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大家準備各自回房休息的時候，古劍想起那個救下的姚炳文來，便向船東問道：“今天救回來的那個人還在房中嗎？”

    船東神色複雜地說：“小老兒正有事情要向您稟報呢，隻是怕您剛回來太累了還沒來得及說。”

    “你剛走不久，那個人就偷偷摸摸地想要跳船離開，正好被夥計撞見。我擔心他是不是做了什麽對客人們不利的事情，就叫人把他鎖起來了，現在關在底倉中。”

    “哦，有這事，帶我去看看。”

    昏暗的底倉角落中，有著一個木頭樁子，姚炳文就被繩索梆在這個樁子上麵，低著頭一動不動的。

    聽到有人的腳步聲傳來，他掙紮著抬起了頭，當看到是古劍之後，臉上似乎有了一絲羞愧之意。

    “姚先生，我們救你回來，隻是臨時起意，並沒有什麽企圖，更不會限製你的自由。如果你想要離開，隨時跟我們說一聲就是了，又何必想要偷偷跳船？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姚炳文紅著臉道：“恩公，小人實在是沒有臉見您，不過我確實是有著難言之隱，不得不做出這種讓人理解的事情。隻是請您千萬要相信，我對您和船上其他的人，都隻有感激之情，絕無惡意。”

    “難言之隱，嗬嗬”，古劍輕笑了兩聲，突然問道：“是跟那些魏國人有關嗎？”

    姚炳文驚訝地瞪大了眼睛，又迅速低下頭道：“不是，隻是小人的一點私事。”

    “你不必急著否認，你的言行舉止早已出賣了你。其實在我離開之前，你偷聽到魏國人消息的時候，就已經心跳加速了，不是嗎？”

    “嚴格來說，我對你的事情並不感興趣，不過看在同為梁國人的份上，當然也不會把你出賣給他們。事實上，我們剛剛才跟他們打過一場，還殺了他們的人。”

    “所以，你盡管保留你的秘密，等天亮之後，我就讓船東放你離開，何去何從，都跟我們無關了。”

    古劍說完就準備轉身離去了，姚炳文卻反而叫住了他：“恩公請留步！”

    古劍回過頭來，臉上帶著耐人尋味的笑容。

    姚炳文臉上的表情仍然有些掙紮，不過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事實上他心裏很明白，以他目前的身體狀況，如果沒有外力協助的話，恐怕很難達成目標了，隻能賭上一賭。

    至少到目前為止，麵前這個年輕人還沒有表現出對自己有任何敵意。

    “實不相瞞，那些魏國人正是為了追殺我來的。我從魏國都城一路逃回來，本來是要直接趕去京城的，卻被他們提前堵住了去路，不得不繞行至此。今天當我知道你們跟魏國人起了衝突，擔心他們隨時會找上門來，所以就打算悄悄離開。”

    古劍的臉上毫無驚訝之色，淡淡地說：“說下去。”

    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姚炳文咬牙道：“小人乃是朝廷派往魏國的死間，兩三歲的時候就跟著家人一起過去了。先父在魏國左軍都督的帳下當幕僚，依靠國內的支持立過一些功勞，得到了都督的信任。後來他老人家死於任上，我就接替他老人家當差。”

    “像我這種死間，不到萬不得已是絕對不會暴露的。甚至有些人就在敵國娶妻生子，一輩子都是他們的良民，本來小人也很可能就這樣生活下去。”

    “沒想到三個月前，我無意中得到一個消息，事關大梁國的生死存亡。雖然小人心中對故國毫無印象，但是父親大人臨死前還在告誡我，一定要繼承他的遺誌，替梁國效力。所以我便找機會帶著證物逃了回來，沒想到剛剛穿過國境就被追上來了，東躲西藏的一直逃到現在。”

    “沿途沒有人接應你嗎？”

    “死間都是單線聯係的，我在魏國的時候去見過我的上線。他說事關緊急，已經來不及給我安排接應人員，隻是指給我一條線路和幾個接頭的暗號，就把我送走了。”

    古劍將信將疑地聽著，如果此人說的都是實話，那他還真算得上是一個人才，居然能憑一己之力逃過國家力量的追殺。

    “你所說的證物是什麽？”

    “這個……”姚炳文猶豫了起來，不過最終還是說道：“在我裏麵衣服的夾層裏，有一封書信。”

    古劍撕開的衣角，果然找到一張疊得非常平整的信紙。

    大略看了一下內容，似乎是某個人想要向魏國投誠，願意以梁國前線布防圖為投名狀，落款是一個“敬”字。

    姚炳文解釋道：“寫信的這個人是梁國樞密副使赫連敬，他本是番邦人士，是靠多年打拚才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的。今上還曾經給他賜姓為楊，所以他又叫楊敬。沒想到此人如此狼心野心，居然想要賣國求榮，真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現在就是想要把這封信送到梁國朝廷嗎？你既然已經逃回了梁國境內，為何不直接向官府求助？”

    “公子有所不知，我回國之前，上線那位大人反複告誡我。梁國官員們已經被滲透得十分厲害，而且赫連敬在朝中位高權重，本身也不乏黨羽。所以他讓我務必要到幾個指定的接頭點才能拿出信件，以防落入敵人之手，誤了大事。”

    古劍微微點點頭，倒也說得過去，他將信紙重新疊好，塞到姚炳文的懷中，平靜地說：“既然你身負重任，我就不多留你了，明天我會給你一點盤纏，讓你繼續去做你的事情。”

    姚炳文頓時變得目瞪口呆，古劍的反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難道不應該是被他精忠報國的情懷感動得熱淚盈眶，然後哭著喊著要貢獻出自己的一點綿薄之力嗎？

    他訕訕地說：“多謝恩公的美意，隻是此地離最近的接頭點還有幾千裏之遙，以小人之力，隻怕是……”

    說到這裏，他偷偷看了下古劍的神色，發現對方仍然是毫無興致的樣子，於是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恩公，其實魏國朝廷還給赫連敬準備了一份禮物，這件東西也被我一起弄到手了。不過我沒有隨身帶著，而在埋在沿途的某座山中。”

    “這是一件任何大宗師以下的武者都難以抗拒的寶貝，我本想著等到事情了結之後，自己留做傳家之寶的。如果您肯護送我前去交接的話，我甘願把它獻給您，也算回報您的救命之恩。”（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