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9日，高考第三天。

    清晨。

    風大，但是江城不刮；雨急，但是江城不下。

    中城區，某街道，一塊戶led屏前方。

    “別急別急！大家按順序坐嗎，不然我可不放啊！”人群中間，帶著眼鏡的陸中城叉著腰，牛逼的喊道，仿佛梳理小分頭一樣梳理著鬧哄哄的人群寵物們。

    忽然他臉色諂媚起來，招手人群中一個年輕女子：“環環，你跟喵喵坐這，來來來！專門給你們留的座兒，就在音箱邊上呢。”

    陸中城，聽著很威風甚至有點霸氣的名字，其實隻是因為他生於2031年——江城中城區開建的年份。

    那一年，江城誕生了上百個中城，就仿佛百年之前的建軍建國援朝，又仿佛五十年前的zixhen、shihan……總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一個人。

    而他所擔任的職務，也跟他的名字一樣，聽著有點好聽，實際上……也就那麽回事吧。

    他是一個新聞員。

    聽著高端大氣上檔次，讓人聯想起外交部發言人，最差最差了，也該是個新聞播報員吧？

    實際上，完全不是的。

    他的工作，是連接江城內部網絡，然後按照要求，實時準確的將內網的消息散播到劃定的區域。偶爾的，還需兼任主播主持、現場配音之類的工作。

    報紙費紙，網絡費電，還是人力，最節能環保。

    大抵相當於天災前已經絕種的送報員，或者將近絕種的廣播員、電影放映員什麽的。

    隻不過技術含量略高一點。

    因為這個時代網絡環境缺失，雖然有能力的存在，電腦、電視、手機、平板什麽的並不缺，卻幾乎沒有讓人沉迷的內容。

    結果就是，科技物品絕大多數淪為擺設，普通人就算有也不會用。

    別看學校有編程課，你英語學的年頭比編程更久吧？你能說嗎？能和外國人順利溝通嗎？

    而且，也別覺得人人都有機會上編程課……

    天災後和天災前可不一樣，至少江城，又退回九年義務教育了……

    絕大多數孩子初中上完就得工作，有機會上高中的，十個裏有一個就不錯了，全都是某些方麵天賦比較好的，否則怎麽可能隻有一千幾百高中生？

    陸中城高中畢業，算有點文化，才能從事這份有點技術含量的工作。

    平時，除了偶爾組織放放小電影或者喇叭裏通知宣告一下，幾乎沒什麽存在感，隻有這個時候，他才能掐著腰牛逼一會兒。

    這邊亂哄哄的，還沒搞定座次，忽然巷口兜兜轉轉走進一個人來：“你們這兒，都放什麽？”

    是個外街的人。

    雖然隔得很遠，陸中城本能的就聽到了，立刻昂起頭來，仿佛感受到了獵物震動的眼鏡蛇：“嘶嘶嘶，一會兒先看榜，介紹一些明星學生；然後根據他們的行程安排，大家的意見，分時間段切鏡頭；還會關注幾個大家比較感興趣的榜單……”

    明星學生，就仿佛足球界的梅羅，nba的詹皇威少登哥，屬於自帶流量的存在，他們在的場合比賽才有意思。

    當然，也不乏那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黑馬學生，到時候高光時刻自也會被反複播放。

    其實就是，江城官方整合了一個內網論壇，有權限的人都可以上。

    新聞媒體比如江城電台、宣傳部、軍方通訊處等等，會將所有可公開資料及實時畫麵、訪談什麽的傳上；

    新聞員們則按照觀眾的要求，搜索查閱大家想看的內容播放，或者連接攝像頭看賽場實況……

    也就是天災前隨便一個網蟲，每天打開頭條、微信批閱奏章的基本操作。

    這個時代，就成了技術活了。

    不過，烏泱烏泱的大群人一起批閱，倒很有些黑白電視剛出，全村人集中到買電視的人家追劇的時光，別有一番滋味。

    陸中城熟練的回答，似乎已經看到這外街人被自己的專業能力說服，掏小板凳坐下的畫麵。

    然而，外街人隻是撇了撇嘴：“就這？”掉頭就走，竟是絲毫不留戀！

    為啥？

    因為沒準備板凳嗎？

    還是糖水裏的糖精放的不夠多？

    或者自己的臉不夠方，顏值不夠用……

    一瞬間，陸中城腦中閃過了無數的念頭，最終，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客官請留步！”

    “我這兒150寸超大led屏，精挑細選的自然風街道，還有刻印的限量版超超重低音炮……這已經是今年高考季最奢華的配置了，請問，還有哪兒讓你不滿意嗎？”

    陸中城“雖然好生氣，還是要保持微笑”的瞪著外街人。

    “就你這，還叫最奢華的播放配置？”外街人頓時笑了，“你不知道，現在外邊都用全息投影頭盔了嗎？”

    “你這150寸？人家能投影300寸甚至還大！聽說還能有多達九個的分屏畫麵，能直接全息投影賽場畫麵，甚至還有語音控製……”

    “我也是聽說你這的設備一向蠻不錯的，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外街人惋惜的搖頭，仿佛在說，人家都21寸大彩電了，你這抱著14寸小黑白不撒手，早out了你不知道嗎？

    全息……投影……頭盔……

    陸中城腦袋嗡嗡響，他聽過這個名字的。

    別人向他介紹的時候，他以為那隻是一款個人播放設備，沒法很多人一起用的，加上價格……真的有些貴，就一時圖節省略過了，萬沒有想到，那看起來挺簡單的玩意，還有那麽多的拓展功能？

    分屏畫麵，全息投影，語音控製……這，這，這簡直是想都不敢想的配置啊？

    衝著來人決絕的背影，仿佛想留住時光、留住遺憾那麽的空抓了兩下，終於還是什麽都沒能留住。

    “啥？300寸，這裏的兩倍？那得有多大啊！”座中觀眾竊竊私語起來。

    “什麽兩倍，高中數學沒學好啊，分明是四倍！那快趕上賽場上的戶外大屏幕了吧？”說話者張嘴幻想起來。

    想想那些牆一般的大屏幕，斜眼瞅瞅陸中城正發呆，立刻有幾人貓著腰溜了，快步追上尚未走遠的外街人：“嘿，兄弟，哪兒有全息頭盔的直播看啊？”

    外街人一扭頭，滿臉堆笑：“不遠的，不遠的，拐幾個彎就到。聽說還有紐甜的糖水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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