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接走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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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麽值得交換的?
賈數認真地將手中籌碼數了一遍, 然後不得不承認, 對賈代善這種金銀財寶、功名利祿和美人地位什麽都不缺的人來說,除了她的異能, 她所擁有的其他籌碼根本無法吸引賈代善。
她張嘴, 正想開口,卻聽賈代善奇怪地問她:“你為何覺得我是為了政兒要爵位的?”
事實上, 他雖然偏愛次子, 卻也一直沒有越過赦兒這個嫡長子。
長幼不分、兄弟鬩牆, 為亂家之始。
他賈代善就算老糊塗了, 都不可能做出讓政兒打壓赦兒這種事。
不但不願,而且不能。
就算是敏兒記憶當中,他也並沒有將榮國府的爵位交給政兒繼承。
更不用說後來知道了政兒與賈史氏在他死後的所作所為,他如今又怎麽會對他們母子偏心?
“賈赦已經是你鐵板釘釘的爵位繼承者,你還想要一個爵位,不是為了賈政還是為了誰?”賈數眼神嘲諷, “賈家還有其他人擔得起你想要的爵位?就算有,你會願意給?”
賈代善幽幽地看了她一眼:“你手上不是沒有嗎?”
雖然一開始他確實是被“爵位”給迷了眼, 失了冷靜,但他會那樣說, 可不是想要用他和賈數都不知道的東西, 去換一個爵位。
去年林如海被算計的幕後黑手直到現在,他都沒有找到, 他實在很擔心太子被廢黜、自己的早死、敬兒避居道觀, 以及賈家的敗落這一係列時間的背後, 會不會正是出自於這個至今也沒露出狐狸尾巴的皇子的算計。
賈代善一開始確實想過,挑撥林家與賈家關係的人,會不會是前世最終登上皇位的那位皇子。
然而等他調查過後,卻再次確認,不是他。
前世最終登上皇位的是四皇子,在太子倒台之前可以說是堅定的保皇黨。皇上讓他怎麽做,他就必須怎麽做,哪怕皇上讓他輔佐太子,讓他替太子鏟除異己,為太子當擋箭牌……
他別無選擇,否則就會被皇上親自下手打壓。
而原因,卻來自於他的身份——
宮奴之子,卻被抱到繼後名下教養,一躍成為除太子外,身份最高的一位皇子。
可惜皇上與太子父子情深,根本不可能容許四皇子威脅到太子的地位,所以從小親自教養四皇子為臣之道,還處處給二人創造機會培養感情。
雖不知道以後如何,但就目前而言,四皇子就算有心奪位,也根本沒有實力。
背後那位皇子能勸說二品大員發揮最後餘熱,不但坑了他原來跟的三皇子,還“順便”挑撥了下賈家與林家的關係,條件就是從大皇子的報複中保下胡耀尚且年幼的子嗣。
而能做到這一點的,絕對不可能是如今根本沒資本角逐皇位的四皇子。
這樣一想,賈代善近乎玩笑般地開口:“你要是能查到去年林海被人算計的背後站著的是誰,我可以把胡姨娘抬為良妾,或是給胡姨娘在榮國府外置辦一個院子,讓她自己當家做主。”
賈數冷笑:“榮國公可真是好算計。”
賈代善麵色一沉:“你這話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你還肖想著做真正的嫡女不成!”
賈數身體前傾,眼神漠然:“你榮國公嫡女的身份,有什麽值得我在意的?”
賈代善眯了眯眼,眼底滿是對賈數的審視。
賈數凜然不懼,“我要的,是姨娘的放妾書!”
“若是我替你查到背後弄鬼的皇子是誰,你就將胡姨娘的放妾書及賣身契一並給我,我要堂堂正正地將她從榮國府接走!”
賈代善勃然大怒:“你可知自己是在說什麽?”
沒有男人能忍受被自己的女兒要走...生母放妾書,還說要將人堂堂正正接走的侮辱!
是的,在賈代善看來,這簡直稱得上是他平生僅有的奇恥大辱!
“我絕不可能同意你的條件!”賈代善說得斬釘截鐵。
賈數嗤笑一聲:“榮國公可是說真的?”
賈代善看了她一眼,原本脫口而出的篤定回答,也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先說說你打算怎麽查。”
賈數掃了賈代善一眼,笑了:“榮國公,你為什麽總是一本正經地跟我說一些令我發笑的話?”
“哢嚓”一聲,賈代善捏碎了座下椅子的扶手,看向賈數的目光極其不善。
賈數看了一眼,完全沒感覺,“就如同你跟我說,胡姨娘如今的住處絕不可能告訴我一樣,你憑什麽認為我會告訴你,我查消息的途徑?我看起來比你蠢,還是比你好糊弄?”
賈代善騰一下起身,渾身氣勢對準賈數傾瀉而出。
賈數也不是善茬,被人如此針對難道還能跟個受氣包似的受著?她毫不客氣地放出了自己在戰場上多年曆練出來的血煞之氣。
一時間,二人竟沒能分出勝負,反倒在這個不大的屋子內針鋒相對起來。
他二人倒是沒什麽感覺,卻可憐了一直在臥房內當鵪鶉的賈史氏——
二人氣勢全開,將這個大半輩子都待在內宅作威作福的女人嚇得麵色慘白,渾身發軟,差點沒直接叫出聲來。
許是察覺到了賈史氏的異狀,賈數勾唇一笑,而後向前一步,一直刻意壓製的殺氣鎖定了賈代善。
賈代善與賈數二人的凶煞之氣雖然都是從戰場上曆練出來的,可卻並非完全一致。
賈代善上戰場的時候,其父賈源已經是榮國公,所以他上戰場,大多時候擔任的也都是後方坐鎮的指揮,極少親自上陣殺敵。
他的氣勢,威嚴,肅殺,卻更偏向上位者。
可賈數前世可是與異能者麵對麵廝殺的戰士,由她親手收割的敵方性命不知凡幾,其中不但有異能者的,還有異能者操控的各種猛獸怪物。
她的氣勢,危險,血腥,殺氣騰騰。
如今賈代善的背後可沒有千軍萬馬供他驅使,如何能敵得上一刀一槍在戰場上廝殺下來的賈數?
很快,賈代善的額角便爆出了青筋。
他咬牙,惡狠狠地看著賈數:“你果然不是我的女兒!”
賈數舔唇,眼神嗜血:“你果然很聰明!可是你應當知道,我不是你女兒的消息是個不能讓人知道的秘密,你說,我現在是該殺了你呢,還是殺了你呢?”
“哎呀,我都忘了……”
賈數拍手,“雖然胡姨娘說不想殺了你們夫妻,但是如今四下無人,若是我把你們殺了,可沒人會懷疑我啊。”
“畢竟,我不過是個出嫁回門的新嫁娘,柔弱,可憐還倒黴……”
賈代善一凜,猛地向後一退,卻直接跌坐在椅子上。
冷汗直冒,渾身狼狽。
而臥房內的賈史氏更是不堪,直接被嚇暈過去了。
暈過去的前一秒她突然想到敏兒在成婚前找她說的那個夢,頓時滿腔遷怒,若是敏兒沒有搶走賈數的婚事,她定然一輩子風風光光,如何會走這麽一遭!
果然,她在生下賈敏時就該直接把她掐死!
賈代善畢竟不是普通人,很快便找回了自己的優勢:“別忘了胡姨娘還在我的手上!”
他到現在才發現,哪怕是有了敏兒記憶的提醒,他仍舊小看了這個占了他女兒身軀的孤魂野鬼!
“惡鬼,你不怕我殺了胡姨娘嗎?”賈代善第一次湧起了對鬼神畏懼。
當然,他麵上仍舊鎮定。
賈數愣了下...,隨即哈哈大笑。
她就說,古人的腦洞雖然大,可怎麽會猜到自己是穿越而來?原來他隻是將自己當做了占了賈數身體的孤魂野鬼。
哦不,應當說是從地府爬出來的厲鬼惡鬼?
賈代善心底愈發惴惴不安,在他看來,惡鬼是沒有良知的,因果之事也根本不會被他們放在眼底。
賈數對賈代善的反應萬分滿意,收回外散的氣勢,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一個真正的柔弱新嫁娘。
賈代善看在眼底,心中膽寒。
“賈代善,等賈史氏醒來後告訴她一聲,可千萬不要將我的身份說漏了嘴。”賈數輕描淡寫地威脅,“你作為官場老狐狸,應當知道皇家對我身份有多忌諱吧?你想想,若是皇帝知道你家有惡鬼,能力神秘莫測……”
賈代善雙目圓睜,以他對今上的了解,他一定會想辦法將他整個賈家打入深淵,不得翻身!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賈家出了一個被惡鬼俯身的人,就不會出第二個。
賈代善沉默下來。
賈數笑了笑,“所以說,你其實也不必將胡姨娘的住處保護得密不透風,不許旁人知道。一來我從未想過劫走胡姨娘;二來,胡姨娘如今的住處我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賈代善根本不信。
就算惡鬼能力莫測,可他幾乎將自己的所有親衛都派去守在了胡姨娘所在的莊子上,絕不可能有人……
不,鬼也不可能知道胡姨娘的地址。
賈數笑眯眯地將胡姨娘在的莊子方位說得清楚又仔細,為了不讓賈代善以為她是無意得知了這個消息,她還特別惡趣味地將胡姨娘住處有多少丫鬟婆子伺候,又有多少親衛保護都說得一清二楚。
賈代善聽完後,兩眼無神,雙手無力地垂在了兩側。
“榮國公不必憂心,我對賈家沒有惡意。”賈數挑眉,雖然也沒什麽好感,“我的目的從始至終隻有一個,就是講胡姨娘堂堂正正地從榮國府接走。”
“胡姨娘當初進榮國府,整個榮國府都無知無覺,如今有機會離開榮國府了,我總不會還讓她偷偷摸摸地不能見人。”
在古代,男子納妾是直接一頂粉紅小轎抬進側門就完事兒。
胡姨娘因為是同僚贈送,不算正經妾室,所以連正常的納妾儀式都不曾有。直到第二天,才由賈代善隨意地知會了賈史氏一句,榮國府上上下下才知道有了這麽個人。
除了胡姨娘本身作妖,賈史氏會那麽厭惡胡姨娘,也有這個原因在——
古代正常納妾,是必須經過正妻同意的。
可胡姨娘都進門一天了,賈代善才通知了賈史氏這件事。
這完全是將賈史氏的正妻地位往腳下踩。她不敢也不能對賈代善這個真正給了她榮耀的人生氣,但對胡姨娘,自然免不了遷怒。
賈代善早就被自己的腦補嚇得渾身發冷,哪還敢與惡鬼做交易?
他坐直了身體,當即就想答應賈數的條件。
但話都到嘴邊了,他又沉默下來。
賈數眼神閃了閃,她早就知道,這些權貴膽子大得很,而且為了家族興衰一向是不在意自己、甚至許多族人性命的。
果然,賈代善猶豫了下,開口:“你之前說的條件,還算不算數?”
到了這個地步,之前的所謂侮辱早就被他拋在了腦後。
被惡鬼侮辱,難道他還能報複回去嗎?
賈數點頭:“我是個守信譽的……鬼。”
賈數心底快笑瘋了。
賈代善哪怕麵色發白,也仍舊在賈數的注視下陷入了沉思,過了許久,他才搖頭:“我不能答應你的條件。”
賈數的目光冷了下來:“不要得寸進尺!”
...
“你這具身體畢竟屬於我的女兒,”賈代善抬頭,堅持不讓,“你為了胡姨娘甚至不惜暴露身份,我同樣是數兒的父親,無論她在賈家生活得怎樣,但她畢竟是賈家養大……”
賈數看了他一眼,淡淡陳述:“知道我為什麽沒直接殺了你和賈史氏嗎?”
原主臨死前的唯一牽掛是胡姨娘,但這並不代表她對其他人就沒有情緒——
比如對賈史氏的害怕和仇恨,比如對賈代善的怨憤與不甘,甚至對賈敏,原主都是嫉妒的。
隻是這些情緒在她對胡姨娘的牽掛中,顯得那麽不值一提。
“是因為胡姨娘怕拖累自己的女兒,為了不拖她女兒的後腿,她甚至早就備好了□□,準備自殺。”賈數冷冷地看著賈代善,“你和胡姨娘生活了這麽多年,怕是從未了解過她是個什麽樣的人吧?”
胡姨娘的性格如此剛烈偏執,賈代善若真了解,根本不敢拿她來威脅自己。
賈代善張了張嘴,很想說“不過是一個給男人解悶兒的玩意而已,我為什麽要浪費自己的時間在她身上?妾的作用,不就是取悅他,陪他消遣”,但想了想,他還是閉了嘴。
他終於意識到,他會落到如今隻能看一個惡鬼的臉色的地步,究竟是為了什麽……
“你不該輕視女人。”賈數看著賈代善的眼神充滿了嘲諷,“想想你的嫡妻究竟背著你做過多少事吧……”
若沒有賈史氏一開始的針對,賈數根本不被嚇到比原著死亡的還早,她也根本不會穿進紅樓夢。
而如果沒有她的穿越,賈敏會重生?賈代善會有在她麵前被嚇得麵色慘白的經曆?
原本賈代善雖然對賈史氏失望,但賈敏說的一切畢竟不是他親自經曆,他將之引以為戒,並利用其中信息為自己為賈家謀利,但並沒有切身的感受,所以對賈史氏的態度也就比之前冷淡了些許。
賈史氏甚至都沒察覺到他的轉變。
可如今,因為賈數的這句話,他突然對賈史氏,甚至賈政都是滿腔怒火!
他甚至想著,老二不是覺得自己臨終遺折為他求官,擋了他的科舉之路?那他這輩子便幹脆不管他仕途如何,冷眼看著他是否能考中進士,最後靠著自己的本事進入官場。
還有這爵位,他不是也想要?若是老二在他離世之前不能考中進士,他便直接將人丟進軍隊。
想要爵位?自己掙!
他當初可是靠著軍功,將原本應當降等爵位原樣繼承了。總不能一直覺得誰也比不上他的老二,最後連個微末將軍都拿不到吧?
公侯伯子男的爵位難得,可區區將軍爵位,隻要軍功足夠,今上可大方得很。
賈數見狀,愈發滿意今天的收獲。
雖然胡姨娘不讓她殺人,但能讓賈代善與賈史氏彼此折磨,也算是提胡姨娘出了一口惡氣。
賈代善一身在官場上曆練出的心眼兒,可放到後宅,還真不一定鬥得過賈史氏。
畢竟不管怎樣,他都不能休了賈史氏。
賈代善陰鬱地抿唇:“我不信胡姨娘會自殺。”
就算他許久未曾再進胡姨娘房中,但榮國府也不曾虧待她。榮國府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她,她為什麽要自殺?
賈數眼瞼輕抬:“喔,我忘了你根本不懂後宅裏的彎彎繞繞,也忘了你根本就不知道……”
“你有多少兒子胎死腹中。”
賈代善拍桌而起:“你說什麽?”
賈史氏正好在這個時候清醒過來,卻又再次被嚇暈了過去。
賈數揮揮手:“這些事你自己查,我今天是來商討接走胡姨娘事宜的。”
賈代善強忍怒火:“你的條件我不能答應!”
“誰給你...了與我討價還價的自信?”
賈代善被她話裏的冷意唬了一跳,大腦恢複冷靜,深吸一口氣後仍舊堅持:“我不能答應你的條件!”
身為惡鬼,在知道了胡姨娘的住處後,賈數有無數種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將人接走,但她還是選擇與自己商談,這隻能說明賈數對讓“胡姨娘以後光明正大地生活”一事十分在意。
賈數在意,這就是他的籌碼。
畢竟放妾書,隻有他寫的才有用,胡姨娘的賣身契也一直在他身上,隻有拿著這兩樣東西到衙門,胡姨娘才能真正恢複自由身。
兩人互不讓步,氣氛膠著。
又過了一會兒,賈數先退一步:“先說說你的條件。”
賈代善雙眸一亮。
賈數立刻給他潑了盆冷水,“別說我不能接受的條件,否則我會讓你知道什麽叫後悔!”
賈代善猶豫片刻,伸出三根手指:“三次,你幫我查探三次消息。”
“包括幫你查清陷害林海背後的主使,兩次。沒有商量的餘地!”
“可林如海是你的夫君!”
“那又如何?”賈數看著賈代善,眼神冷靜到冷漠。
賈代善無法,隻得答應下來。他看得出,賈數真的不會再為胡姨娘退步。
-
在榮國府用完午膳,賈數就在賈代善的安排下,由賈赦帶路,張氏陪同,坐在馬車上向榮國府在郊外買的莊子駛去。
林如海先行一步,回了林家。
林母看著孤身一人回來的兒子,不由驚奇:“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你娘子呢?”
林如海擰眉:“不知!”
他的話裏帶了些怒氣,輕易便被林母捕捉到了。她取笑道:“怎麽,數兒沒和你一起,你就生氣了?”
林如海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將自己在榮國府內發現的異常告訴母親。
雖然全程都有人陪著,榮國府的人對他也都客氣親近,但他總覺得他們彼此之間的氣氛十分奇怪。
其中又以他娘子與其他人在一起時,尤其明顯。
而他在其中,與他們格格不入。
這讓他有種賈數其實離他的世界很遠的恐慌感,而這樣的感覺在賈數要去見她姨娘,卻完全沒打算帶他一起去時,達到了頂點。
他確實生氣,卻是氣自己沒辦法讓賈數依靠。
林母將她兒子的情緒變化看在眼裏,忍不住歎氣:“兒子啊,你必須得知道,你的娘子是庶女。”
她並不知道兒子兒媳在榮國府究竟經曆了什麽,但回門嘛,大致也就那些事兒。否則她幹什麽將庫房鑰匙交給賈數?
林如海不解:“庶女又如何?”
林母教導:“庶女與嫡母嫡女天生立場敵對,你覺得數兒回門會高興?”
林如海沉默下來,許久後才開口:“我知道了。”
無人知道林如海在此刻究竟是知道了什麽,但他精神狀態比之前好了許多卻一眼就能看出來。
林母點了點頭:“你回房午休吧,數兒很快就會回來。”
-
胡姨娘在賈數進入婚期最後一個月的時候,便被賈代善以“重病”為由帶到了這個莊子上。
莊子不大,卻因為裏麵種的是各種花卉,倒是景致不錯。
可惜胡姨娘完全沒心思欣賞。
才被帶進莊子的時候,她便想過要不要自殺。
以前感觸不深,但在發現賈代善竟然想將她軟禁在莊子上,以達到控製賈數的目的時,她便對自己成為了女兒唯一的軟肋有了深切的感受。
她不想成為賈代善牽製女兒的條件,更不想成為拖累女兒。
胡姨娘已經將那顆珠子捏在...了手上,眼看就要捏碎,取出其中的毒、藥……
可就在這時,那隻讓她與女兒得以互通有無的胖老鼠出現在了她麵前,胖胖的,一點沒有老鼠的猥瑣之相,反倒讓人心生喜愛。
她的女兒不放心她,又找了過來。
同時她也意識到了一件事,她女兒的能力,恐怕比賈代善那老匹夫預想的還要厲害。
說不定,女兒真的可以將她救走?
如果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況且她還沒親眼看到女兒幸福美滿,多子多福,怎麽願意讓她難受?
可是一天一天的,胡姨娘漸漸失去了希望,而那隻老鼠脖子上的袋子中裝著的紙條又一直沒換新的,她總是擔心女兒遭遇不測,越想越是害怕,越害怕就越自責,總覺得自己活著就是錯誤,拖了女兒後腿。
今日女兒就要回門,胡姨娘拿筆寫了封絕筆信塞進胖老鼠脖子上的袋子裏,然後靜靜地等著晚上的到來。
“胡姨娘,三小姐來見你了。”
胡姨娘精神恍惚,扭頭看向門口:“你說什麽?”
那丫鬟有些害怕,總覺得胡姨娘的神態有些不對勁兒:“胡姨娘,三小姐來看你了!赦大爺與大奶奶也跟著過來了。”
胡姨娘頓了頓,起身,瞪大了眼睛:“你再說一遍!”
“胡姨娘,三小姐……”
不等她將話說完,胡姨娘便衝到她麵前:“三小姐在哪兒,快帶我過去!”
“姨娘,我過來了。”賈數獨自一人從院門外走進來,看著她,滿臉都是溫和的笑意。
胡姨娘晃了晃神,正想上前,卻又突然冷靜下來,轉身退回了屋子。
那丫鬟茫然地看著胡姨娘的背影,回頭喏喏地開口:“三小姐,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胡姨娘這是怎麽了……”
她正想跪下告罪,就見賈數擺手:“你先下去!”
說完,便進了屋子。
胡姨娘冷冷地看著賈數:“你來幹什麽?不是告訴過你,你我表現得越是親近,那老匹夫就越不可能放過你?”
賈數也沒在意胡姨娘語氣中的責怪,隻探手從袖子中取出兩張紙,遞到了胡姨娘跟前。
胡姨娘疑惑地看了賈數一眼,接了過去:“這是什……”
她雙目圓睜,不敢置信地看著紙上的字,“我的賣身契……”
不知想到什麽,她趕緊將賣身契拿開,然後瞪著眼睛看著第二張紙上的“放妾書”幾個大字,登時眼眶泛紅,淚水撲簌簌地就往下落,“沒想到,我兒竟真的做到了將我堂堂正正從榮國府帶走的話。”
賈數冷靜地看著胡姨娘喜極而泣,沒有在這個時候出聲。
可很快,胡姨娘自己就回了神,她有些恐慌地看著賈數:“賈代善給你這兩份文書,究竟是你用什麽東西來交換的?賈數,我早告訴過你,若是因為我害得你受苦受累,我寧願去死!”
她說著,便將手上珠串兒摘下,拿起就要往嘴裏送。
賈數趕緊打落,無奈道:“隻答應了替賈代善查兩件事,之後便與榮國府再無瓜葛,母親不必擔憂。”
她撫了撫胡姨娘的背,“母親應當知道,這對我並不難。”
胡姨娘確實知道。她雖然不知女兒能力是什麽,可卻知道那老鼠不會平白無故地給她們母子當信使。
因為老鼠的存在,兩人近一年來雖沒有見麵,卻也時常交流,母子間的感情也好了許多。可就算是這樣,她也一直要求賈數稱她“姨娘”,就是為了防止賈數叫習慣了,在賈史氏麵前出了錯。
兩人約定,隻有當她真正恢複自由身份時,賈數才能稱她母親。
如今賈數接連喚了她兩聲“母親”,給她帶來的影響遠比賈數的...其他話、甚至是賣身契與放妾書都大得多。
女兒還說答應賈代善的條件並不難……
這一刻,胡姨娘才明白,自己真的從榮國府這個泥淖中脫離了。
她反應過來後的第一個動作,便是黑著臉把賈數拉著往屋子外麵走:“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母親……”
“我是一刻也不想在榮國府的地盤上待著的。”
賈數無奈,隻得順從地被她拉著走。
離開院子後沒走多久,賈赦夫婦便出現在兩人眼前,賈赦疑惑地看著二人:“三妹妹,胡姨娘,你們這是?”
賈數正想開口,就聽胡姨娘說道:“別叫我胡姨娘,我已經不是你父親的姨娘!”
賈赦震驚:“什麽叫做不是父親的姨娘?”他看向被胡姨娘拉著的賈數,“三妹妹,胡姨娘這話是什麽意思?”
“都跟你說,別叫我胡姨娘!”胡姨娘吼他。
從未被人如此對待的賈·榮國府繼承人·赦:“……”一臉茫然。
張氏見他竟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掉鏈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對準他的腰間就是一擰:“赦大爺,可回神了不曾?”
賈赦:“……”寶寶委屈,但寶寶不敢說。
他揉了揉腰間,繃著臉看向胡姨娘:“胡姨娘,你身為父親妾室,卻否認自己身份,是想被大爺我送進大牢狠狠懲治?”
賈赦畢竟是賈代善親手教導出來的繼承人,不管內裏如何,至少表麵是絕對唬得住人的。
可惜……
胡姨娘當場掏出放妾書與賣身契,膽大包天地直接扔到了賈赦臉上:“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什麽!”
賈赦再次懵逼,忍不住看向張氏。
張氏忍了忍,到底沒忍住,不忍直視地將臉轉向了其他方向。
賈赦再一次打破了他在賈數心底的固定印象,然而他此時的表情太有趣,她竟直接大笑出聲。
賈·被甩一臉·赦:“……”為什麽所有人都欺負我?
賈赦氣哼哼地從地上撿起放妾書與賣身契,張氏想要與他一起看,他竟哼了一聲,直接扭過身子背對著張氏。
張氏:“……”賈赦你今晚睡書房去吧!
沒想到賈赦竟然會在外人麵前發作,張氏隻得對著賈數二人尷尬無比地露出一抹榮國府未來主母的端莊微笑。
賈數也很給麵子,收斂了臉上的笑容。
倒是胡姨娘,她對榮國府上上下下全都看不順眼,當即冷笑三聲:“可曾看完了?看完立刻還我,我還得到衙門去辦手續。”
她受夠了榮國府,有了脫離的機會,那真是一刻也不想與之扯上關係。
賈赦這才轉身,眼神複雜地看向賈數:“三妹妹,這……”
作為榮國府的繼承人,賈代善當然不會什麽都瞞著賈赦,他自然也就知道胡姨娘對賈數意味著什麽,也知道她為何會出現在這個偏遠的莊子上。
可同時他也知道,胡姨娘脫離榮國府對賈代善意味著什麽,對賈數又意味著什麽。
他不知道其中發生了什麽,才會讓父親改變主意,竟願意放胡姨娘走,但麵對同父異母的妹妹,他心中實在不舍。
賈數笑笑:“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
賈赦無言,許久後才幽幽歎了口氣,然後側身讓開一條路:“想來胡姨……三妹妹也不願意再與我們一道回榮國府,既如此,你們便先走吧。”
張氏看出他難過,拍了拍他的手。
賈赦回頭,對她笑了笑。
賈數將之看在眼裏,倒是對這對夫妻的相處模式好奇了一會兒,不過很快就放下,與胡姨娘一起離開了這個莊子。
等二人走了沒多...久,莊子外又行駛過來一輛馬車。
賈赦夫婦趕緊上前迎接。
“父親,胡姨娘與三妹妹已經離開了。”雖然不懂父親為何打消了原本的計劃,但賈赦並沒有多問的意思。
因為從小被賈代善待在身邊教導,他比誰都要相信賈代善的能力。
父親既然選擇這樣做,那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賈代善目光沉沉地看著賈赦,不禁歎了口氣:榮國府後繼無人啊……
他揮退賈赦夫妻,徑直走進胡姨娘之前住過的屋子,意外地發現,裏麵的首飾衣物竟都完好無損,胡姨娘一件都沒帶走。
賈代善再屋中站立許久,再次歎氣,而後轉身準備離開。
卻沒想到走到屋子中央時,腳下似乎踩碎了什麽東西。他抬開腳,低頭一看,是手鏈上的一顆磨成空心的珠子,旁邊還散落著一些粉末。
他突然想到賈數之前“胡姨娘會自殺”的說法,心底一個咯噔,急忙蹲下身撚起一些粉末放在鼻端……
“竟是見血封喉的毒、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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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數早就托賈致幫忙找好了院子,就在林家附近,到衙門取消奴籍,又以寡婦的身份立了個女戶,這才坐著馬車往買好的院子方向走。
雖然不能經常上門,但彼此也有個照應。
賈致命人守在大門處,見他們來了,便立刻進院子通報她。
“三妹妹,胡姨娘。”賈致出門迎接。
三人一同進了門。
等將胡姨娘安置好後,賈數與賈致才一起起身,準備離開。
隻是到了院門外,賈數竟意外地發現,門外停了一輛奢華無比的馬車。
並非她熟悉的式樣。
她當即轉頭看向賈致,卻發現她的臉已經黑得能滴出墨來。(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