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望中當年剛剛走出林關鎮，跟著鎮上打工的“前輩”去了洛州那樣的大城市，看什麽都是新鮮的。

    第一次來到東陽縣，四十多歲的王文秀雖沒有孩子那般嘖嘖稱奇，看什麽都覺得好看，但也是東瞧瞧西望望，遇到不錯的地方也要駐足觀看。

    兒子故意什麽都不說，已經踏進東陽縣城的王文秀也懶得不斷追問。

    等到聚香樓四五層高的樓前，大概能認出這裏是吃飯住店的王文秀拉住了陳望中：“住這麽貴的地方？”鎮上那地方，四裏八鄉的八卦也常聽到，聚香樓這個在整個東陽縣很有名氣的飯店，也是這些平日裏橘聚在一起諞閑傳的農村大嬸必然要聊到的地方。

    上一次陳望中以磁卡聲名鵲起的事情，讓聚香樓三個字在王文秀心裏的地位無形中拔高了很多。

    “媽，先進去吃飯，等會再說。”陳望中沒長篇大論的解釋。

    已經不是吃個幾毛錢的蔥油餅都要猶豫好久的王文秀，見過了幾十萬的鈔票，也目睹著兒子一步步做大事業，勤儉持家的標準被她暫時放寬了，跟著陳望中走了進去。

    知道王文秀要來，俞鴻亮親自做東，在包廂已經準備了豐盛的飯菜。

    王文秀還記得俞鴻亮，打著招呼寒暄也不見得有多生分。倒是彼此之間的稱呼一時有點犯難了，俞鴻亮和王文秀差不了多少歲，按說是同齡人，陳望中應該喊俞鴻亮一聲叔。可他平時已經叫慣了亮哥，哪想到這一茬。

    俞鴻亮反應很快，馬上有了折中方案：“我呢人老心不老啊，和望中平時相處很舒服，我也喜歡他喊我哥。其實就是個稱呼，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是望中的母親，陳望中的媽，那我就喊你陳媽，這樣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王文秀不是個苛刻的人，本就是不需要浪費腦細胞的大事，她同意了。

    果然是大地方的大飯店，飯桌上精致的菜肴讓伺候了丈夫兒子二十多年，做的一手好菜的家庭婦女王文秀看在眼裏，自歎以自己的手藝做不出來。

    兩人都給她夾菜，王文秀嚐了嚐，看著精致不說，這味道也是地道實在，那些有錢人有事沒事去大飯店吃飯，果然不是有錢燒的那麽簡單。

    吃的差不多的王文秀問起了陳望中在東陽縣的情況，俞鴻亮賣了個關子：“陳媽，你兒子什麽樣的人，做母親的心知肚明。他呢有事就出去辦，平時住在我這裏，吃住都很方便。至於他這段時間在幹什麽，我先賣個關子。當兒子的敢光明正大帶著母親親自前來視察，那是心裏有底，問心無愧。陳媽，你安心吃飯，這段時間就在東陽縣玩玩。”

    兩個人都神神秘秘的，王文秀半點都聽不出這是要幹什麽。俞鴻亮有幾分道理的話，她聽進去了，來都來了，也不差那幾天。

    九七年的東陽縣說得上能去轉轉的地方，實在少的可憐，沒半天母子兩已經打道回府。

    曾經被視為大地方的東陽縣，來看過了，王文秀覺得也就那回事，倒是心疼來來回回花了那麽多錢。

    住的地方是真好，軟軟的席夢思確實舒服。吃的也足夠讓王文秀以為是在過年，天天都是這樣的水準，讓她忍不住提醒兒子，這樣真的好碼？

    陳望中告訴她，讓她什麽都別擔心，安心住下。

    一星期之後的那天早上，陳望中接到了遠在洛州的白雪的電話：“今天的報紙已經出來了，東陽縣明天才能看到。我們主編特批，整整一版都是關於你的報道，到時候記得留下幾張收藏。”

    連連說了幾聲感謝的陳望中沒當回事，一張洛州日報的報紙還不足以讓他如此高興的忘乎所以。

    和白雪簡單聊了幾句，陳望中掛了電話。報社這條線以後還有用得著的地方，下次去了洛州她要請白雪吃頓飯，以後少不了還要有麻煩她的地方。

    97年西北內陸的小縣城，信息的傳播速度，遠不如後世那樣，一個熱搜都能全國皆知。互聯網還沒普及，大哥大如日中天，小型化的手機還不怎麽常見的年代，一張報紙或許就能轟動全城。

    陳望中起了個大早，當郵遞員將最新的報紙送往各地，路邊的報刊亭開始賣最新的報紙開始，陳望中這個沒怎麽聽說過的陌生名字，短時間之內成了東陽縣大街小巷的談資。

    當十八歲這個讓人羨慕的年齡和幾百萬鈔票，響當當的鄉鎮企業家聯係在一起的時候，遠比一個幾十歲的中年男人，或者白發老頭賺了幾千萬還要轟動。

    越是不可能越是讓人膜拜它的傳奇性，年齡越小，有人越願意將天才這兩個字，毫不吝嗇的留給這些年紀輕輕的天之驕子。這樣的傳統古已有之，越是年齡小越有才華之人，越有更廣泛的傳播度。

    民間的繪聲繪色，三人成虎的不斷加工，讓陳望中這三個字不盡人皆知，更多了很多連陳望中本人都哭笑不得的神秘和傳奇。

    有太多人願意發揮想象力，為陳望中這樣看似不可能的成功尋找他們認為合理的解釋。說什麽陳望中上邊有人，什麽陳望中救了個老頭，身份如何牛逼被看上了；碰到個富家千金，人家死心塌地……

    和民間熱鬧無比的“演繹”相比，政府也不逞多讓，陳望中迅速成了縣政府的座上賓大紅人。

    王文秀那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和往常一樣去找吃的，實在沒辦法心安理得讓人家服務員伺候著她這個不幹活的老太太。

    半路上遇到了手中拿著報紙的陳望中，被兒子直接拉去了餐廳。

    讓服務員拿來早餐，母子兩邊吃邊聊。

    有點奇怪，過來的俞鴻亮說什麽恭喜，就連那些服務員也是一口一個阿姨，親切的像是自家子女。

    明顯感覺到哪裏不對勁的王文秀，吃完了飯，問陳望中。

    俞鴻亮拿著一疊報紙放在桌子上，笑著看著一頭霧水的王文秀：“陳媽，你兒子出名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