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子的效率非常之高，眾人隻在碼頭附近的路邊茶攤坐了半柱香，他就領著一個精壯的漢子回來了。

    這個人四五十歲年紀，滿臉飽經風霜的樣子，皺紋就像刀削一樣的深，皮膚也十分粗糙，許多地方還脫著皮。

    但是身上穿的卻是上好的綢衫，隻是被他胡亂塞得皺巴巴的，一點也沒有應有的奢華氣度。

    牙子隔著老遠就招呼道：“幾位爺，我把船東請來了，具體事情你們自己談吧，傭金慣例是五分。”

    船東搶先行禮道：“幾位是想雇船去青州嗎？小老兒有一艘五百石的三桅大船，最是平衡不過，走起長途來絕對讓客人舒舒服服的。”

    朱炎隨口問道：“你的船下水幾年了？“

    “剛滿三年。”船東似乎有些意外，莫非這幾個公子小姐似的人物居然還是行家？

    朱炎確實是懂一些水上的事情，很多人以為坐船越新越好，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新船氣味重，長途乘坐很不舒服。而且可靠性還沒有得到檢驗，最容易出事了。當然太舊的船也不行，根據木材的平均老化速度來估算的話，一般下水三五年左右的船是最適合遠行的。

    “能提供幾個房間？平常吃飯都是怎麽安排的？有什麽打發時間的節目沒有？”

    “上房一共有八間，不過如果是想在二樓看風景的話，那就隻有一間能住。吃飯以河鮮為主，但是沿途每次靠岸的時候也都會補充各種瓜果生鮮，盡量滿足客人們的需要。廚子是我們自己的廚娘，煮得一手好鮮魚湯，客人喝了都說好，曾經有個告老還鄉的老大人想把她挖走，還是小老兒苦苦挽留下來的。至於節目嘛……”

    說到這裏船東偷偷看了下眾人的表情，似乎是想推測出他們的真正意圖。長途旅行十分枯燥，不少船家都會提供一些灰色活動，比如帶上幾個相熟的船娘，或者養兩個幫閑陪客人玩牌耍錢，等等。甚至於說，像他這樣的大船，隻要客人給得起錢，硬要帶個小戲班子都成。

    船東心想，這些人當中還有著女子，恐怕不會喜歡女色，於是試探著說：“我的兩個小女會唱點小曲，還有幾個夥計可以陪著玩玩牌，牌九麻雀都是拿手的。再不行的話，鎮上馬家班跟我們有約，可以派兩個角兒跟著，雖然演不了大戲，也可以將就著清唱一下，隻是那個開銷就比較大了。”

    “坐船還能聽戲？這個不錯，你盡管叫去吧，把他們當家花旦給我找來，少不了你的銀子。“

    徐棟突然插話進來，他正愁著沿途該怎麽跟柳夢璃套近乎，如果能在無聊的旅途之中，兩人一起吹吹風，聽聽戲，想必也是極好的。

    “包在小老兒身上。”船東滿口答應下來，心裏卻想著，看來三德子說的沒錯，這些人真是大肥羊，根本什麽都不懂，哪有戲班走穴直接把台柱子送出去的，剩下的人難道喝西北風嗎？總之這單有得賺了，回頭得給他個紅包才行。

    當然了，現在肯定是要答應的，反正隻要隨便領來兩個人就行了，諒他們也分不出真假。

    朱炎忍不住冷冷地看了徐棟一眼，這還根本沒有談價呢，你就先來這一出，叫我還怎麽跟人說下去？

    好在柳夢璃卻是個精細人，溫言溫語地說道：“咱們是不是應該先看看船再說啊？”

    “沒錯，柳仙子說的對，別的東西都先放一邊，先看看船怎麽樣。”

    船東對這個自然不會推辭，於是殷勤地將眾人領到了大約一裏之外的江邊，因為船吃水很深的緣故，實際上沒有靠岸，還得劃小舢板過去。

    僅僅是第一眼，眾人就喜歡上了這條船。沒別的，就是威武！長達十丈，高寬都在兩丈左右。從外表上看保養得很好，兩舷都被刷得油光發亮，而且似乎最近才做過清理，沒沾多少水草之類的髒東西。

    整個甲板上被分為兩層，一樓都是臥室以及廚房之類的工作間。二樓是仿酒樓大堂的格局，兩邊都是雕花大窗，家具也很齊整。唯獨船頭附近留有一個小房間，這估計就是船東所說的適合看風景的上房了。

    在附近的小漁船們的反襯下，這艘大船簡直就像是一座水上的豪宅。

    船東一直偷眼打量著眾人的表情，心裏漸漸有了底氣，於是試探著問道：“敢問幾位還滿意嗎？”

    朱炎麵無表情地道：“唔，還過得去吧，隻是不知道你這船錢怎麽算的？“

    “如果是那種定期的客船，一般連吃帶住的，每個人大概是一百裏二兩銀子。但是您知道的，這包船肯定就不能那麽算了，至少得往上翻番，從這裏到青州，水路大約五千三百裏，每個人怎麽也得二百五吧。再加上您還要點兩個名角來跟船，光付給她們的工錢，一天就是十兩銀子，還得按來回的時間算。現在不是風季，船走得慢，來回少說是一百天，所以光這一項，一千兩銀子都打不住。”

    徐棟聽完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倒不是出不起，是確實覺得有點超出想像了。不過美人麵前自然不能認慫，於是大手一揮道：“戲班方麵，我來包了，單獨給你一千二百兩，想必你也有賺頭了。至於別的，另外再議。”

    船東心裏大喜，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僅僅是恭維了一句：“公子真是豪闊！小老兒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的。”

    這時候他還真是稍微改變了一下主意，原本打算隨便叫兩個新人上船的，這樣包吃包住之後，兩個人的工錢加起來也就是一兩銀子一天。沒想徐棟竟能肥羊到這種程度，那這銀子他就拿得有點燙手了，心想當家花旦是不用指望了，怎麽也得找幾個小有名氣的來。

    徐棟已經先訂好了戲班子，其實留給朱炎談價的空間就很小了，隻能隨便往下壓了一點。

    “給你做了這麽大一筆生意，怎麽也得優惠一下吧。這樣吧，船錢按九折給你，你也千萬別跟我叫苦，我知道你肯定有得賺。”

    船東確實有得賺，而且賺頭還不小，但是表麵上卻仍然叫苦連天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的法眼，小老兒這點子成本都被您算得死死的，這可真真是隻剩一點辛苦錢了。唉，也罷，我這大船，上上下下十幾號人，停在這裏每天開銷實在太大了，就依了您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