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屈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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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個大夫。”

    “你是個大夫?”元煜重複了一遍坐於麵前的男子的話,朝兩邊環顧了一圈,嘴角一勾,“你這刀槍棍棒斧鉞鉤叉樣樣都有,卻沒有一絲藥味,你竟跟我說你是個大夫?”

    前頭這位名叫“浮黎”的男子可謂是個妙人,張著一張老臉卻說自己僅僅而立之年,住一間“刑房”卻說自己懸壺救世。

    浮黎點點頭,探手自麵前矮桌下拿出一個銅盒,道:“治病救人,不一定非要治身。”

    “哦。”元煜聽得有趣,追問道,“那還有別的?”

    浮黎左手手掌虛握,伸到元煜眼前攤開,一隻真元所化的麻雀現於掌間。

    “這是何意?”

    “修行者,心魔如蛆蟲,我所謂的治病就是幫他們啄了這些寄生之物。”掌中麻雀隨著浮黎的話在他掌心走動,元煜看得好奇,探出一根手指到這麻雀鳥喙邊,誰料這真元所化的麻雀一見他探出手指,立刻炸了毛,散作一團煙氣重鑽回浮黎掌心。

    “你血肉裏皆是魔氣,不是蛆蟲,卻是虎豹了。”浮黎收手解釋道。

    “心魔是無形之物,大多為修行者的執念,這你竟能拔除不成,你是在逗我?”

    浮黎聞言,眯著眼睛看了他一眼,道:“這便是我的事了。”

    “行了,你有血祖信件,我也不和你東拉西扯了,辦正事吧。”浮黎調轉話頭,拉回正題,“血祖讓你來找我,可跟你說了要辦什麽事?”

    元煜重靠回椅背上,擺了擺手示意不知。

    “那老不死的一向故弄玄虛,我也懶得問他,那信也懶得拆開看,他隻跟我說,叫我去帝京前先來帝京外頭的飛鳥郡尋你。”

    “老不死的?”浮黎眼睛瞪了瞪,顯然被元煜對血祖的稱呼嚇了一跳,呆了半刻,隨後撫掌而笑,”你這稱呼倒也貼切,血祖的的確確活了太久了。“

    “那你可知他活了多久?”

    “這我不知。我隻知道如今楚國老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血祖就是如今這般麵貌。”浮黎邊說著邊將手中銅盒揭開,拿出裏頭的一個青木圓筒,握住一頭,將另一頭置到元煜嘴邊。

    “張嘴。”

    元煜視線下移,警惕地盯著麵前圓筒的塞子,疑惑道:“裏頭是何物,你可是要讓我吃?”

    “這是斂魂盒,這裏頭是一些人的殘魂,被我剝了意識,收在裏頭。”

    “你除了‘治病’,看來還殺了不少人。”元煜輕聲道,目色更顯謹慎。

    浮黎當然明白他心中所想,笑道:“我可不殺人,實話說,我從入魔道到出魔道,還從未殺過一個人。”

    “那這殘魂?”

    “這是報酬罷了,我治他們心魔,他們讓我割幾絲魂魄作酬金。這是很公平的交易。”

    “你能割魂魄?”元煜心中驚奇,“那是什麽功法。”

    浮黎笑而不語,右手兩指間,真元凝一小刀,在元煜麵前晃動。

    “魔道凋零,千百種魔宗大法除了幾本外再無餘留,其餘殘留的也就這些旁門技法了。”

    “你想學?不必舍近求遠,隻要張嘴即可。”浮黎道。

    這些殘魂竟真要入我肚子?元煜一怔,依舊將嘴唇閉緊。

    “麻煩。”浮黎一皺眉頭,喝道,“張嘴!”

    這聲喝不僅在元煜耳邊響起,更在他心裏如雷貫耳,一瞬間他意識裏全部塞滿了這聲嗬斥,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嘴,看著浮黎拔下盒塞,幾十條各色的光華自青木盒子飛出,湧進他體內,消弭於無形。

    結束後,浮黎收回青木盒,轉過身問道:“身體可有何異樣。”

    元煜自丹田提起真元,入全身經脈運了一次功,又張開神識於這屋內探查一番,收回後搖搖頭:“沒什麽異樣。但是你剛才用術法攝我心魄,倒是讓我有些生氣。”

    他咬著牙,語氣不止一點生氣。

    “誰讓你顧首顧尾的,一點兒也不爽利。況且我那也不是什麽術法,不過是言靈而已,境界比你高,你自然得聽我的。”

    “言靈?你又誆我了,哪有這樣的言靈。”

    大陸有一異獸名“謅”,幼時懵懂,成年後就可口吐人言。雖無品階,無獸晶,卻天生親近天地間元素,修行者取其幼年時魂魄置於己身,便能凝聚言靈,增強與天地間元素的感知,助益五行功法的修行。

    “天廣地闊,奧妙無比,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浮黎應道,兩指在自己胸口一摁,繼續開口,“我將這言靈贈與你,你自己日後慢慢探究吧。”

    “送我?我不過去書院求學,你何必送我這麽大禮,再說,我要這有何用?”

    天上掉餡餅的事元煜一向懷抱警惕,這浮黎和那老不死的行事一樣莫名,讓他猜不透他們背後有何等心思。

    浮黎張開嘴,白煙自喉間冒出,聚於掌心凝成一珠,對元煜道:“這都是為你所做的準備。清嵐書院乃是正道,又處於帝京,若不做些準備,茫然入內,豈不是和找死無異?”

    “這言靈名‘屈從’,剛才入你體內的殘魂都是從一些大人物的魂魄所割,再吞下此言靈,日後你修煉高深了,無論他們身處何地都可有所感應,甚至還可......”他嘴角一勾,露一抹獰笑,那一張蒼老的麵孔上終於有了絲邪道中人的陰險。

    控製他們麽?元煜明白他話語的意思,思索了一番,問道:”你們看來是想讓我在正道上長久待下去了?“

    “那是自然。”浮黎頷首,“這世道太陽大,咱們這種在陰影裏過日子的魔道隻能躲躲藏藏,若不紮根釘子進去,哪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我可沒心思幫你們回複往日榮光,我是為了......”

    浮黎打斷道:“我知道,不過咱們殊途同歸,現今可未到分道揚鑣的時候。”

    “現在,該幫你做些掩飾了,得讓你重新變成‘築基境’,還得將你沒遮掩嚴實的血氣再蓋嚴實點。”

    ......

    元煜自浮黎所在的小院出來,抬眼便看見書生站在前頭湖畔的一株柳樹邊,負手而立,正在看湖上的粼粼波光。

    假模假樣。他罵了一句,緩步走到湖畔與書生並肩。

    “老不死的,既然來了,怎不跟你的舊識見見。”

    書生轉頭看他,見元煜麵孔不似原先那般病態,有了血色,輕笑一聲,血色閃過眼眸,目光自衣衫皮肉間透進元煜體內,見他經脈間真元流轉,卻醇厚清澈,全無之前的暗紅血氣,點了點頭,收回探視的眼色,心下讚歎浮黎的手法。

    “見了尷尬,不如不見。”書生重新看向湖麵。

    “聽上去你與那人似有舊怨?”

    書生沉默半刻,點頭道:“算是吧......你可知他為何說自己而立之年,卻長一副老邁麵孔?“

    “不知。“這也是元煜奇怪的地方,隨後他反應過來,出聲問道,“這是你幹的?!”

    書生苦笑,眼神裏露出一絲愧意,也不出聲,手指了指柳樹下放著的一個匣子。

    “拿著你的人頭,可以上路了。”

    “你說這話,像是我立刻就要去尋死一般,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元煜走到柳樹邊提起匣子,冷聲道。

    “實際就跟找死無異。”書生點頭應了一句,轉身走到元煜身後,“記住,活得謹慎些,做了鬼可就什麽都做不了了。”

    “放心,你死了我都不會死。”元煜回頭罵道,卻看見身後已無了那書生的蹤影。

    “鬼鬼祟祟。”他低聲又罵了句,拎著人頭走向前往帝京的官道。(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