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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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天水滿心莫名,隻覺趙黼語氣大為不善。
    雲鬟跟趙黼彼此對視,忽然輕聲道:“阿水,請你暫且出去好麽?”
    她的語氣竟甚是平靜溫和,天水道:“可是……”
    趙黼的言行氣勢,就如同猛虎下山,連她麵對尚且戰栗不安呢,如何放心把雲鬟留在他身邊兒。
    雲鬟轉頭,眼中透出懇求之意。
    天水咽了口唾沫,隻得說道:“那好,我……我就去外頭好了,不過,若是有事,你且大聲叫我……這裏畢竟是刑部。”
    說了這句,特意又看了趙黼一眼。
    趙黼聞聽,麵上不屑惱恨之色卻越發重了,隻並未還口。
    天水將走之時,悄悄衝著趙黼翻了個白眼,趙黼隻盯著雲鬟,便仍是未曾理會。
    一直到天水退了,雲鬟才道:“怎麽無端又提起此事,你從哪裏聽說了的?”說著回身,欲去桌前落座。
    趙黼見她神情如常,眸色越發一暗,舉手將她腕子握住,順勢往前逼近,竟逼得她退至書櫃邊兒上才停住。
    雲鬟無奈,卻仍是安安靜靜說道:“六爺,且不要胡鬧。”
    趙黼道:“是我胡鬧麽?”
    雲鬟輕輕一歎,道:“好,我的確去暢音閣聽過戲,這件事,太子殿下也知道,值得這般大動肝火麽?”
    趙黼道:“那麽,他知不知道,當夜白樘也在?”
    雲鬟這才抬眼,神情複雜看了趙黼一眼。
    趙黼道:“怎麽不說了?”
    雲鬟道:“你要我說什麽?”
    趙黼道:“不如,就說那一夜,你是如何跟他同處一室,*的?”
    直到如今,雲鬟眼中才透出些慍怒之色:“殿下。”
    暗中牙關一咬,雲鬟道:“太過了。”
    趙黼挑眉,他居高臨下,兩人又相距甚近,雲鬟的每一絲神色變化,他都毫無遺漏地看在眼裏。
    見麵上泛出怒意,趙黼雙眸微微眯起:“哪裏太過了,是不是要找人出來跟你對質?你才肯承認?又或者……幹脆帶你去問白樘怎麽樣?畢竟,他該最是清楚。”
    雲鬟聽到“對質”二字,正心頭一動,要問他是跟何人對質,猛地聽了最後一句,便道:“夠了。”冷冷地看著趙黼。
    趙黼對上她冷冽含怒的眼神,過了片刻,才一字一頓道:“你到底想怎麽樣?你死遁逃走,我找你回來,你想上京銓選,我陪著,你要進刑部,我答應,你心裏有別的人,我忍了……”
    他深深吸了口氣:“可你怎麽……還能背著我,做出這種事,崔雲鬟,我對你還不夠好麽?或者說,我對你再好,都比不上他?”
    說話間,趙黼低頭,唇幾乎貼近她的額角,卻因靠得太近,便將她的臉捧住,逼她抬頭麵對自己,他咬牙道:“你說話,你還要我怎麽樣?嗯?”
    原來,昨夜趙黼人在宮中伴駕,趙世因興致極高,竟又叫他陪坐半宿。
    因提起趙宏睿來,趙世道:“這孩子,跟我甚是有緣,不然如何才進宮就出生了呢?”
    趙黼隻微微一笑:“可不是麽?雖是比預期的早產了幾天,幸而福大命貴,竟仍是康康健健,小模樣兒叫人一看就喜歡。”
    趙世卻也似想起什麽來,道:“是了,怪道我覺著有些早,果然是提前生了?”
    趙黼道:“我也是隱約聽人說起的,不太清楚,隻怕是宏睿知道自個兒進了宮,所以迫不及待想出來看看他皇爺爺了。”
    趙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笑道:“油嘴,不過也對……你是朕的皇孫,宏睿也是,隻怕你是最懂他的心意的。”
    兩人說笑半晌,因夜深人靜,裏外悄然,兩個人說話笑聲,便顯得格外空曠。
    而一旦不說話之時,那股虛冷便再也遮不住的。
    趙世歎了聲,道:“留你在這宮內陪朕,是不是也覺著無趣?”
    趙黼道:“皇爺爺說哪裏話?就算是那平常百姓人家兒,還講究個天倫之樂,要小輩的伺候在跟前兒呢,何況咱們皇室。”
    趙世心裏一陣熨帖,忍不住伸手握住趙黼的,道:“也不怪朕多偏疼你,你說一句話,都像是說在朕的心坎兒上,竟頂別人說千百句。”
    趙黼嘿嘿笑道:“如果是兩個知己間,這大概就叫高山流水,不過我並沒那麽高雅,不如就叫臭味相投罷。”
    趙世愣怔,繼而大笑:“混賬混賬!才誇你一句,你就敢蹬鼻子上臉了!”
    畢竟年邁,因笑得有些厲害,便轉而咳嗽起來。
    趙黼忙起身,便在背後輕輕地捶打。
    王治早防備著,當即命人端了潤喉滋養的參湯上來,伺候著喝了兩口。
    趙世長籲一聲,道:“唉,歲月不饒人,當初我是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又何嚐不也是一樣的英氣煥發,縱橫四海,開疆僻壤……”眼中透出幾分惘然之色。
    趙黼道:“皇爺爺所做的那些功績,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兒孫們也隻能拚力趕得上皇爺爺所做的一半兒罷了。”
    趙世複笑了兩聲,道:“終於知道該拍點朕的馬屁了?你這小滑頭。”
    趙黼也隻是笑罷了。
    趙世端詳著他,忽地說道:“這兩年尚且好了些,可知前幾年,雖然放你在外頭跟野馬似的,朕心裏卻時常憂慮。”
    趙黼道:“皇爺爺憂慮什麽?”
    趙世道:“你還不知道麽?朕向來對你寄予厚望,可知……千金之子、還坐不垂堂呢,何況是你這等身份的人物,就算是為了千萬黎民百姓,天下社稷,也該自恤……”
    趙黼道:“若我自恤不進,誰去抗遼人,擊水匪呢。何況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我真的就……”
    誰知皇帝知道他是個百無禁忌口沒遮攔的性子,卻生怕他說出來,早抬手警示地點著他。
    趙黼便一笑打住,舉手道:“好好,我不說了。”
    趙世出了會兒神,一時沒做聲。
    趙黼在旁盯著,隻看他是不是要睡,若是睡著,他好悄悄地走開。
    然而打量中,卻又想起一件事來,趙黼便問道:“皇爺爺,我有件事想不通,不如趁機問一問?”
    趙世道:“是什麽事?”
    趙黼道:“當初……雲州傳來母妃出事的消息,我回去後問杜雲鶴如何不製止,他雖未明說,但那意思,卻像是皇爺爺有什麽旨意似的……”
    趙世聞是這則,略頷首道:“不錯,是朕的意思。朕早就等那樣一個時候,讓你離開京城一趟……”
    趙黼道:“可是,這是為什麽?”
    趙世道:“你不明白麽?你走之前,京內已經有些風雲變幻,你若一走,有些壓不住的東西,自然就會湧出來,然而不破不立。”
    趙黼錯愕意外,未及開口,趙世道:“可是你的脾氣……誰不知道?一時衝動,什麽也幹得出來。且你又是金吾衛的副統領,還統管著鎮撫司,倘若將來要立你父王為太子,你想想看,坊間跟朝堂上,會有些什麽議論?”
    趙黼擰眉,若有所悟。
    試想,若趙黼在京,太子謀變,趙黼身為禁宮統領,自然不會坐視不理,然而這其中卻瓜田李下。
    就算他是正經地鎮壓謀變,可是將來太子被廢黜,晏王上位,這叫別人如何想法?
    就算是顛倒過來,說是手握重兵的晏王世子謀變,逼宮廢黜太子,扶持晏王上位,都可能是有的。
    至此趙黼才明白,趙世竟是這般苦心孤詣,叫他遠避嫌疑。
    恍惚之中,皇帝蒼老的聲音在耳畔道:“朕要的,是名正言順,而不想你背上任何的非議……偏偏老天神明也都站在你這邊兒似的,你回雲州,竟又拿住了蕭利天,簡直是如有神助,可見朕的選擇,何等英明。”
    趙黼嘿然無語,隻得笑道:“果然不愧是皇爺爺,我等真真是望塵莫及,連您老人家一根龍須也比不上。”
    趙世“噗嗤”又笑,卻擺手道:“不許你說話了,朕今兒已經笑了太多,凡事也要有個度,太過則不好了。”
    趙黼閉嘴,便點點頭。
    趙世瞟他數眼,卻又含笑道:“這句話你也受用些,跟遼國議和,以後暫時不必再征戰,你也好生把自己保養保養,那皇太孫的尊貴氣象也給擺出來……平日裏,多跟朝中臣子們交際……”
    趙黼飛快地一吐舌頭。
    皇帝又虛虛點了他一下兒,道:“兵部我就不必說了,另外,尤其是刑部……白樘,自然是個極好的,隻不過他素來跟你四叔比較近些。別看他上回選的是你父王,但以朕看來,他卻也未必是真心要選的。”
    趙黼留了心:“我後來聽說,也覺詫異呢。他不是該站在四叔這邊兒麽?”
    趙世道:“這便是他的厲害之處。當時因朕的心意在你們這裏,可偏偏滿殿的人都說你四叔好,朕心裏有些過不去……本以為白樘也要踩上一腳,朕都想要甩臉子了,沒想到他竟說了你父王。我當時還覺著他的確眼光過人,後來才慢慢地醒悟,他的確是眼光過人,——隻不過,並不是因看中了你父王,而是在看出了朕的心意這點上。”
    趙黼忍不住又扮了個鬼臉。趙世看著他翻白眼的模樣,歎道:“他如今尚且沒真心實意地認你……你且多留些心意罷。”
    趙黼哼道:“他的真心實意,可是極難得到的。”
    趙世忽地又想起一件事,便道:“是了,近來杜雲鶴的事出,你起初疑心的是那個薛君生?”
    趙黼道:“正是他。怎麽了?”
    趙世道:“聽說他也是你四叔跟前兒的紅人,戲做的最好,滿京城裏竟沒有比得上的,改日朕倒也要見識見識才好。”
    趙黼道:“雖是好,隻最近他受了驚恐,又負傷,一年半載隻怕唱不了了。”
    趙世嘖道:“可惜可惜,聽聞他的有一出什麽戲是最好的來著?叫玉……”
    皇帝思忖著,趙黼道:“《玉簪記》?”
    趙世點頭:“是了,就是這個。”
    趙黼失笑:“薛君生也是值了,皇爺爺都惦念著他,不過這《玉簪記》著實是銷石裂金……”
    未曾說完,趙世道:“果然的麽?怪道朕聽聞,白樘也曾去聽他唱了一回呢,能勞動朕的刑部尚書親去聽的戲,自然地是驚為天人的了。”
    誰知趙黼聽了這個,心裏咯噔一聲,待要細問趙世,他卻略露出幾分困倦之意,眼皮耷拉著,頭一點一點地。
    趙黼知道皇帝要睡了,便噤聲不言。
    當夜,趙黼竟有些夜不能寐。
    自從聽皇帝提起白樘前去聽戲後,趙黼心裏隱隱地就有些不受用,當夜,他翻來覆去想了太久,隻思量著前幾日發生的一件事。
    那卻是在薛君生出事之後。
    因此事傳揚開去,且薛君生受傷,暢音閣便無天籟可聽,但仍有許多人圍聚在閣子裏,談天說地地湊些熱鬧,聊以為安慰,若能見薛君生露一麵兒,便是意外天喜了。
    那日,趙黼因要去找雲鬟,路經那處,駐馬看了幾眼,卻正看見柯憲同一名同僚,兩人興衝衝地沿街而來,往閣子走去。
    趙黼望著柯憲,微微一笑。
    當初雲鬟同柯憲兩人同升推官後,趙黼便暗中尋到柯憲,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說了一番話。
    柯憲早知道兩人關係不同,何況趙黼是那個身份,從此成了他在雲鬟身旁的“眼目”跟“內應”。
    故而柯憲一力攛掇雲鬟出刑部去住,且那房屋……也自然是趙黼叫他仔細找到。
    趙黼過目覺著尚可,柯憲才去“遊說”雲鬟的。
    因此見了這位老兄,趙黼會心一笑。
    柯憲因急著要去暢音閣,竟不曾留意旁邊有人,隻顧跟那同僚說長道短,趙黼原本並沒仔細聽,誰知不經意間,卻耳聞《玉簪記》三個字。
    再一聽,卻是柯憲在讚不絕口。
    趙黼不由暗笑:“沒想到他竟也有這福分,聽過這出。”
    卻聽柯憲那同僚也歎道:“這半年來,薛先生隻在暢音閣唱過一次《玉簪記》,那可真是一票難求,老兄真真運氣,竟能適逢其會。”
    柯憲越發誇誇其談,眉飛色舞道:“那倒不是運氣,隻是沾了光罷了,當時拉著謝主事一塊兒去,他跟薛先生是認得的,特給我們撥了一個包間兒。”
    同僚嘖聲羨慕:“果然妙極!竟是這般運氣。”
    柯憲忘情道:“正經是,可知那日聞聽戲文後,如今我尚且念念不忘,回想起來,依舊餘音嫋嫋,差一點兒就跟主事一樣吃醉回不了府了。”
    誰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趙黼在旁,原本還帶笑,聽到最後一句,卻陡然色變。
    他本能地便想要衝過去把柯憲揪回來,細問他到底是在說什麽,何為“吃醉回不了府”。
    可錯愕中,柯憲早跟那人進了閣子裏去了。
    趙黼心如貓撓,難以安穩,又想立刻去謝府追問雲鬟到底如何,可眼見將到,卻又勒轉馬頭。
    他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這會兒的精神過去,若再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或做出壞事來,那才是傷人傷己,無法可想。
    何況柯憲說的模糊,他雖疑心,卻隻是胡亂猜測而已。
    當即趙黼索性折回了東宮。
    那會兒趙莊正在書房,見他怏怏地回來,畢竟很懂他的性情,便道:“先前興興頭頭出去,怎麽這般快就垂頭喪氣地回來,是怎麽了?”
    趙黼一忍再忍,終究無法可忍,卻又不敢直說,就含糊道:“我聽人說,先前薛君生在暢音閣唱過《玉簪記》,好些人都被迷倒了……”
    不料趙莊一來知道此事,二來見趙黼如此氣象,即刻便明白了,因笑道:“你……知道她去聽戲了?”
    趙黼見他居然一語道破:“父王早就知道?”
    趙莊道:“我自然知道。”
    趙黼不可置信:“那您是不是也知道她……那夜……”
    “外宿了對麽?”趙莊不等他說完,便含笑這般回答。
    趙黼呻/吟了聲,想跳起來,卻又癱倒在椅子上,舉手捶頭。
    趙莊走到身邊兒,握著手道:“你鬧什麽?”
    趙黼皺眉看他:“父王既然知道,怎麽不告訴我?”
    趙莊道:“我告訴你什麽?難道,就如告狀似的跟你說這件事?顯得我何其小人。何況……若是別的什麽我看不上的,隨口說一說,倒也罷了,然而她是什麽人,難道你還不清楚?”
    趙黼愣了愣,才有些正經之色:“父王是說……”
    趙莊道:“你自己看中了的,你當然該明白她是什麽樣兒的品格。豈真是那種狂浪之人?照我看來,卻竟是個春華秋茂,冰清玉潤的人物。不由得我不刮目相看。”
    趙莊頓了一頓,複道:“不過,你若真心疑她……或許可以當麵去問,且看她是怎麽回答,然而,你總也該記得,我曾跟你說過,她為了我在監察院抗刑的事呢?我一想到此事,心都軟了,本該是你在我麵前盡的力受的苦,是她替你受了,隻怕還做的比你更好。”
    趙莊的話,一字一字,卻也都擊中了趙黼的心。
    故而他雖然從柯憲處先聽了這話,卻也不肯當真,隻因畢竟過去的事了,雲鬟也沒提過……他當然也不願再說。
    可又怎會知道,偏偏今夜,趙世竟也提起此情,竟讓他後知後覺地知道,不僅僅是雲鬟在暢音閣夜宿過,那一夜,白樘竟也在。
    起初像是一根發絲在心中騷動,然後,卻是牛毛針似的在戳,最後,竟是一把針刷子,反複上下地折磨著他。
    次日早上起身,趙黼的眼睛都是紅的。好不容易熬到出宮,先尋到柯憲,將那夜的情形細細問了一遍。
    從柯憲口中得知所有,當即又去暢音閣,因薛君生近來養傷,都不在,便把那樓中管事叫來,在房間內暗中審問。
    這人恰巧就是那天給雲鬟柯憲安排廂房的,聽趙黼喝問,即刻想了起來,便將薛君生叫安排落座,“謝主事”如何吃醉,君生叫安排在自個兒房中歇息,一五一十皆說了。
    跟柯憲所說倒也大同小異。趙黼又問道:“聽說那天,靜王殿下跟刑部尚書大人也在?”
    管事道:“是是,殿下知道的這般清楚?”
    趙黼假裝不經意道:“那麽,靜王爺跟尚書兩位,可也歇息在樓中的?”
    管事道:“這倒並沒有。”
    趙黼暗中鬆了口氣,管事的又道:“當時王爺仍是起駕回府了,隻尚書大人因不勝酒力,在樓裏歇息半宿,平明之前……似是酒醒,便自去了。”
    趙黼聽到自己重重地咽了一口唾沫:“是……麽?”竟無法自製地又說了一句:“那可真是……極湊巧兒的呢。”
    管事忽地笑了笑,道:“說來也的確是有些巧,尚書大人是極難得的人物,百年也不來一趟的,偏那夜,謝主事也在,因聽聞主事吃醉了,尚書大人仿佛甚是關切,還特進房內看了半晌呢。”
    趙黼無法形容,當時自己是何等心情。
    就好像被十萬八千個遼人圍住,每個人都在他身上狠狠踩了一腳,那種屈辱、悶痛不堪,不能言喻。
    可是就算如此,趙黼仍是不想立刻去尋雲鬟。
    隻不過,當他在街頭無意中看見大理寺門口,雲鬟同清輝季陶然一塊兒走出來,清輝同她“耳語”,季陶然上馬追上,兩個“含笑”對答。
    竟不能再看,隻覺得陰雲裏有無數光針刺他的眼。
    心裏卻想起上回,趙莊的叮囑。趙黼用盡十萬分克製,打馬回東宮。
    進門之時,卻聽說雲鬟前後來過兩次的事,問起為了什麽,門上卻不知。
    趙黼忙撇下眾人,進內詢問趙莊,趙莊卻隻含糊道:“並沒什麽大事,得閑拜訪罷了。”
    趙黼也當然了解雲鬟為人,哪裏肯相信這話,一再逼問。
    趙莊終於說道:“罷了,告訴你也無妨,隻是為了杜雲鶴的案子來問了幾句而已,刑部想必是找到什麽新的線索了……”
    尚未說完,趙黼後退幾步,等趙莊覺著不妙趕出來時,那人早如煙似的不見了。
    此刻,刑部。
    聽趙黼緩緩說罷,雲鬟欲要轉頭。
    他的手勁忽然大了,捏在下頜上,有些疼痛。
    “說啊,怎麽不說了?”趙黼目光閃爍,幽暗的雙眸中,仿佛有火光燃燒,“你為了他,當真的盡心竭力,我還當你為什麽這麽腿勤地去東宮,原來,也隻是為了……破案。”
    聽了這句,雲鬟眼神微變,不能置信。
    趙黼撫過這叫他朝思暮想、幾乎入魔的臉,忽地啞聲道:“或許、我本來就不該太縱容你,或許我就該……”
    喃喃一句,已經吻落下來。
    他一邊兒狂吻,左手下滑,竟扯住她的領口,隻微微用力,便聽得“嗤啦”一聲。
    雲鬟原本還隱忍未動,聽見這聲響,耳畔“嗡”地一聲,便欲掙紮。
    趙黼不由分說地壓住她的手,咻咻地在耳畔道:“你是我的,隻能是我的!這個道理……大概……隻有這樣你才會懂麽?!”身子輕輕撞過來,報複似的。
    雲鬟幾乎窒息。
    她本想大聲呼救,畢竟天水一定會在外頭,且這是刑部,高手如雲,律法森嚴的地方,隻要她呼救,就算趙黼真的有三頭六臂,也未必敢當麵造次。
    但是……
    雲鬟緊閉雙眸:“不……”
    趙黼的唇擦過她的:“不什麽?”目光掠過那秀氣的下頜,沿著頸間那*的一抹往下。
    “不是……”睜開雙眸,長睫如雨打的蝶翼,簌然一抖。
    趙黼目不轉睛:“不是?”
    “我去東宮,不是為了破案……我本來是去……”話未說完,耳畔忽響起白樘的聲音:“你太令我失望。”
    她最不想提的這節,如今竟要被她親口再說一遍,作為脫身之證。
    雲鬟低低道:“六爺,你不信我?”
    趙黼道:“好,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