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冬！

    小縣城中，撿破爛的老人在陳舊的垃圾桶邊撿到了一個棄嬰。

    嬰兒體弱，不好養活，老人叫他小石頭，希望他能夠像石頭一樣，堅強的活下去。

    時光冉冉，歲月如梭，五年多時間一晃而過，小石頭快六歲了。

    生活中雖然有磕磕絆絆，但小石頭卻沒有辜負老人的期望，一直堅強的活著。

    然而、歲月不饒人，老人終究抵不過天數，為照顧小石頭，他耗盡了所有精力......

    彌留之際，老人躺在床上，渾濁的雙眼透過窗口，看向天邊的落日，蒼老的手掌輕撫著小石頭的臉頰，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帶著期待和不舍，為他取名、朝陽。

    “爺爺！”

    小石頭稚嫩而惶恐的聲音響起，回蕩在矮小、灰暗的房屋中，然而，逝者已矣。

    遍布老繭和褶皺的手掌無力落下，再也沒有抬起，那張慈祥的臉頰永遠定格於此。

    整整三天，小石頭像是受傷的小獸，寸步不離的守著老人的屍體。

    他哭喊，悲嚎，一次次暈倒，但每一次醒來依舊如是。

    最終，周圍的鄰居受不了了。

    幾人前來探視，弄清緣由之後，他們向小石頭解釋老人亡故的事實。

    小石頭認認真真的聽著，但在幾個鄰居想要帶走老人的屍體時，他卻發了瘋一樣阻攔，他執拗的認為爺爺一定還會醒來。

    勸說無用之後，幾個鄰居隻能用強，他們不可能容許一具屍體一直放在自家不遠處。

    陰陽兩隔，生死難違，自此，小石頭再也沒有見過老人。

    亡者已矣，生活還得繼續。

    所幸，小石頭從小跟隨老人，依靠自己的一雙小手，雖不能衣食無憂，但也不至於餓死街頭。

    然而，失去大人庇護，他的生活注定充滿坎坷。

    老人去世，來自世界的惡意第一次降臨小石頭身上，幾個十七八歲的混混攔住了他的去路，搶走了他一天的勞動成果。

    當你麵對惡人而無力反抗的時候，得到的絕不是憐憫，而是......

    有一就有二，那些混混一而再的光顧小石頭，摸清小石頭的底細之後，他們更是霸占了小石頭的“家”，並奪走了老人留給小石頭的最後遺產，他的學費。

    上學，這是那個時代，生活在底層的人唯一的出路。

    可如今，他的出路被那些混混斬斷了。

    失去庇護所的小石頭雙眼含著淚花，離開了生活了六年的地方。

    他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小貓，一個人孤零零的行走在無人的角落裏，躲避著風霜，忍著世人異樣的目光，垃圾桶、路邊的剩菜剩飯成了他頻頻駐足的地方。

    可惜好景不長，盯著那些剩菜剩飯的不是隻有他一個。

    麵對身強體壯的流浪狗，幼小的孩童根本不是對手，最終，他隻能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狼狽逃離。

    但他永遠也忘不了那條惡犬盯著他時，那令人心驚膽顫的凶狠目光。

    饑寒交迫，他倦縮在路邊的角落裏，羨慕的看著路上的行人，疲憊如浪潮一般，一波接一波向他襲來。

    “你受傷了，來、姐姐帶你去看醫生。”

    就在他神誌模糊的時候，一道稚嫩的聲音突然響起。

    小石頭勉強睜開雙眼，一張粉嫩的小臉映入他的眼簾......

    一個下水道的小老鼠，一個高高在上的小公舉，天差地別的兩人就此相遇。

    人之初，性本善。

    兩個小孩，沒有爾虞我詐，亦沒有自卑或高傲，更沒有利益糾纏，一段純潔的友誼就此誕生。

    歡聲笑語不時在兩人之間流轉，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女孩要父母收養小石頭卻遭到了拒絕，他們不反對女兒交朋友，甚至可以為了女兒的一句話出錢送小男孩去醫院，可要照顧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孩子長大成人，對正處於事業上升期的兩人來說確實有點為難。

    最後，兩人將痊愈後的小石頭送去了孤兒院。

    自此之後，距離孤兒院不遠的一個花園成了兩個小孩的秘密聯絡點。

    時光如白駒過溪，眨眼間，一年時間流逝。

    這一年，小石頭七歲，女孩九歲。

    又到了約定的日子，小石頭興高采烈的走出孤兒院，但接下來看到的一幕卻讓他瞳孔不由自主的立了起來，模樣像極了曾經將他咬傷的那頭惡犬。

    抓起路邊的一塊石頭，他像瘋了一樣撲向那個將女孩推倒的青年。

    雙腿用力，猛然躍起，胳膊掄圓。

    嘭！

    鮮血綻放，高大的身體搖晃了兩下，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了其餘青年。

    接觸到少年凶狠的目光，低頭看了看被開了瓢，血液滔滔而湧，生死不知的同夥，幾個青年心生凜然，竟然連同伴都不顧，轉身就跑。

    小石頭看著狼狽而逃的青年，然後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石頭，以及地上的青年，他笑了。

    人善被人欺，他第一次明白了這個道理，所以、他要做惡人。

    “你傻了，還不快跑。”

    女孩起身，她年齡鉸大，知道輕重，反應過來後，直接拉起男孩逃離了這裏。

    約好下次再見的地點後，兩人匆匆道別。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此次分別，再見、竟是十八年後。

    約定地點，小男孩高高興興而來，但等了一天一夜之後，卻隻能悻悻而回。

    此後，每個禮拜，到了約定的日子，小男孩總會出現在約定的地方。

    然而無一例外，女孩再也沒有出現過，反倒是那幾個小混混，他遇到過不止一次，無一例外，每次都被對方打的鼻青臉腫，可這依舊阻止不了小男孩的腳步。

    一次次挨打，一次次失望，小男孩的戾氣也在一點一點滋生。

    當鋒利的鋼筋穿過幾個青年身體，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再也爬不起來後，小男孩失魂落魄的離開了這裏。

    他要去找她，問她為什麽食言。

    惡魔已經釋放，根本擋不住。

    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被人欺淩不敢還手，隻能含淚離開，被野狗撕咬，卻隻能拖著傷體，躲在角落裏獨自抵舔傷口的純真少年。

    如今的他是擇人而噬的野獸，是披著人皮的狼，是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孤魂野鬼......

    人畜無害的外表成了他最佳的保護傘，一路坑碰拐騙偷。

    學壞容易學好難，憑借狠辣和機敏，短短一年，在他身邊聚攏了一大堆和他年紀相差不多的少年。

    可要找的人卻杳無蹤跡，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千裏之外，一幢別墅中，女孩坐在窗邊，雙手抱膝，目光看向遠方。

    “小石頭你在哪，我好想你，不知道你有沒有怪我，我將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爸爸，隻是想讓他幫你，可沒想到他卻不讓我見你了，還帶我搬了家......”女孩喃喃自語，秀麗的小臉上滿是自責和傷心。

    最後一次來到約定的地點，小石頭失蹤......

    2014年，一架由泰國前往美國的私人飛機失事。

    隨後，警方調查，順藤摸瓜、抽絲剝繭，竟然揪出了一個以販賣人口、訓練雇傭兵和地下拳手的非法組織，而這架私人飛機正是前往美國去參加一場拳會的。

    飛機失事，據飛機主人稱，無一人生還，但事情的真相隻有少數人知道。

    飛機墜毀，還有一人活著，可是他們卻不敢公之於眾，因為那人知道的事情太多了。

    時隔十六年，曾經的小石頭，現如今的朝陽重回故裏，踏上了祖國的土地。

    對一隻老鼠來說，陰暗處就是他最佳的生存之所。

    短短三個月，一家黑色娛樂場所開張。

    明搶暗奪、威逼利誘，依靠狠辣和不擇手段，朝陽的黑色娛樂產業如雨後春筍般拔地而起。

    一年之後，朝陽從一無所有走到了集團上市。

    就在這時，他終於有了那個人的消息。

    “著名企業家宋岩夫婦因車禍意外身亡，其女宋婉兒繼承父母股份，接任雲隱集團懂事長一職。”

    cctv財經頻道，隨著主持人的話語，兩張熟悉而又陌生的照片出現在朝陽眼前的屏幕上。

    隨後，畫麵一轉，一張年輕亮麗的照片浮現而出。

    “宋婉兒畢業於我國清華學院，後出國深造，讀研哈弗經濟學，取得......”

    關於宋婉兒的生平經曆從主持人的嘴中徐徐道來。

    “嗬嗬！”

    朝陽笑了。

    三天之後，他出現在雲隱集團門口。

    董事長辦公室中、宋婉兒秀眉微皺，打量著手中的拜訪函，一時間思緒萬千。

    “小石頭，是你嗎？”

    兒時的夥伴，她一直未曾忘記。

    因此，她才會麵見這個崛起迅猛但卻聲名狼藉的朝陽集團董事長。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宋婉兒的思緒。

    “進來。”紅唇輕啟，帶著些許冰冷傳出。

    深吸口氣，朝陽跟隨宋婉兒的助理步入董事長辦公室中。

    四目相對，兒時的記憶湧上心頭，不需要千言萬語，他們都認出了彼此。

    “好久不見。”

    短暫的沉默後，朝陽開口，打破了平靜。

    “是啊！好久不見。”女孩深吸口氣，道。

    兩人落坐，宋婉兒讓助理退下，然後親手為朝陽衝了一杯咖啡。

    輕輕一抿，朝陽眉頭微皺，將咖啡放在了一旁，與咖啡相比他更喜歡茶、苦澀過後那令人回味的甘甜。

    “不喜歡嗎？”宋婉兒搖頭淺笑。

    她想起了，朝陽自小不喜歡帶有苦澀的東西，比如巧克力。

    “是啊！還是不喜歡，我也相信沒人會真正喜歡苦澀。”朝陽說道。

    同時，他伸手，想要幫她整理一下耳邊淩亂的秀發，但卻被她躲開。

    微微一愣，朝陽明白了原因。

    十八年了，他們都長大了，不再是孩童。

    他二十五，而她、二十七。

    “看到你過的不錯，我就放心了，走了。”交談了幾句，朝陽有些興趣索然的起身告辭。

    宋婉兒看著朝陽的背影，直到他打開房門的那一刻，她終於忍不住道“你難道就沒有什麽想要問我的嗎？”

    “算了、都過去了。”

    深吸口氣，話語回蕩，人去無蹤。

    一輪九天明月，一隻下水道的老鼠，他們本就不屬於同一世界。

    一扇門隔絕了時空，宋婉兒看著緊閉的大門發呆，過了好一會，她一把推開房門，快步追上了站在電梯門口發呆的朝陽，從身後一把抱住了他。

    時光荏苒，那一份友誼永恒不變。

    經過宋婉兒的解釋，朝陽打開了心結。

    在宋婉兒的引導下，朝陽洗心革麵，做起了正經生意，並將黑來的家產全部用來建立了係統的慈善機構。

    孤男寡女朝夕相處，純潔的友誼得以升華。

    “為了找你，我持刀成魔，為了愛你，我願棄刀入佛，上窮碧落下黃泉，有你、有我，嫁給我，好嗎？”

    2018年的這一天，朝陽求婚。

    “滾，我拿你當弟弟，你卻想娶我。”

    宋婉兒笑著拿腳踹他，但卻被朝陽一把抱進了懷裏。

    ......

    “這家夥，經曆都夠寫一部小說了。”看著眼前飛速流逝的時光，空靈的聲音感慨道“相遇即是有緣，哥、我想幫幫他。”

    女孩轉身，看向身邊的男子。

    “你高興就好。”

    男子寵溺的回應道。

    ......

    大雨傾盆，一張結婚照屹立在熄滅的蠟燭中央，雨水順著照片蜿蜒而下，像是畫中之人在流淚。

    五顆雙眼瞪大，充滿驚恐的腦袋整整齊齊的擺放在照片前方的供桌上。

    “答應你永遠不再動刀劍，但對不起，我食言了，今天又殺了好多人，不過你以前也食言過一次，現在、我們扯平了，我發誓，自今日起，絕不再濫殺一人。”

    大廈頂端，修長的手掌輕輕撫摸著畫中人的臉頰，柔和的聲音在風雨中回蕩，他目光寵溺的看著照片中的人兒，在暴風雨中舉起了手中的長刀。

    “等我、若有來生，我必護你周全。”

    轟隆！

    隨著話語落下，一道驚雷從天而降......

    狂風大雨依舊，一代梟雄化枯骨。

    ......

    “人生充滿不確定，你幫他的同時，未嚐不是在害他。”虛空中，立身白光中的男子自語道。

    “梅花香自苦寒來，不經曆苦澀、哪來的香甜。”

    女子空靈的聲音響起，卻在驟然間變得冷冽，猶如萬劍齊鳴，道“它來了。”

    哢嚓！

    天空炸裂，卻被驚雷遮擋。

    兩道俯瞰人生百態，立身歲月之上的身影鴻飛冥冥不知所蹤。

    ......

    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

    始於微末泥丸、終於九霄之巔。

    善可安邦定國、惡可為禍蒼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