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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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詩成五星,文道震動。

    王崎能夠感受到周圍靈氣環境的變化。這種變化的形式如此奇特,仿佛周圍所有靈氣都在同一時間發生改變。而他體內由文氣構築的新係統則也一同開始變化,似乎有重重疊疊的幻想出現。

    王崎尚且如此,周圍的毓族學士感受自然更加強烈。無數詩文、無數字跡、無數書頁齊齊湧來。這一“征兆”,便是在宣示此文在“詩”這一文體之中、在毓族整個文史之中的地位。

    傳世!這是世代傳頌之物!

    “或許文非我物,辭藻可養可雕可琢,但情不能。”子虛易看著兩位赫學大家,語氣擲地有聲:“如此,為文!”

    子虛易的言論甚至讓左相宙弘光都為之一愣。

    “文”與“情”的辯證,明顯是從他這裏傳出的。但是,在這個問題上,子虛易竟能比他有更深刻的認識——甚至於說,就算是幾天之前王崎說這個問題的時候,也未必能說出如此一番話來。

    ——此子,絕非池中之物。

    宙弘光再看向子虛易,神色之中就不可避免的帶上了一絲欣賞。

    就在此時,兩道異響出現。隻見兩個赫學大家身體顫抖,仿佛體內有無形之火在燃燒。而他們滿腹詩書,仿佛都化成了燃料。一時之間,他們兩個甚至失去了對外界的感應。

    文心喪,文路燼。

    一代名宿,就此淪為廢人。甚至於說,千年之後,萬年之後,人們再提起他的名字,就未必是“飽學之士”,而是“攻訐後輩、嫉賢妒能的小人”。

    名氣盡喪!

    “好!”台下有人忍不住叫喚道:“狀元公不愧是狀元公!”

    “此詩不僅文辭美而絕,更難的是道盡了詩文奧妙!”

    “不隻是我等,就連外邦之文道,都能以一詩而貫之!”

    “不愧是狀元公,這等氣魄,常人難級。”

    眾人經親不自禁的細細品味。一時之間,竟忘了繼續譴責那兩個赫學名宿。

    ——不,名宿?不過是被子虛易文運擊碎的螻蟻而已!

    “啪啪啪啪!”

    隻聽得一陣鼓掌聲。眾人抬頭一看,竟是幼帝起身,擊節而讚,道:“子虛卿此番言論,深得朕心。此番言論,倒是經典未有啊!”

    高台之下,眾人也一起鼓掌。

    哪怕是與赫學派係不睦的太仆風澤,也輕輕鼓掌以示讚賞。不管朝堂之上如何,這詩是好詩,如此便足夠了。

    他還不至於連這樣的氣度都沒有。

    至於那兩個找茬的赫學名宿,則悄悄離開。他們的名字,不會再出現在曆史之中。

    以子虛易的修養,此時也難免覺得發自內心的暢快。

    見突發事態逐漸平息,王崎又有幾分意動的樣子。他看了看左右,低聲道:“輪到咱們這邊了?”

    宋史君與太仆風澤齊齊歎息。

    ——這偃匠,腦子壞了?

    禮部太禦甚至忍不住在肚子裏非議了王崎兩具。誰都明白,子虛易就已經根據左相的文章而做出了突破,並有了自己的“文道”——甚至還有實踐。

    之前他不過是準備讓偃人上去,闡釋“格物”與“文道”相同的道理,也算是闡發大道,彌補台學在詩文不如赫學的窘境。但現在,子虛易已然做出了突破,王崎上去,也不過是自取其辱。

    宋史君歎息:“沒必要了。”

    王崎一驚:“誒?我覺得我經過了精心準備……”

    “這……”宋史君不大清楚王崎的性子,以為他是認死理的人,苦笑:“若是過一會無人再上,那麽師弟自己上去獻禮便可。”

    思來想去,宋史君還是覺得不必理會毓族的看房,隨王崎喜歡便是了。從本質上來說,毓族自身在仙盟眼中也算不得大事,關鍵僅僅在於“文道”這個法術實體的存在。就算王崎惡的毓族,於仙盟而言也根本不算事。

    王崎點了點頭。

    之後,宴會繼續。

    隻是,這一次,大多數文人都沉默了,再沒有之前那半熱鬧。

    子虛易一首詩,已經足以橫壓當年——至少今年之內,毓族沒有出過五星詩文。明年有沒有,也不好說。誰都沒有把應景的賀詞做出五星的水平,便無人自取其辱。

    一人壓文壇!

    有人獻丹青,有人舞文墨,有人奏樂曲。但以詩文為賀禮的,卻是一個也無。

    甚至有十個內廷學士,竟是一齊走上台來,以自己的書法書寫子虛易的詩文。

    而這一舉動,卻讓所有人齊齊暗罵:“卑鄙!”

    原來,這十人全不是以書法而聞名的國手,而是以詩名著稱的詩家!他們獻上術法,便是免於作詩!

    以書法呈子虛易的五星詩,確實是真真應景的賀禮。

    但是!你們走了這條路,豈不是不讓別人走了嗎?

    十位內廷學士獻上術法之後,大約一刻鍾,卻又有一個文壇名家上台,微微一笑,道:“臣苦練書法七十年,在諸位麵前獻醜了。”

    眾皆嘩然。

    之後,“獻書法”的人便是越來越多。轉眼功夫,幼帝身邊的宦官已經抱上了七十餘份墨香猶存的墨寶。

    當然,內容一模一樣。

    子虛易見狀,不由得苦笑。往日青衿之宴,大多多是獻詩文的。若是某一年青衿宴上,經典足夠多,還能集結成專門的“青衿集子”。

    一代帝皇,治下能出一本青衿集子,便不算昏君,兩本足慰祖宗,三本便是一代明君了。

    他悄悄對身邊好友道:“早知如此,我就不作那詩了……這樣,未免有些壞規矩,也不是文壇雅事。”

    此時,已經不知道是第幾位“獻墨寶”的文人了。他聽了,臉上生出一點窘迫的意思,書法也失了水準,隻得匆匆下台。

    左相依舊站在台上。聽聞此言,他小步走過去,道:“你剛才可說,詩歌以情為先。情在而不發,非是為文之道。”

    幼帝見宙弘光與子虛易交談,有些好奇,也走下禦座,加入交談。在知曉兩人談論之後,他點了點頭,道:“子虛卿有甚麽過錯可言?文道,便是如此。”

    子虛易感激得一躬到底。

    很快,天上的央元月球便已經劃過半邊天空,居於當空。衛星反射的恒星光芒,將一切星光掩蓋。幼帝有些過於振奮。五星詩文,可不是誰都有緣目睹其誕生的。今日自己竟然目睹了無形詩詞的誕生,可謂是光榮至極。他舉手笑道:“今日這明月,豈不是象征卿之文道?”

    此話一出,就連左相也微微色變。子虛易坦然受了天資讚賞,心中也不免有些憂慮。他知道,底下的眼睛,不是每一雙都那麽友善。

    這一句話,就足夠讓他成為眾矢之的。

    不過,何懼之有?

    他笑了。

    幼帝聰明伶俐,又久隨宙弘光學習,很狂相同了這一節,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但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夠為此而道歉,不然朝堂之上,又是一陣風雨。

    經此一事,幼帝也失去了作樂的興致。

    又過了一刻鍾,再沒有其他人上台了。幼帝左右看看,吩咐宦官道:“若是再無卿家上台獻藝,便散了吧。”

    宦官稱是,正要宣布謝宴。就在這時,一個“怪異”的身影便施施然的走上高台,以“古怪”的理解拱了拱手,道:“陛下,我等外域使節,還未曾獻禮。不才王崎,便再此獻醜了。”

    看到王崎,幼帝有些高興,道:“我說爾等偃師,怎麽今兒個就忘了祝賀朕。若是往年,嗬嗬,你們可不都是第一個上來的嗎?”

    王崎很恭敬的用毓族禮節行禮,道:“這不是沒機會嗎?”

    同樣在高台之上、作為士子而接受賀禮的小王爺翻了個白眼,覺得此人說話粗俗不堪。

    而左相的神色有些無奈。

    實際上,他一開始建議王崎早點上來,便是免得王崎因為子虛易珠玉在前而丟醜。至於之前的“意外”,他沒有預料到,這一重好意也就落了空。

    幼帝饒有興致的問道:“卿等偃師的禮物,最是讓朕開懷。今日爾等要送什麽?珍獸?齊花?外邦祝賀的幻象?”

    王崎一愣,卻是沒料到征夷司的節操居然可以這麽低。所謂外邦祝賀的幻象,大抵就是仙盟隨便找了些什麽外星人,在一看就不是央元的星球上,用蹩腳的毓族語言說幾句“陛下萬安”之類的屁話——說不定連外星人都不用找,就是人族用光學幻象轉精神幻術,做出“我從記憶中直接取了一段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的樣子。

    就這,居然還真能讓幼帝生出“萬邦來朝”的自豪感……

    王崎突然很理解宙弘光為什麽不大喜歡人族了。

    但是,這不影響王崎的做法。他道:“在下的賀禮,便是詩集。”

    “詩集?”幼帝有些失望,但很快又振奮道:“偃師的詩作嗎?卿通譯的?倒是花了心思……”

    “非也。”王崎道:“我族詩歌,遠比不得毓族。至少已有的不行。”

    幼帝愣了:“那你……”

    “在下現場寫一部詩集便是了。”王崎如此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