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歲今宵盡，明年明日催。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

    青城道宮山腳下小半日路程的益陽城中，今夜難得的如此熱鬧。大街上、小巷中，到處都回蕩著竹節被燒爆發出的清響聲。

    爆竹聲聲辭舊歲……

    這個傳統的節日中，寄托著人們對不可知未來的美好期待，也為著渡過了又一個充滿危險的往昔而慶祝。

    站在道宮真慶殿外空地上，剛在殿內簡單慶祝了年節的二代弟子們，隔空觀賞著下方遠處城中熱鬧的燈火。

    其中，依著上山的時日不同，各自的心情也有著差別。

    已拜入道宮十餘年的餘東海等人，實力已經提升至三品上下，與山下的普通民眾有極大差距。

    隻是心中感慨一下山下的生活，已然離自己越來越遠，漸漸有些不真實之感。

    而幾個比薑雲大不了多少的小師兄們，因著年歲還未到十二，正期盼著初二開始的一旬年休，可以讓他們返家顯耀一把如今的成績。

    一有機會總是粘在身旁的吉海兒，此刻卻臉上浮滿落漠的神色，不知道該在這個節慶裏期盼些什麽。

    至於薑雲，他在高興可以下山與薑承安相聚之餘，也為如何完成阿水的要求而發愁。

    借著觀賞山下燈火的機會，薑雲不著痕跡地在道宮這最高的殿上，環顧了周遭的山景。

    可是，他既看不出何處靈氣更充沛，也發不現哪裏有漏網的靈物。

    四下裏轉著小心思的時候，無意中掃過身邊眼角泛著淚光的吉海兒，才想起她的悲苦身世，便邀約道：“含霜，後日你若是休息，便和我一同回家怎麽樣。”

    周圍站著許多同門，薑雲可不敢與海兒以俗名相稱。

    “青之師兄，我，我可以嗎？”

    海兒對薑雲的提議頗為意外。

    “當然！有你一起，還熱鬧一些，唉……”

    講到一半，薑雲也憶起了老爹帶回的噩耗。

    如今沒了西巴村的友鄰，他也算是和薑承安兩人相依為命，比海兒的情況好也有限。

    薑雲的歎息聲，激起了身周同門師兄們的感觸，這邊陲之地的修士家族裏，又有誰不是和獸族有一筆血賬要算的呢？

    特別益陽城轄境內，剛剛經曆了二十年來最嚴重的一場獸潮，其下三個縣城，可謂戶戶有哀聲。

    ‘呼’。

    餘冬海最後掃過一眼山下闌珊的燈火，轉身往居所走去。

    他身為二代弟子裏的大師兄，肩上的擔子更重，比起站在這裏欣賞人間風景，今後保護好這一切，才是更為緊要的事情。

    餘冬海回轉，其他的弟子在相互對視片刻後，也一言不發的跟在身後，提燈往各自居所返回。

    初二清晨，之前打坐練功了一整天的薑雲，帶著惺忪的睡眼，早早等在六師叔潘青璿的小桂別院外，等著接上海兒就同往益陽城去。

    “師兄！”

    不多時，被師傅叮囑了一早的吉海兒，從打開一小半的大門裏探出了頭。

    “走吧，海…那個嗯霜，我們這會兒正好可以與其他幾個師兄一起下山。”

    如今在道宮裏，時不時會分心探查周遭情況的薑雲，在見到海兒時，差點就呼出她的俗名來。

    好在海和含，雖有差別但還救得回來，把那海字加個嗯的鼻音，說是拉長的含字也說得過去。

    兩人飛快行至山門，這邊三師兄時丹，已經帶著其他幾個要下山的弟子等在亭子裏。

    一一見禮，薑雲帶著海兒加入隊伍，人齊後結伴往益陽城行去。

    進了城，時丹自去城中按師命采買物品，其他人則各自往家裏找去。

    除了一兩人本來就是益陽本地人外，其他弟子的家人，都是家裏小子姑娘被青城道宮選徒選上後，再領著安家費，在這繁盛的益陽城中住下的。

    這危險處處的邊陲之地，也算是道宮給弟子們的最好福利。畢竟方圓數十裏，沒有哪兒比得上守著道宮的益陽城更安全了。

    按著薑承安捎給的地址，身穿道宮青衣的兩人，在沿路民眾驚羨目光中，不多時就找到老爹住的清靜小院子。

    “薑叔叔好！”

    才進門，海兒甜甜的聲音就響起。

    “好！好，你們都回來了。”

    本來心中雖有期盼，卻還繃著沒等在院裏的薑承安，一聽到海兒的招呼，便趕忙起身往院裏走來，臉上也不自覺泛起了神光。

    年節裏，南齊人最在意的便是家人團聚。

    為了這幾天的相聚，傷已經好利索了的薑承安，縱然無法拉弓引箭，也還是帶著些物什去城外林子裏下了幾個陷井，捉了些小獸回來加菜。

    初二這日，一家三口擠在小院裏，也算是其樂融融。

    吃過了晚飯，趕在出門看燈前，薑承安提前知會兩人不要耽擱太晚，次日早晨還有個長輩要去拜會。

    為了盡早趕去看燈的薑雲兩人，對薑承安的提醒滿口答應。

    隻是，身在與獸族接觸的最前沿，益陽城的燈會並不十分奢大，不過倒也完美的烘襯出了許多喜慶的氣氛。

    匆匆瀏覽過燈會，因為實在難以適應周圍民眾各色目光的兩個孩子，最後比預計早很多的就回到了家中。

    和海兒別過，進了自己房間的薑雲，保持了在道宮時的好習慣，盤腳坐到榻上準備運功修煉一番。

    日常的幾個周天下來，薑雲訝異地睜開眼！

    怪了？！

    怎生今日這真氣增長得如此之少？

    少到連阿水都懶得吸收！

    將小猴子從石牌中喚了出來，一番嘀咕之下，薑雲對得出的這個答案有些無語。

    他這是在道宮山上錦衣玉食慣了，對山外稀薄的靈氣變得不適應了啊！

    難怪……

    現在薑雲終於有些理解，為何朱提觀的菩提樹被毀之後，師傅說長溪鎮的熱鬧再也無法恢複了。

    以如此淡薄的靈氣，長溪鎮什麽時候才又修得出一個五品真人？而沒有修士的庇護，普通民眾又如何能在獸族的環伺中立足。

    鬱悶的翻身睡覺，薑雲開始盤算著，將回返道宮的時間提前了。

    次日，街上的打更人剛打過五更的綁子，薑雲就來到了院中，既然真氣得不到鍛煉，那鞭法就要抓起來了。

    ‘劈啪’甩鞭至天色大亮，運動後舒暢許多的薑雲和海兒，跟在薑承安的身後，提著精致的點心往‘長輩’家拜年而去。

    隻是，老爹什麽時候在這益陽城裏也有老朋友了呢？（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