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盧定遠將軍軍營，林衝一路出西城門，大約走了五百米，便是一片密林。

    “咕咕咕”

    “來人可是林衝？”

    黑暗中有人學布穀鳥，隨後小聲問道。

    “正是，前麵可是範先生？”

    黑暗中的人沒有回答，隻說三個字：“隨我來。”

    林衝跟著此人輾轉進入樹林，樹林之中有一片臨時開闊地，開闊地之中有十三輛馬車，其中十輛馬車裝有各色寶物，三輛馬車坐人。

    最先一輛馬車之上，坐一灰白色長袍中年男子，八字胡，此人便是範先生了。

    此時，範先生見了林衝行禮道：“壯士此去，可要所求？”

    林衝道：“無他，但要秦國地圖一張，寶劍一把，加上一顆赤膽忠心，足矣。”

    範先生所問之話出自《戰國策》，乃是荊軻刺秦之前，燕丹問荊軻的話。

    林衝回答之話出自《行軍策》，為韓天童離開秦國刺魏之前，回答丞相李斯之話。

    所謂秦國地圖便是能夠打動黃巾軍張角，值得親自交給張角的寶物。

    範閑聞言笑道：“寶劍和地圖具在，壯士，請！”

    林衝行禮道：“盧定遠將軍誇讚先生有李斯之才，先生麵前，不敢越禮，請。”

    林衝和範先生共乘一輛馬車，上車之後，範先生衝手下一人道：“回去告訴將軍，短則七天，長則半月，成與不成必有消息。”

    “是。”

    深夜趕路，林衝睡了一覺，第二天醒來之時已經趕路八十多公裏。

    趕路的車隊在荒野之中短暫停留，在野外生火做飯，林衝下車之後行禮道：“慚愧，昨夜之時還未聞先生名諱。”

    “軍營裏人稱範先生，名為一個字，大門裏麵要種樹。”

    “門”字裏麵加一棵樹，便是“閑”。

    “原來是範閑先生。”

    範閑笑道：“這名字我不喜歡，你還是叫我範先生吧，範閑？犯閑！我可是個閑不住的性子。”

    林衝坐在範閑身邊問道：“敢問範先生，我們這一次計劃為何？秦國地圖又是什麽？”

    林衝雖然是問話，眼神卻撇向那乘坐人的第二輛馬車，顯然心中有猜測。

    此行十三輛馬車，有十輛之中乃是放置寶物，三輛乘坐人，此三輛之中，唯有中間一輛，車夫乃是女子。

    此時，其他車夫休息唯獨那女子一直守在馬車之前，顯然馬車之中坐著重要人物。

    範閑不答，反問了一個無關問題道：“林衝將軍熟讀《行軍策》，可思考過韓天童刺殺魏王之時，是否想過活命之機會？”

    林衝一怔不明白範閑先生此話何意，老實道：“春秋刺客，先有荊軻刺秦，蓋聶刺趙，乃有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韓天童將軍年不過十六歲行刺魏之事，乃是一腔熱血，怕不會想活命的事情。”

    範閑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道：“算是對了一半。”

    “敢問先生，另一半是什麽？”

    “荊軻刺秦蓋聶刺趙均是孤身一人，韓天童將軍不同，他身後有一個熟諳縱橫之道的李斯，韓天童將軍隻需要做好那奮力一刺便可，事後自然有李斯丞相讓他保住性命。”

    林衝聞言行禮道：“我懂了，我隻需要做好準備做出那一刺，其餘事情，均不需要我考慮。”

    範閑點了點頭以前輩口吻道：“韓天童將軍也說過，年少成名未必是好事兒，林衝將軍這把刀鋒利是夠了，卻不夠堅硬，鋒利之刀殺一人而卷刃，堅硬之刀則百折不撓可殺敵千萬，林衝將軍不要鋒芒畢露，而是要學會藏！學不會藏，最後可能是兔死狗烹。”

    兔死狗烹，這出自韓天童將軍之事，大漢王朝初成立，兵仙韓天童將軍處處以開國將軍自居，動輒當麵訓斥太祖，後太祖六十大壽於鴻門擺宴會，在宴會之上殺死韓天童將軍。

    狡兔死，走狗烹；高鳥盡，良弓藏；敵國破，謀臣亡。

    這是韓天童將軍死前之話，若是韓天童將軍晚年低調行事，必然不會有鴻門宴之禍！

    範閑以此教育林衝，是提醒林衝行事過於鋒芒畢露反而會暴露自己的缺點。

    林衝再一次行禮道：“學生受教了。”

    範閑點頭自懷中取出一本薄冊子道：“這一篇，是我抄自《春秋誌》第三篇《範蠡傳》，這一路之上，林衝將軍無事之時可以多讀一讀。”

    “範蠡被韓天童稱為春秋商聖，三次散盡家財，最後逍遙自在，不僅得到了西施美人，更讓美名流傳於世，林衝將軍，你要學習早年的韓天童將軍和晚年的範蠡，不在於時刻鋒芒畢露，隻要在最需要的時候寒光凜凜便夠了。”

    “謝先生教誨。”

    隨後之行，一路之上，林衝沒有向範閑先生說過一句話。

    他沒有問範閑先生的計劃是什麽，範閑先生如何會令張角信服，又是以什麽名義獻寶，所獻的寶貝又是什麽？

    這些問題通通被林衝拋到腦後，每一天之時，他每天醒來之後必讀一遍《範蠡傳》，熟睡之前，再度一遍《俠客行》。

    白天之時，凡休息時間必練習刺殺之術，一天不練夠一千次不休息，別人吃飯時間他練習刺殺之術，當隊伍開拔之時，他坐在車上吃飯，再回憶自己刺殺之時每一個動作之快慢。

    春秋時期，那些遊說之客可靠近帝王五步距離，然太祖之後，不說帝王便是王公見客，亦不敢讓人靠近五步。

    五步之內，人盡敵國！

    對於頂級刺客而言，五步之內，可殺任何人。

    是以，這一次見張角，無論範閑先生計謀如何，林衝絕對無法靠近張角五步之地！林衝要做的是在二十步之內殺人。

    第一天之時，林衝用了四個呼吸時間行二十步距離，第二天之時，林衝可以用三個呼吸時間突襲二十步，到第三天之時，林衝已經可以在兩個呼吸時間突襲！

    這一段時間，範閑一直觀察林衝，在範閑身邊，站著一籠罩在黑袍中的男子。

    範閑問男子道：“你覺得這一位壯士如何？”

    黑袍男子點頭道：“膽氣，實力，心性均是上上等，當足夠了，用我的人頭換張角的人頭，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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