還是讓人感到無助和卑微。倘若我能做些什麽好了。”

    “生離死別?你看他死了,他卻活在她心中,施主,你入了迷障!”浚道,“施主不必強攬責任,有些事是你我無法更改的。”

    “可我總是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麽。”李白苦笑。

    浚搖搖頭,李白也不再說話。

    過了一會兒,李白道:“叨擾師父了,在下去休息了。”

    “施主客氣。”浚雙手合十道,“未知施主名號?”

    李白笑道:“太白。”

    “恭送施主。”

    李白自去休息,一夜無話。

    第二日李白三人回到了綿州,吳指南和琰姑娘回了巴西縣,李白回了昌隆,見到岑勳元丹丘二人,岑勳對李白道:“白,吐蕃入侵一事朝廷下來消息了。”

    “什麽消息?”

    “劍門關劉將軍,蜀州刺史李禕升官被朝廷調去,郭象和那個仆固懷恩也升了軍職,跟著高仙芝將軍。朝廷下令安撫回紇,叛亂者既往不咎。江油縣尉也被升職,但被他辭去了。”

    都走了……李白默然點點頭。

    “可是沒有說你,一點兒也提起你。”

    “無妨。”李白道。

    “我也要走了。”元丹丘突然道。

    “什麽時候?”李白問,岑勳並不驚訝,似乎早已經知道。

    “等你行了冠禮。”元丹丘道。

    “我也跟著他去。”岑勳低聲道。

    李白沉默,臉上看不出喜悲。

    1出自《增一阿含經》卷二六《等見品》

    2出自史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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