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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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劍趕到小鎮的時候,已是晌午時分,昨晚遇到顧盼這些陌生人之後,警惕之下也就沒了睡意,好在對方也沒有多糾纏他,仔細問了幾個村莊的方位之後,也就放過了他各自打坐休息去了。古劍也是靠著崖壁一宿沒有合眼,到此時仍然覺得眼皮有些打架。
雖然對顧盼不無好感,可是到底隻是陌生人,古劍指給他們的幾個村莊都跟禿尾巴村不在一個方向上,但願不要誤了他們的事吧,怎麽說也白收了一瓶藥膏。
鎮子不大,依山而建,統共就隻有一條街,東西走向,順著山腳地形蜿蜒,長度不過五百步,兩側商戶零零落落的,並不齊整。
這裏就是離伏牛山脈最近的集鎮,也是大梁王朝與數百萬山民往來的主要窗口之一。因此別看鎮子規模不大,每日交易的貨物數量很是驚人,通往縣城的官道經常是車水馬龍的。早些年鎮子裏的街道總是被這些重載的馬車牛車碾得坑坑窪窪,隻要一下雨整個鎮子就成了個爛泥塘,有時候車子陷進去,等閑三五條大漢都推不出來。商戶們實在是苦不堪言,迫不得已才在五年前集資興建了一條石板路,一水的青色石材,足足有三寸厚,從三十裏外的青屏山運來,鋪上之後又平整又好看,馬車經過的時候,“嗒嗒”的馬蹄聲敲得居民們心裏美滋滋的,麵對外地客商的時候,音調都不覺提高了三分。
說來也怪,自從修好這條路以後,往日裏隨地亂扔垃圾甚至當街便溺的人也少了許多,所以現在的伏牛鎮絕對是這太平縣裏頭號幹淨的去處,就是縣城也比不了。
可是這條讓小鎮居民們挺直了腰杆的幸福路卻並未竟全功,在離東門大約兩百步的地方中斷了,要經過十幾步的的爛泥坑後才會再次續上。
這空著這一段,靠北邊的鋪子就是王二車馬行,當初集資的時候,車馬行的掌櫃王二麻子死活不肯出錢,口口聲聲說:“你們愛修不修,反正老子沒錢,你們就空著我這一段好了。”
這話乍一聽,竟然還有那麽三分歪理,眾商戶也就隻好由他去了。可是等到工程完工之後,大夥才回過神來,這帳不是這麽算的啊。你這車馬行每天迎來送往,走南闖北的,隔不了十天半月就有一個車隊出發,這一路碾著的還是大夥集資修好的路啊。合著大家夥都掏錢了,就你一個人白白享受,天下哪有這種好事?更有甚者,常有馬兒在石板路上跑得正歡快,一不留神就栽在這段泥坑中。車子壞了得修吧?崴了馬腳得治吧?得,車馬行副業就幹這個,王二麻子正等著呢,這還有天理沒有?
眾商戶咽不下這口氣,私底下一合計,一致讚同往後這王家隻要一出車,就得交一回買路錢,不給錢甭想走,收的錢就用作將來道路修補之費。於是悄悄打聽了車馬行下一次出車的時間,聚攏了七八個商戶,又領著二三十條棒小夥在鎮門口把車隊給堵了。
玉堂春酒樓的王掌櫃是牽頭人,正準備放幾句狠話,連台詞都已經琢磨好了:“你實在不肯修路咱也沒話說,可是這大夥湊錢修的路也不是你想走就走的。要麽,你就給錢,要麽你有本事就從天上飛過去。”一路上揣摸了幾遍,隻覺得這寥寥幾句話,既有理有據,又不失風趣,想必是能為自己漲一漲聲望的。
怎奈這王二麻子不按套路出牌,剛一碰麵,二話不說就扯爛了自己的短褂,露出毛茸茸的胸脯來。又從腰間抽出一把解腕尖刀,刷一下就給自己臉上劃了一刀,從眼角直到嘴角,皮開肉綻,鮮血淋漓。這廝左腳往前一踏,踩上了車轅,就這麽血流滿麵地吼道:“誰敢擋老子的道,老子跟他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王二麻子憑著這股子不要命的架勢楞是一個人壓住了幾十號人,麵對著他紅通通的雙眼和那不住滴血的尖刀,人群中此起彼伏地響起吞唾沫的聲音。一群手執棍棒、鋤頭、繩索以及籮筐的棒小夥子們,腰杆也不覺塌了三分,隻不過是想來給東家壯壯聲勢,可犯不著跟這等亡命徒搏命啊。至於籮筐幹啥用的?廢話,如果這廝死活不掏錢,還不得挑他點貨物回去?總不能白跑一趟。
商戶們本就沒有多齊心,平日裏也沒少互相拆台,這時候心裏多半在想著:“要不就這麽拉倒算了,又不是我一個人的事,幾百號人的幹係,就來了我們這點,那麽多人都在家裏看熱鬧,我這是出的哪門子風頭啊?我真是吃飽了撐的。再說真收來錢了也進不了我的口袋,何必呢?”
眾人都可以就此罷手,唯獨王掌櫃有點下不來台,出發的時候很是說過一些慷慨激昂的話的,就這麽虎頭蛇尾回去的話,這老臉可往哪擱啊。於是麻著膽子上前半步,拱手道:“王二麻……掌櫃的,我們今天過來,隻是想找你評評理,怎麽說這石板路也是大夥湊錢修的,你這三天兩頭就出一次車,萬一碾壞哪裏了算誰的?這維護費怎麽算總得有個說法,你說是也不是?”
王二麻子根本就不接他這話茬,瞪大了一雙牛眼,惡狠狠地叫道:“原來就是你這賊廝鳥跟老子過不去,要錢是吧,有本事上前來拿,老子不煉了你這身肥油就跟你姓!”
王掌櫃渾身的肥肉淌了兩下,拱起的雙手也不知道往哪放,腳尖不覺往後縮了三分,訕訕道:“你要實在覺著不合適,咱們也可以再議,再議……”
“呸”,王二麻子一口唾沫重重地吐在他麵前,凶道:“我議你老母,不想死就趕緊給老子起開!”
王掌櫃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很想硬氣兩句,又想起剛納的兩房小妾,剛提起的一口氣又泄了,心想:“我這麽多嬌妻美眷疼都疼不過來,跟他這老光棍計較個什麽?就算賞他三分臉麵又如何?說到底也就是個潑皮無賴罷了,沒得失了身份。”想到這裏,竟然隱隱有些莫名的得意起來,將手一揮,身後眾人迫不及待地避到了道路兩邊。王掌櫃的腰杆已經悄悄挺得筆直,很有些“不與你一般見識”,“輸人不輸陣”之類的意思。
王二麻子這才抹了一把臉上的血,塗得更加錚獰起來,冷哼一聲,帶著車隊揚長而去。
總之這王二就是伏牛鎮上的頭號潑皮,沒人想招惹,也沒人敢招惹。甚至商戶們私底下還傳言,這廝車馬行的營生也不幹淨,好幾個客商包他的馬車出去再也不見回來,不過這就屬於捕風捉影,沒什麽憑據的猜測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