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大陸，創世一百年春，二月二日龍抬頭。

    帝都建鄴西郊的麓山學院，迎來了一年一度的係統激活日。此刻剛剛發榜，人頭攢動的莘莘學子們，正圍在布告欄前議論紛紛。

    笑聲夾雜著歎息，幾家歡喜幾家愁。

    牧遙有些渾渾噩噩的擠出了人群，沒有心思顧忌四周詫異的眼神。

    望著枝頭新添的綠芽，一陣fa leng後，他低下了頭。作為學院的化氣第一人，牧遙原本深信，今天會是他一飛衝天的日子。

    可惜，命運卻和他開了一個玩笑。

    係統激活大陣處，同學們依舊還在嬉鬧著，笑聲有些刺耳。偶有兩聲歎息，在看到牧遙的呆滯後，失落中又升起了一絲慶幸。

    還好，不算最糟。

    蟄伏了一個冬季的蟲豸們，醒來後的第一聲鳴叫，仿佛都帶著些許嘲笑。

    一隻伽藍蜂便偷偷爬進了牧遙的領子。

    牧遙置若罔聞，待到伽藍蜂伸出長長的尾針，將淡藍色的毒液注入皮膚之後。牧遙才從一陣刺痛中清醒了過來。

    抬頭看了眼四周的同學，同情、奚落、惋惜、嘲笑，莫衷一是。

    他再次低下了頭。

    牧遙沒有理會伽藍蜂，而是緩緩的將手伸向了衣領。隨後輕輕解開了脖子下的第一顆扣子，第二顆，第三顆...

    直到將扣子全部解開，牧遙脫下了外層的棉衫。

    接著又脫下了小褂，以及貼身的褻衣。

    最後，光起了身子。

    四周一陣驚呼。節氣雖已立春，卻有倒春之寒。圍觀的同學們，下意識捂緊了自己的衣襟。一時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牧遙瘋了麽？

    牧遙沒有理會。取下棉衫上的腰帶，走近了旁邊的一叢荊棘。隨後挑了幾根最大的枝丫，折斷成一米左右。然後，用腰帶綁在了背上。

    伽藍蜂終於驚走，枝丫上的倒刺卻盡數紮入他的後背，血流如注。

    四周的議論聲更大了。

    牧遙回到小徑，抬頭望了一眼山頂。緩步而上，臉色陰沉。

    直到接近山頂時，山腰處忽然傳來幾聲呼喊。牧遙轉過頭，這才發現身後跟著烏壓壓的一片同學，至少好幾百人。

    有個人影急切的擠出人群，滿頭大汗，嘴裏連聲喊著老四。

    正是宿舍的老大，湯思堯。

    湯思堯快步繞到牧遙身前，伸手攔住了他。一臉擔憂，情真意切。

    “老四，你是為我出頭，才輸了賭約。讓我去吧。”

    “本就是衝我來的。我去！”

    “秦明剛剛激活了b級係統，肯定會加倍羞辱於你。但是你的係統…”

    “沒事，垃圾係統，也是係統嘛。”

    牧遙嘴上滿不在乎，心底卻在滴血。他已經反複確認了不下十遍，正如此刻再次打開的係統屬性。他又確認了一遍。

    標準技能：係統維修技能1級，經驗值0/1000，積分值0，

    戰鬥技能：無。

    輔助技能：無。

    隱藏屬性：無。

    係統評級：垃圾

    牧遙是學院百年以來，公認的潛質最佳，化氣第一人。所有教員都在關注著他係統激活的等級，期望他能突破學院的曆史記錄，b+等級。

    但他，卻隻激活了一個垃圾係統。

    尤其讓人失望的是，竟然還打破一個相反的記錄，突破下限。

    因為中央係統，也就是主神，自創世元年降世以來。曾激活的係統中，等級隻有e到s級。從來沒有出現過垃圾這個等級啊。

    除了牧遙！

    這都什麽係統屬性啊，戰鬥技能、輔助技能、隱藏屬性，全是無。簡直就是一個標準的三無人員，欲哭無淚！

    還有這個標準技能，維修係統。

    傻瓜都知道，主神會根據各人的修行潛質，給出最優化的係統，哪有什麽係統缺陷需要維修的。就算有，隻要連接上主神，不到一秒鍾就被它搞定了。

    牧遙不認為自己能比主神還厲害。

    所以他的賭約，便毫無懸念的輸了。輸給了死對頭，秦明。

    秦明與牧遙是同期，家世顯赫，天資聰穎。自小就是生活在聚光燈下的焦點人物，不曾想入學後，竟然會被牧遙奪去了光芒。

    自那以後，秦ming xin底，便嫉恨上了牧遙。

    元宵節那天，湯思堯帶著未婚妻冷如月去賞燈。秦明便將他兩攔下，動手動腳。

    恰巧牧遙也在，知道秦明把對自己的怨氣，撒在了兄弟頭上。

    當場就和他打了一架。

    兩人素來積怨，出手毫不留情。牧遙傷重，秦明則是傷得有些慘。

    輸拳不能輸人，秦明當場便和牧遙定下賭約。說要徹底解決舊日恩怨，以二月二日的係統激活為準。誰的係統等級低，誰便負荊請罪。

    牧遙欣然答應。秦明事後給了自己兩個嘴巴。

    奈何，天意弄人。

    牧遙這些年一直在贏，卻在這最關鍵的賭約中，輸了，一敗塗地。其實，輸的又何止是賭約。或許，還有人生。

    因為係統等級，似乎還會xian zhi修行上限。

    根據曆年數據統計，e級幾乎無法突破化識境，其他d、c、b等級依次對應還虛、合道和入聖。據說a級和s級，還有可能成神。

    當然，誰也沒見過神。但至少希望還在。

    隻是這個連e級都不如的垃圾等級，又算什麽呢，牧遙有些絕望。

    拒絕了湯思堯後，牧遙背著荊棘繼續登山。他知道，秦明就在山頂，帶著勝利者的驕傲和無盡的羞辱，正在等著自己。

    正如所料，秦明站在演武台的中央，帶著一幫兄弟。

    臂彎處，還摟著一個女子。

    竟然是冷如月。

    牧遙一陣fa leng。湯思堯則是瞬間雙眼血紅，嘴裏痛苦的嗚咽嘶吼。隨後就如困獸一般，撲了上去。秦明這一手，絕對是激怒男人最有效的方法。

    湯思堯徹底憤怒了！

    隻是，憤怒和實力，是兩回事。

    湯思堯才化氣九級，秦明卻已經激活係統。

    這代表著，秦明邁過了化氣十級巔峰，並在激活大陣中破鏡。大陣會在秦明進入化識境的瞬間，同步連接主神，從而完成係統激活。

    差距太明顯了。

    湯思堯飛身上去，還未站穩腳跟，便又飛了回來。

    嘭的倒在地上，口吐鮮血。

    冷如月驚訝的捂住了嘴，秦明得意洋洋，牧遙則是臉部抽搐。強忍住出手的衝動，牧遙繼續向演武台走去。一直來到秦明跟前。

    隨後，牧遙低頭彎腰，突然單膝跪了下去。

    荊條呈現在了秦明的麵前。

    這便是負荊請罪。裸身背著荊條，跪在對方麵前任其抽打，直到滿意為止。

    輸了就要接受懲罰，這是牧遙兄弟兩自願立下的賭約。

    為了一個女人。

    諷刺的是，女人卻在敵人的懷裏！

    秦明傲慢的抽出了一根荊條，哈哈大笑，並向四周的同學炫耀。

    牧遙依然跪著，兄弟躺在旁邊吐血，他還在極力忍耐。這是生平最大的侮辱，他卻隻能信守承諾，即便是對於敵人。

    這是牧遙的做人準則。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理會湯思堯和冷如月，哪怕隻是看上一眼。

    牧遙擔心自己會忍不住出手！

    啪的一聲，荊條抽在了牧遙背上，一條血痕越過肩胛曼延至後腰，醒目顯眼。四周傳來一聲驚呼，還有秦明放浪的笑聲。

    牧遙握緊了拳頭，指甲已經陷入肉裏。

    不止是疼痛，還有屈辱。

    荊條繼續如暴風雨般鞭撻下來。整個演武台上，隻聽見啪啪聲響。

    圍觀的同學們，除了驚訝，便隻有沉默。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就算與牧遙交好的一些學員，雖然異常憤怒，卻也不便插手。

    何況，秦家的勢力也不容小覷。

    死一般的沉寂中，鞭撻聲音顯得格外響亮。

    荊條一根一根的粉碎，牧遙的背上，早已血肉模糊。他卻一直咬緊牙關，默默承受，沒有發出哪怕一絲的聲響。

    這讓秦明有些氣惱。

    等到荊條隻剩最後一根，他的眼神變得惡毒起來。

    隻見荊條在空中突然拐了一個彎。隨後，啪的一聲，直接抽在了牧遙臉上。

    打人不打臉，這是修行者的常識。

    秦明卻打了，還不停的打，啪啪作響。牧遙依然依然沒有啃聲，也沒有一絲閃躲。瞬間便臉頰腫脹、血流滿麵。

    湯思堯終於不顧吐血，再一次嘶吼著撲了過去。

    秦明冷笑一聲，踹在了他的胸口。湯思堯一口血箭噴出，便飛出了演武台。

    牧遙終於扭頭看了湯思堯一眼，還有冷如月。冷如月早已滿麵羞紅，此刻嬰嚀一聲，趕緊背轉過身去。無顏以對！

    牧遙選擇了繼續跪著。

    直到最後一根荊條化為粉碎，牧遙這才抬起頭來，望著秦明。

    “夠了麽？…”

    “恐怕，還不夠！”

    秦明說完，忽然一腳踹出，正中牧遙下頜。牧遙也飛了出去。

    四周哇的一片驚叫，眾人已經明白兩人賭約的事。負荊請罪，哪有用腳踢的。一時吵吵嚷嚷，對著秦明噓聲大作。

    牧遙艱難的爬起，滿嘴滴血。隨後踉蹌的走了回來，繼續單膝跪下。

    “夠了麽？…”

    “不夠！…”

    秦明再次一腳踹出。這一次，牧遙直接飛出了演武台，砰的掉在人群腳邊。已是麵目全非，滿身傷痕。簡直就是一個血人。

    幾個要好的同學跨出人群，想要為牧遙討個公道。

    牧遙卻將他們喚住，掙紮著爬了起來。腳步顫巍巍的一陣趔趄，每一步，都在身後留下了一個血的腳印。隨後再一次，跪在了秦明麵前。

    “夠了麽？…”

    “不夠！…”

    秦明作勢又要再踢。四周的同學們紛紛衝了出來，一陣破口大罵。秦明終於猶豫，將腳收了回來。牧遙卻再次張口。

    “夠了麽？”

    “夠了。”秦明無奈點頭。

    牧遙似乎鬆了口氣，搖晃著站起身來。隻是，這站立仿佛已經花去了他所有的力氣。隨後牧遙抬眼，第一次平視秦明，異常平靜的說道。

    “接下來，咱們算算別的賬吧。”

    “別的賬…，什麽賬？”

    “你傷我兄弟，奪他妻子。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哈哈…，就憑你！現在麽？”

    “就現在！”

    看見牧遙站立都困難。秦明狂浪的笑聲中，帶著譏笑與殘忍，因為他的b級係統還自帶了戰鬥技能胎息訣。秦明勝券在握。

    你都這樣子了，還想報仇。癡人說夢！

    湯思堯艱難的爬到牧遙身旁，滿臉愧疚。地上拖出了一道殷紅的血跡。

    “老四，你不能去。會死的！”

    “死不了！”

    牧遙掰開湯思堯的手臂。一瘸一拐的來到了演武台的中央。麵對秦明。

    趁你病，要你命。秦明率先出手。

    兩人交戰了至少數十次，根本無需試探，秦明出手便是直奔牧遙左肋。牧遙皺眉，他的反手一向不夠順暢，趕緊想要避開。

    牧遙跨步側移，背肌卻是一陣撕裂的疼痛。

    隻聽啪的一聲，左肋傳來一陣劇痛，秦明已經擊中了他。牧遙知道，這時候絕不能去顧及傷痛，趕緊還了一拳衝向對方胸口。

    秦明輕巧的避開，停在一米開外，雙手抱胸、臉含譏笑。

    他已經確認，此刻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敏捷性，牧遙都已經比不上自己。

    因為受傷。

    牧遙何嚐不知道，一時眉間深鎖。

    秦明再次攻了上來，圍著牧遙高速奔跑，拳拳到肉，砰砰作響。牧遙一副搖搖欲墜，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秦明終於運起了胎息訣，滿臉大仇得報的喜悅。

    那麽，到此結束吧！

    此刻眾人眼中，牧遙似乎已經被徹底打蒙了，毫無還手之力。

    實際上，牧遙始終憋著一口氣，保持住靈台的一絲清明。他知道自己受傷嚴重，隻能等待機會，秦明大意的機會。

    此刻看見秦明臉現喜色。牧遙知道，機會終於來了。

    隻見牧遙的脖頸處的肌膚底下，正有一團淡藍色的氣息，被真元包裹著向嘴裏移動。這是剛才在發榜處，伽藍蜂叮咬後所留下的毒液。

    毒液一旦注入經脈，如果不及時用真元隔離，就會導致暈厥。

    秦明的胎息訣終於激發而出。他感覺到出手瞬間，有天地元氣湧入了氣海之中，並隨同真元轟然而出。攻擊力至少提高了三成。

    隻聽嘭的一聲，牧遙胸口中掌，應聲倒地。

    秦明振臂歡呼，卻忽然發現左手手腕被牧遙狠狠咬住了。打不過就變狗咬人麽，化氣第一人也不過如此。

    本少爺再送你幾掌。

    秦明再次運行胎息訣。這一次，右手對準了牧遙的頭部，揮掌而下。

    恰逢此刻，牧遙卻忽然鬆開了嘴，抬頭望向秦明。

    兩個嘴角裂開，笑了。

    這笑容來得莫名奇妙。尤其是在這張傷痕累累的臉上，甚至顯得有些詭異。秦明一時愣住，隨後，未等拳頭落下。

    秦明便砰的一聲，暈倒在了地上。

    接下來，牧遙的拳頭便如暴風雨般砸向了秦明的全身各處。

    直到，秦明皮開肉綻，自己也用光了力氣。

    呼…，這算報仇了吧！

    牧遙終於鬆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台下一片歡呼，同學們大多同情牧遙的遭遇。除了秦明帶來壓場的那幫跟班，幾人迅速扶起秦明。隨後便有一人站了出來，大聲嗬斥。

    無恥小人，竟然用毒！

    四周的歡呼聲，戛然而止。學院不禁止同學私鬥，所以才有了這演武台。但是對於用毒，卻是明令禁止的。

    剛才秦明詭異的倒下，難道…

    秦明的跟班中，早有人匆匆下了山，去找教員告發牧遙。

    而牧遙，卻將眼神落在了冷如月的身上。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