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小樓煮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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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下來,白日裏暖陽的溫度漸漸消散,空氣中是清冷的氣息在不安地攪動著。細碎的腳步聲從轎子外傳來,或匆忙或緩慢。薄如紗的霧如同白色的幕布將這大地籠罩起來,粉飾著京城裏繁華盛世。
奚芷凝輕輕掀開轎簾的一角,凝望不斷後退雕龍畫棟的一排排整齊房屋和參天大樹,漆黑如墨的目光是一種無可言明的憂傷。指尖輕扶著額頭,她緊蹙眉頭,頭疾總是突然起來的發作,讓她措手不及。
每當她瞧見西京裏的這些樣子相似的亭台樓閣,她的回憶仿佛被時間撕裂,隻剩下模糊的一片。捏緊拳頭,壓製住心底泛起的不安和惶恐,她的指甲陷入掌心。
無可抑製的頭疼,再度襲來,毫無預警地,像是要將她碾壓成碎片,又像是要將她所有的神智擊潰。嘴角被她咬出了一絲血痕,然她卻睜大著眼睛,不讓自己痛暈過去。
牽動嘴角,奚芷凝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她臉色蒼白地忍著劇烈地頭疼從懷中取出一個青瓷瓶子,倒出一絲細細的白色粉末放入口中。這是她從草藥中提煉出了可以維持神智清醒的藥物。
從發現她有莫名頭疼的病症後,她就開始研習醫術。她並未將頭疼之事告訴任何人,而是自己治療。
幸運的事情是在被關押的地方,雖然日子艱苦難捱,可是各類書籍卻是豐富,醫書也有很多,甚至還有些難得的孤本。加之,她們因為時常受傷,各種藥物的供應到也充足,她憑借拿藥的機會往往多要一兩種摻雜其中也未被人發現。
或許是老天可憐她,她的醫術學得很快。靠著摸索,多次試驗融合一些藥物,她漸漸有了一些心得,也可以勉強控製自己在頭疾發作的時候不暈倒被人發現。
有疾病的人,是會被淘汰,被殺。她,要活著。
或是藥物入口,她感覺頭疼漸漸消退了不少。熬過最難受的時候,就會好轉,這是她無數次發病後得出的經驗。
想到這裏,她又從懷中取出半塊玉佩,這是一個半圓形狀的玉佩,她握著的半邊上麵雕刻著一片藥田,她之所以認為這是藥田,是因為她認得玉佩上的草藥,是一種很不常見卻恰巧她在醫術上見到過的草藥:忘憂草。
醫書記載:忘憂草,性寒,生與極寒之地。其葉呈灰綠,十年開花一次。忘憂草的根莖有劇毒,觸之活不過十二時辰。然,若是中此毒,食其花,則可解毒。
奚芷凝對這個忘憂草如此熟悉,是因為在翻閱醫書的時候,見書中描述花可解根莖之毒,讓她對它產生了好奇。萬事萬物相生相克,或許就是如此。既然是這樣,她想她的頭疾,或許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
她翻閱的書籍雖然豐富,卻有很多不全。書中對忘憂草的介紹僅僅限於文字,沒有圖可做參考,她聽聞過名字,可無法將真正的實物和書中的描述對上號。
說來也是巧,她研習醫術的事情,讓蒙麵教導她的女子一次偶然瞧見。她略帶好奇的看了她半晌,最後不知道從哪裏給她找來了一疊醫書,而這疊醫書中,她瞧見了忘憂草的根莖和花葉圖。
隻是當她第一次瞧見忘憂草的時候,她還是狠狠地震驚了一次。因為,這個忘憂草竟然和她玉佩上的圖案中她一直以為是雜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草圖案一模一樣。
玉佩一直是掛在她手腕處,她當初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玉佩就被她緊握在手心裏。被關在那裏的人身上的東西幾乎都搜刮幹淨了,她這個玉佩之所以還留在,她想最主要的原因是這玉佩看上去灰白不通透,又隻有一半,她拽在手心看著不起眼,所以沒有引起人注意,就留在了她身上。
她對這個玉佩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她一直以為這個玉佩就是一般的斷玉,即使和她有關係,也應該隻是一種紀念。很多父母都會在兒女出生的時候給子女祈福,給她們準備一塊上好的玉佩。她的這個玉佩隻有一半而且又不起眼,她想她的出生或許隻是小戶人家,不然怎麽會連一塊完整的玉佩都沒有?
而且,還有一種說法,是如果父母不想孩子出生,也會給她一塊玉佩,不過卻不是完整的一塊,是隻有一半。意思是說你的出生不被期待,若想活下來就要自己去想辦法補足缺失的一半玉佩,隻有得到另外的一半才能得到家族的認可。
不過,無論是哪一種,奚芷凝都沒有想過要去尋求答案。既然蒙麵女子說在那個院子裏的都是奚德山的私生女,那她有半截玉佩也不奇怪,想來是她的母親認為她若是得不到承認,她就不配成為奚府的小姐吧。
能將自己的女兒交出去送入那個人不見人的地方,又給半截玉佩,奚芷凝對她的母親或所謂的父親都沒有任何好感。她之所以沒有丟掉這半截玉佩,是因為她上麵的忘憂草。
忘憂草,對她而言,有著不一樣的意義。
疼痛終於過去,奚芷凝輕輕擦拭額上和嘴角的汗水,不經意間將嘴角的血跡不小心抹到了玉佩上,原本灰白色的玉佩竟然變得通透起來,她心中一驚,忙拿起玉佩來仔細觀看。
這一看,竟然讓她看出了特別之處。玉佩被血痕侵透後,竟然在暗處的陰影下發出一陣熒光。她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忙又抹了一絲血跡將整個半截玉佩塗抹上,果然在血跡落上玉佩後,玉佩的光芒更盛,玉佩被塗抹到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不一樣的圖案。
將玉佩放到更陰暗的地方,她在熒光中瞧見了玉佩的下方出現的一個字:瑤。而在玉佩的上半部分,竟然是一副完整的山水圖,藥圃正中心的那株最大的忘憂草此刻正發出特別的光芒,指向山水圖的一個小點。
這是什麽?
奚芷凝疑惑的皺眉,她一直以為這個玉佩是個普通的半截斷玉,可是現在看來,似乎不是那樣。她還想再細看,玉佩的光芒卻漸漸消失,又恢複成灰白色不起眼的半截斷玉。
“小姐,花府到了。請下轎。”簾子外傳來了木槿的聲音。
奚芷凝本想再抹上血痕瞧一眼那玉佩上的圖案,隻是木槿已經在外催促她下轎,她不得已隻能將玉佩收入懷中,輕聲應道:“知道了。”
藍色的軟轎停在了花府的大門處,轎簾被輕輕掀開,一雙白皙的手從轎子裏探出。
木槿伸出手來,緩緩攙扶奚芷凝下轎,而一旁的轎夫則將木槿事先準備好的名帖遞給了花府的門童。
“鎮國府小姐,奚芷凝到。”門童看了一眼名帖,將名帖還給木槿,大聲唱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隨著門童的聲音,花府的院子裏奔出一個小廝和兩名丫鬟,他們見到奚芷凝和木槿後,躬身道:“小姐請隨小的來。百花園的賞花宴會還好稍等才開始,小的先領小姐去取參加宴會的名牌。”
“名牌?是怎麽回事?”奚芷凝疑惑地問道。
她和木槿來得最晚,之前的小姐和少爺多半都已經入府,因為她們並不知道今個兒的賞花宴會與往日不同。
“小姐來的晚了,或許不知道,今年的賞花宴我家三小姐別出心裁的設計,進入百花園賞花的各位需要先取得一個名牌,然後蒙住麵紗,才可以進園子裏。”其中在前麵引路的一個身著藍色翠花窄群的丫鬟笑著解釋道。
“蒙麵參加賞花宴?”奚芷凝一愣,深邃眼眸裏閃過一絲訝異,這個花府的三小姐真不是個簡單的人。憑借一個義女的身份,竟然可以獨立操辦賞花宴的事宜,想來也是個厲害的角色。
“是的。不僅小姐要蒙麵,而且丫鬟也要蒙麵。這會兒就是要去大廳裏取麵紗和名牌。”另外一個丫鬟接口道。
“可是,我們這樣進去,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誰是誰了嗎?蒙麵不蒙麵有什麽區別?”木槿好奇地搖頭道。
“這就是你們不知道了,我們每個負責接人接送小姐和少爺的下人都是不同,去的也是不同的院子,絕對不會在百花園宴會之前遇見。而且,還賞花宴還會有一個小遊戲,等會到了,讓接待小姐的丫鬟告訴你們。”丫鬟笑盈盈地邊走邊解釋。
奚芷凝垂眸不語,她在想究竟這賞花宴會有什麽事情發生。蒙麵參加宴會,事情真的這麽簡單嗎?瞧著丫鬟殷切的模樣,她的心底總是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是她想多了嗎?
亭台樓閣,小橋流水,花府的小道上是各色的綻放的花草,淡淡的月光灑落下來落在紅磚綠瓦的閣樓飛雁上,給花府增添了幾分朦朧和詩意。
一切都顯得是那麽的優雅而寧靜。
繞過一個竹林,丫鬟帶著她和木槿穿過回廊,奚芷凝瞧見了一座精致的小院。
“到了。”前麵引路的小廝停下腳步。
“我和小翠她們就隻能送到這裏,請小姐自行進去吧。”小廝將名帖交還奚芷凝,道:“待會進去後,小姐稍後可以用這個名帖換身份名牌。”
奚芷凝示意木槿接下名帖,她心中的奇怪感卻是更盛了幾分。
“小姐,小的任務完成,還要接其他的客人,先告辭了。”言罷,幾人就沿著小路退下了。
奚芷凝沒有阻攔,而是抬起頭來打量起眼前的這座庭院。隻見院子上麵用紅色朱砂筆寫著“梅苑”兩字,而下方左右兩旁各有燙金的一草書對聯,上書:
“夜雨淅淅聲催急,小樓煮酒臥花間。
芬芳明豔終不怨,嫁與春風平生願。”
奚芷凝望著這雅致的庭院,帶著木槿緩步走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猜猜,芷凝會遇見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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