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和賈淳離了孟府，李白問道：“剛才少府聽見韓都督找他，似乎臉色有些難看，這韓都督和少府有過節？”

    “也不算有過節。”賈淳道，“平時二人也並沒有什麽來往，各司其職罷了。韓都督雖然所轄整個揚州城，但一些日常百姓的糾紛之類的也是交給下麵的縣尉打理的。”

    “不過這韓都督是從長安城下派來的，原本出身很高貴，似乎還和一個皇子有關係。”賈淳邊走邊道，“這個韓都督似乎瞧不起地方的寒門士子上來的官員。”

    “也就是因為孟少府是出身寒門的官員，所以和韓都督不對付？”李白問道。

    “正是如此。孟少府是及第的寒門士子，很不容易。”賈淳道，“不過孟少府在當地很有威望，深受百姓愛戴，韓都督也不能拿孟少府怎麽樣。就連四方遊商也仰仗他，你沒瞧，剛剛咱們進孟府時出去的那人，不就是給孟少府送禮的？”

    “那匹絹值不少錢呢！”李白驚訝道，“這不是收受行賄嗎？”

    “行賄？”賈淳笑道，“算不上吧，這些人有求於孟少府，孟少府不收他們的禮，他們還不放心呢！”

    這就是人們的劣根性了。

    “可是唐律也是明確指出，諸監所轄之官，收所監臨財物者，一尺笞四十，五十匹流放兩千裏呢！”李白忍不住道，“剛才那匹絹也足以判個笞八十了。”

    賈淳不以為然，道：“這有什麽的，這揚州城的官員，不，這大唐的官員哪一個吧不是如此的？孟少府算好官了，起碼收了禮就辦事。比一些官員，收了禮還不辦事，你去告他，還告不倒他。”

    李白心裏想著，這比現代還過分。

    “再說，孟少府收了禮所辦之事也不會因此損害其他百姓的利益，隻是分個輕重緩急罷了。”賈淳振振有詞，“孟少府就算不收禮，該做的事也會做好，要不然哪有這麽多百姓愛戴他。”

    “隻是此事若是讓韓都督知道，不正好抓住了孟少府的把柄？”李白皺眉道。

    “韓都督不會知道的。”賈淳毫不遲疑地道，“孟少府是什麽人，你想，你和他素不相識，孟少府就能在大街上救起你來。跟別說主動找他幫忙的人，換句話說，孟少府若是沒有這些收來的錢財，又怎麽能拿這些錢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呢？”

    賈淳給了李白一個你懂得的眼神，“更何況那些窮人？這城中的百姓，不管好的壞的，都愛戴的是孟少府，就算韓都督知道了，也得想想孟少府在這裏的分量，這揚州附近包括這裏，之所以井井有條，有一半靠的是孟少府啊！”

    賈淳滔滔不絕，又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強龍壓不過地頭蛇啊！”

    李白汗顏，怎麽覺得這孟少府是黑白通吃的呢……

    不過這般情況，始終不好。

    李白剛來揚州城，還沒好好逛逛，就暈倒街上。對這裏熟門熟路的賈淳就帶著李白逛逛揚州子城。

    兩人轉悠著，不知怎麽就來到了人市。

    人市，就是唐朝販賣奴隸的地方。

    這裏的奴隸大多是本土人，都是些家族犯了罪或者受到牽連沒籍為奴的人，還有一些逃兵。不是本土的人，就是戰爭俘虜的一些大食和新羅人，或者其他國家的人。最有名的就是昆侖奴，新羅婢了。

    這些奴隸就如同牲畜一般在此買賣著，甚至有的脖子上還套著項圈。有些人販子甚至故意讓一些女奴隸的穿著很暴露，以此吸引一些達官貴人注意。

    李白皺著眉，在大唐，有很多是他這個現代人看不下去卻無法更改的，比如迷信，禮教，再比如眼前人們的奴性，李白心知自己一人力量沒法更改一個朝代，隻能不讓自己看下去。

    這也是一種無可奈何地自欺欺人了。

    “老實呆著，再亂跑就打死你！”一個留著兩撇胡子的，小個子的奴隸販子拿著鞭子抽打著一個昆侖黑奴，怒氣衝衝地罵道。

    那個昆侖奴身上就一件單薄的麻布衣服，還露著胳膊大腿，身上布著一道道新的舊的可怖的鞭痕。蹲在那兒抱著頭，眼神凶狠地看著那人。

    “你還敢瞪我？”那人鞭子重重地打在了黑奴的臉上，黑奴臉上立馬浮現一道血紅的鞭痕，痛苦地叫了一聲，低下頭。

    “我們走吧。”李白看了這一幕，道。

    賈淳剛想給李白講解一下揚州人市獨特之處，見李白突然說要走，隻好咽下嘴裏的話，“好，我再帶你去別處。”

    李白腦子裏滿是那個黑奴驚恐的樣子，這個黑奴比那個奴隸販子高大強壯許多，可就是如同牛馬一般，被鞭打著也不還手。

    “你是看見那個奴隸販子了？”賈淳心裏也有些別扭，道，“是不是也有些別扭？”

    李白微微頷首。

    賈淳道：“那個奴隸販子確實下手挺狠，但誰也不好說什麽。”

    “怎麽？”李白問道。

    “他是韓都督的小舅子，排行老四，都叫他王四。”賈淳無奈道。

    李白一想，也是，家裏沒點背景怎麽能在這兒開這麽大的人市？

    賈淳嘟囔著，“你說這黑奴老實呆著不完了，非要跑什麽，白挨一頓打。”

    李白看了賈淳一眼，道：“賈兄，我有些累了，我看今日就逛到這兒吧，多謝你陪我逛著一天。”

    “這有什麽？”賈淳道，“我為東道主，帶你逛逛也是應該的。既然你累了，今日就到這裏吧。你住在哪裏？明日我再來尋你。”

    “我得再尋一家旅舍住下，先前的旅舍到了時間。”李白道，“這樣，明日我們再去拜訪孟少府吧，看看那樁命案怎麽樣了，韓都督有沒有難為他。”

    “也好。”賈淳點頭行禮道，“那就告辭了。”

    “告辭。”李白回禮。

    兩人就此分別，李白見賈淳走遠，又折回了人市。

    王四還在鞭打著那個黑奴。

    李白走來咳嗽一聲，王四見李白來，躬身笑著問道：“公子是要買奴隸嗎？”

    “嗯。”李白點點頭，看見那個黑奴的慘樣子，皺著眉道，“這奴隸讓你打成這樣，買回去還能活幾天？就算犯了錯，你也不能這般打法，這樣誰還買？”

    王四見李白穿的錦裘價值不菲，也沒有瞧不起李白，笑道：“公子說的是。我以後下手輕點。”

    李白轉著看看這黑奴，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算了，我本想買下這個黑奴，讓你打成了這樣！算了，不買了。”

    王四眼瞧這樁買賣就要溜走，急著道：“公子莫急，我這裏還有其他黑奴不是？”王四指著另一邊四五個蹲著的黑奴。

    李白看了看，道：“太瘦弱了，你也得給他們吃點飯，就這個黑奴強壯些，還讓你打成這樣，算了吧，我改日再來。”李白歎著氣，很是遺憾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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