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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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索菲亞已經走投無路了。
“你跑不掉的,你這個怪物!雜種!”
“燒死那個邪惡的女巫!”
“下地獄吧女巫!上帝永遠不會寬恕你的!”
憤怒的咒罵在她身後緊追不舍,難以想象說出這些話的都是平時待她和藹可親的村民們。
他們中有的是和爸爸一起種地的鄰家大叔, 有的是和媽媽一起洗衣服的村口大媽,甚至還有琳達最好的朋友瑪蓮娜。
可是現在他們凶神惡煞地追在她身後,恨不能把她挫骨揚灰。
自爸爸去世後, 她和媽媽的日子更加艱難了,連年的災荒讓地裏已經顆粒無收好幾年了, 媽媽為了養活她,隻能在夜裏招待村子裏的男人。媽媽很辛苦, 有時候甚至一夜要招待十幾人。她現在太小了,才九 歲,等她再大一點她就可以幫媽媽了,媽媽就不用那麽累了。
然而還沒等到那一天, 村裏的女人們突然衝進了她的家裏,把媽媽和她綁了起來,她們說媽媽是一名放. 蕩. 淫. 邪的女巫,她施法害死了她的丈夫並且還迷惑了村莊中的男人, 而她是女巫的女兒, 是未來的邪惡女巫,所以她們都應該接受審判, 應該被火刑淨化!
她驚呆了!
她們撒謊!
媽媽才沒有害死爸爸!爸爸是病死的!而且媽媽那麽善良溫柔, 怎麽可能是女巫呢!
她們都是一群壞女人!她們想害媽媽!
她想反駁, 可是那些人堵住了她的嘴, 然後她看到那些人帶走了哭泣掙紮的媽媽。
最後是經常拜訪媽媽的傑克大叔偷偷幫她解開了繩子,讓她跑的越遠越好。
她不願意,她要去找媽媽!
傑克大叔卻說是媽媽讓她先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過些日子她就來找她了。
傑克大叔以前經常幫媽媽幹活,他是媽媽的好朋友,所以索菲亞決定相信他。
她跑了出來,可是很快就被村民發現了,他們緊緊地追著她。
她太小了,很快就會被他們抓到的。她答應了媽媽要躲起來等她,媽媽要是找不到她該多麽難過呀。
所以她咬了咬牙,忽視媽媽以往的告誡,向那片可怕的森林跑去。
在踏入森林的那一刻,她心想:她那麽小,身上又沒有多少肉,魔鬼先生如果餓了的話就去吃後麵那些人吧,他們肉比較多,而且他們更邪惡。
※
正在和樂景說話的樹人突然陷入了沉默,他側了側耳朵好像在聽什麽。
“怎麽了?”樂景問。
“有人類……進來了。”樹人聽了一會兒,嚴肅地說:“那裏的樹…告訴我,有一群人類…在追一個…人類幼崽。”
“哦,他們把…那孩子叫做…女巫,那女孩…身上可沒有…魔力。”樹人輕蔑地說:“他們…總是這樣…愚蠢,說要…燒死女巫,可最後…被他們…送上絞架的,大多都是…沒有魔力的…普通人。”
樂景厭惡地皺緊眉頭:“您能告訴我她在哪裏嗎?”
“你想…救她?”樹人不讚同的看著他,“也許那是…陷阱呢 ,人類是…很詭計多端的。”
樂景無奈地笑了一下,望著樹人的雙眸宛如一碧如洗的天空,幹淨,澄澈:“畢竟是一條無辜的生命啊。我的良知可做不到見死不救。”
哪怕這裏已經不是他的世界了,可人類的愚昧和瘋狂都是一樣的。熟讀曆史的他太知道這位可憐的女孩被抓住的下場了。如果她幹脆地承認自己的“女巫”身份還好,審判官會“仁慈”的判她火刑或者絞刑。如果她不承認的話,那麽等待她的就是慘無人道的刑訊逼供,直到她承認為止。
這是人類文明暗無天日的年代,在社會輿論的鼓吹下,所有人都撕去理性,暴露出醜陋猙獰的獸性,對自己的同胞施以慘無人道的迫害。這樣的事情在人類文明史上絕非孤立,而是接二連三上演。中有清朝的揚州十日嘉定三屠1,外有希.特.勒的種族滅絕政策,如是種種,不一而足。
怪不得有人感慨,人類是自然界中唯一會自相殘殺的種族。
既然樂景是這個瘋狂的時代目前唯一清醒的人,那麽他就要擔起責任來。如果他選擇袖手旁觀,那麽他和那些瘋狂殘忍的人類又有什麽區別呢?
所以他要救她。
※
索菲亞蜷縮在灌木叢裏瑟瑟發抖,嘈雜的人聲離她越來越近了,她甚至還聽到了狗叫!她剛剛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了腳,現在已經走不動了。
她抱緊膝蓋,恐懼的淚水在她眼圈裏打轉。
她知道被抓住的女巫會有什麽下場,她親眼看到過。那是一位美麗的女人,老實說索菲亞根本看不出這位‘女巫’和普通人有什麽區別。可是教會的牧師說她是一位邪惡的女巫,然後當眾對她實行了火刑。索菲亞現在還能記得火焰燃燒的劈啪聲和女人的尖叫哭求聲,那成了她無數夜裏的噩夢。
她還沒來得及長大,她不想死。
終於,人聲越來越接近了,她恐懼的閉上眼睛,等待那即將降臨她頭上的巨大不幸。
就在這時,她感覺有什麽冰涼柔軟的東西纏上了她,就像之前綁著她的繩子一樣。
她驚恐的睜開眼下意識想要發出驚叫,幾道綠色的柔軟“繩子”立刻把她的嘴堵的嚴嚴實實的,讓她發不出任何聲音。
“繩子”仿佛活物一般,在那些大人發現她之前把她拉到上方樹叉上,茂密的樹葉把她擋的嚴嚴實實的,成功的阻擋了那些人的目光。
狗在她剛才停留的灌木叢轉悠半天,最終什麽也沒找到。索菲亞聽到狗主人罵了幾聲,牽著狗走遠了。
索菲亞蹲坐在樹杈上,還有些發懵。她現在已經發現捆著她的不是繩子,而是藤蔓了。
長蛇一樣遊動的藤蔓索菲亞之前從沒聽過。
難道,這是魔鬼的把戲?
晃神間,藤蔓把她送回了地上,一隻潔白如玉,五指修長的手伸到了索菲亞麵前,“你還好嗎?”
聲音溫暖清亮,說不出的好聽。
索菲亞坐在地上驚嚇地抬起頭,映入眼簾是是一位黑發黑眼的東方人。
他五官精致細膩,皮膚白的仿佛在發光,牙齒雪白整齊,手上沒有絲毫繭子,體格修長,風度翩翩,一看就知道是上等人。就連最厲害的領主大人都沒他看起來尊貴哩!索菲亞敢說,他一定是比領主大人還要偉大的大人物。
而這樣的大人物卻向她伸出了手,還親切地問她:“你還好嗎?”
索菲亞沒敢把自己髒兮兮的手遞上去,她受寵若驚地爬了起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沒事,謝謝您,大人。”
大人物笑了起來,宛如冰水初融,流過幽深的峽穀,與花兒相遇,開出一個春天來,“別叫我大人,我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我叫樂景,是一名來這裏旅行的東方人。”他蹲了下來,目光與索菲亞對齊,並再次向她伸出了手,“這位小小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態度珍重,就好像她不是農夫的女兒,而是貴族家的小姐似的。
“我叫索菲亞。”索菲亞小聲回答,她遲疑了一下,忐忑地把髒兮兮的手試探性的遞給這位大人,已經做好了他嫌惡地躲開的準備了。
誰知這位大人卻從容地接過這隻滿是灰塵和傷痕的小手,麵色不變地給她行了一個吻手禮,看著她的目光滿懷憐惜:“很高興認識你,索菲亞小小姐。”
索菲亞慢慢漲紅了臉,她甚至聽到了心髒怦怦直跳的聲音。
在她那短短的一生,還是第一次被人如此憐惜對待。
她小小的腦袋裏,突然多了一個小小的“夢想”。
她今年9歲,再過3年她就可以結婚了,如果那時候她能成為這位大人的情婦就好了。
伊莉雅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意識終於回落了人間。於是視覺,聲音和氣味也跟著回來了。
屍橫遍野,哀嚎遍地,硝煙彌漫,每一寸土地都被鮮血染紅,每一刻都有人倒下。
再看夕陽,那不正是血嗎?
伊莉雅麻木地蹲下身子給這個新來的傷員處理傷口。
其實也不用伊莉雅怎麽處理傷口,他的右臂已經沒有了,肚子破了個大洞,腸子都露了出來。
伊莉雅不是外科醫生,她之前隻是宣傳兵,可是軍隊裏的護士們都戰死的差不多了,所以她這個宣傳員頂上了。
她的衛生包裏隻有簡單的紗布和傷藥,隻能進行簡單的包紮和止血。可是這個戰士傷得太重了,隻能等死了。
死就死唄,如果能死的話她也想死。這樣活著有什麽盼頭呢。
可是自殺是違法的。她隻能被敵人殺死。
伊莉雅覺得這一天也不遠了。當她在征兵的列車上看到清一色的女孩時,她就明白了:國家的男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所以需要她們這些女人去頂替他們。
她再次想起樂景臨走前說的那句話:“等到男人都死的差不多的時候,女人才能擁有機會。”
可是她寧願不要這樣的機會!
“醫生,我要死了嗎?”虛弱的聲音從地上傳來。
伊莉雅看了他一眼,這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大概剛從學校畢業,年紀比她的兒子大不了幾歲。
她的阿廖沙也是戰死的。因為子彈都打光了,為了不成為俘虜,他用石頭砸爛了自己的腦袋。
她曾經怨恨過領袖的命令。為什麽一旦被敵軍俘虜就要自行了斷,否則視為叛國?!如果不是這樣,如果不是這樣!
她的阿廖沙還能活下來!!!
可是現在無所謂了。她馬上就要去見阿廖沙了。
“護士,我見過你。”年輕人無神地看著天空,聲音輕輕仿佛自言自語,“是你把我的胳膊咬下來的。”
伊莉雅愣了下,看到那頭黯淡的金發才想了起來。
那天她頂著敵**隊的空襲去戰場進行急救。當時這個年輕人的胳膊被打爛了,如果不截肢會有生命危險。然而她的器械都掉光了,所以最後她生生用牙齒把他的胳膊給咬了下來。
“啊,是你啊。”伊莉雅淡淡地說道:“沒想到最後你還是去了戰場。”
年輕人虛弱地笑了笑:“比起像個懦夫一樣的等死,我寧願作為英雄死在戰場上。”
……阿廖沙當初是不是也這麽想的?
伊莉雅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你後悔嗎?”她鬼使神差地突然問出了口。
“我不後悔。”一顆淚突然自年輕人眼角滑落:“可是媽媽還在等著我……我是家裏最小的孩子了,我答應過媽媽不會像爸爸哥哥姐姐那樣留在戰場的……”
伊莉雅覺得自己的感知已經離去了,她麻木地抖了抖嘴唇,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
她的阿廖沙……
現在回憶起她的前半生,簡直像夢一樣。
她是商人的女兒,家中獨女,從小享受父母的疼寵,父親對她未來的打算就是為她找到一個好丈夫,幫她管理父母遺留下的產業,伊莉雅隻要繼續當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太太就行了。
可是她不甘心。
她自謬聰明才智不遜與任何男人,讀書時成績更是把所有同學遠遠甩在了身後。為什麽她不能繼承父親的產業?就因為她是女人,所以不能拋頭露麵像男人一樣打拚嗎?
隨著年紀漸長,這種不甘心和怨恨也越來越強烈。(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