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醉紅顏之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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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022年,真宗殯天,仁宗即位。

    史載,柳永作新樂府,為時人傳誦。

    仁宗洞曉音律,早年亦頗好其詞。

    但柳永好作豔詞,仁宗即位後留意儒雅,對此頗為不滿。

    及進士放榜時,仁宗就引用柳永詞“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鶴衝天·黃金榜上》)說:“既然想要‘淺斟低唱’,何必在意虛名”,遂刻意劃去柳永之名。

    而後,又有人向仁宗推薦柳永,仁宗回複“且去填詞”,自此後柳永不得誌,遂出入娼館酒樓,自號“奉聖旨填詞柳三變”。

    不久之後,柳永作詞《如魚水·帝裏疏散》,對此次應試的不利,柳永已不再介懷,對試舉仍抱希望。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柳永第二次參加禮部考試,再度落第。

    同時,與蟲娘關係出現裂痕,柳永作詞《征部樂·雅歡幽會》,抒發失意的苦悶情緒。

    天禧二年(1018年),長兄柳三複進士及第,柳永第三次落榜。

    都說,世事無常,可是在他看來,他不僅是世事無常,更是淒慘無比。

    自從有一日他醒來後,他看到自己床邊躺著的那個柔媚入骨、卻又清冷無比的女人,心中便深深埋下了疑惑。

    他疑惑的是,在他的回憶中,他怎麽都想不起來與這個女子的耳鬢廝磨,而且,隻要他往深裏去想,立刻頭痛欲裂。

    一來二去的,他也便不再想了。

    聽這個女子說,她與他是因為那一首《望海潮》而相識的,這個他倒是有印象,隻是……有好些時候,他的記憶中好似缺了一塊,有許許多多地方都銜接不上。而且,每一次,當他看到她頭上那支簪子後,他都不由自主的發呆。

    於是,在她熟睡後,他將那支簪子捏在手心中反複查看,卻看到自己親手刻上去的兩個字——蟲娘。

    莫不是自己記錯了?

    不!不對!他分明在心底深處有著印象的!

    他記得,有那麽一雙狡黠的眸子,還有一襲大紅色的衣裙,可是……可是屬於這兩樣的主人長什麽樣子他卻怎麽都記不起來!記不起來啊!

    終於有一天,他在深夜中再次攥著那支簪子發呆時,被醒來的女人看到了。

    許是早已知道他這幾日的所作所為,女子有些生氣,一把奪過了簪子,然後當著他的麵扔出了窗外。

    他們二人就是因為這一隻簪子而決裂了。

    蟲娘當即收拾了衣物離開了小小的客棧,而他卻沒有說出一句挽留的話語,隻是靜靜的看著那個身影決絕的離開,心裏沒有半分的痛。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啊,可是為何卻要變得如此冷漠?她不是他心愛之人嗎?

    可是他並不知道,在蟲娘離去後,於客棧門口,她駐足了許久。

    自從前丟了錢袋後,她與他就失去了聯係。

    隻是突然有一日裏,一個紅裙少女找到了他,並且拜托她定要照顧好他。

    她一看便明白了,這個看起來傾國傾城的少女應該就是他口中的瀟吧!

    果不其然,那個少女說道,她就是瀟,隻是因為不得已的原因,她不能陪伴他一輩子了,想要她蟲娘去照顧他左右。

    她並沒有答應,她並不想去做這替代品。

    可是,少女一句話讓她動搖了。

    少女說,“這世上,也唯有你蟲娘能安撫的了柳郎的心。”

    她便信了。

    可是,讓她沒有料到的是,這個少女居然將他所有關於他們二人的記憶都抹去了!

    她突然開始懷疑這個少女的身份了。

    後來,便是她看到他日日夜夜的盯著她那支發簪出神,而看著她的雙眸中也有著濃的化不開的寂寞。

    她知道,這世間任何愛情都無法替代,所以,在今夜,她忍無可忍,奪了簪子扔出窗外,與他大吵一架,徑直離去。

    他們之間的回憶,還是他自己去想罷,省的到頭來指責她成了那唯利是圖的小人。

    其實,說沒有感覺是假的。

    這麽些年了,她兜兜轉轉,他也兜兜轉轉的,最終還是他二人抱團取暖,可是偏偏在他二人心中,對方都早已有了良人,所以無論他們怎麽交心,都無法真正的走進對方的心中。所以,他們隻能做朋友。也唯有這個身份,不那麽尷尬。

    “唉……”歎息一聲,她想到了那個少女在離開時痛苦的眸子。

    她終究是負了她,她做不到。

    其實卻是他不願意將心打開。

    天聖二年(1024年),柳永第四次落第,憤而離開京師,與情人(蟲娘)離別,吟唱著名的《雨霖鈴·寒蟬淒切》,由水路南下,填詞為生,詞名日隆。

    因漂泊日久,身心疲憊,柳永作《輪台子·一枕清宵好夢》,追憶“卻返瑤京,重買千金笑”,感歎“芳年壯歲,離多歡少”。

    而此時,他已步入中年。

    似乎是因為年紀的原因,這個時候的他看開了許多事情,也不再那麽執著,隻是唯有一件事情讓他始終抬不起頭來——科舉。

    翻開那些厚厚的書籍,他的心蒙了塵。

    於是,對著那慘白的月,他輕輕吟唱道:“一枕清宵好夢,可惜被、鄰雞喚覺。

    匆匆策馬登途,滿目淡煙衰草。

    前驅風觸鳴珂,過霜林、漸覺驚棲鳥。

    冒征塵遠況,自古淒涼長安道。

    行行又曆孤村,楚天闊、望中未曉。

    念勞生,惜芳年壯歲,離多歡少。

    歎斷梗難停,暮雲漸杳。

    但黯黯魂消,寸腸憑誰表。

    恁驅驅、何時是了。

    又爭似、卻返瑤京,重買千金笑。”語閉,撿出了毛筆,在紙上抖著手慢慢書寫下這一刻的寂寥。

    突然,窗外有一道黑影略過,他猛然抬起頭,卻隻看到了在月下晃蕩的樹影。

    他笑了笑,莫不是上了年紀,怎的這個時候就眼花了呢?

    忽然,又是一道黑影略過。這一次,他卻是看的真真切切。

    於是,起了身,他從窗外探出頭,然後便在那芭蕉樹下,他看到了一隻全身髒兮兮、不住發抖的小白狐。

    這一瞬間,心中突然一顫,不知為何,他的淚猛然滑落,在他還未反應過來時,他已然將那隻羸弱的白狐擁在了懷中。

    “你是誰?”他流著眼淚看著那一雙黯淡無光的眸子,下意識的問出了這句話。

    白狐輕輕用鼻子碰了碰他的手,然後頭一歪,無聲無息的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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