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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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孩子的小名兒都敲定了, 林如海這才從賈數院子裏出來,準備到林母的院子用膳。
“怎樣, 你媳婦和孩子可都還好?”林母一見林如海,便熱切地問話。
林如海點頭:“若桑已經用過午膳,兩個孩子也都吃飽睡了。”
林母這才鬆了口氣。
自昨天兩個孩子落地,林母若是沒看到孩子的時間稍長些,整顆心就提了起來。
她也不是沒想過將孩子抱到自己的院子來養, 可她也是當母親的,知道若將孩子從母親身邊抱走, 對母親是多大的打擊。
林如海遲疑片刻,道:“母親, 兒子剛才去問過廚房,說是過幾日若桑的飲食就能恢複正常, 她吃的那些東西, 大部分兒子也都能吃。”
林母看了他一眼, 反應過來:“你想與若桑一起用膳?”
林如海不太好意思點頭:“兒子散值回來後天也快黑了,與若桑與孩子們都相處不了多久, 所以想要與若桑一起用膳。”
林母動作一頓, 明白自己之前有些想當然了:“你可曾問過數兒意見?”
“已經問過了, 她不在意。”
林母笑道:“那你回來給我請安後,便直接過去吧。”
林如海靦腆地笑了笑:“還有另一件事。”
“什麽?”
“若桑給兩個孩子起了小名兒。”
事關自己的孫兒孫女,林母整個人的精神狀態都好了不止一倍:“什麽小名兒?”
提到小名兒, 林母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之前賈數將孩子的名字交給她起的事兒, 心底並無芥蒂, 反而多了幾分期待。
林如海頓了下,這才開口:“兒子叫皮皮,女兒叫珠珠。”
“皮皮?”林母瞪大眼睛,“這真是數兒給我孫兒起的小名兒?”
林如海點頭,“若桑說,賤名好養活,正巧兒子也是個調皮的,也希望他以後能長得皮實些,少生病。”
林母想了想,反倒比林如海更能接受這個乳名:“若是這樣,叫孫兒皮皮也好。”
林如海睜大眼,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林母。
林母卻完全沒注意到林如海的表情,一個勁兒地想著什麽,片刻後皺眉開口:“孫女兒的身體比孫兒更弱些,為何不給孫女也起個類似的名字?”
她抬頭,林如海那一言難盡的表情便印入她的眼簾,“如海,你這是怎麽了?”
林如海有些不能理解:“母親不覺得,皮皮這個名字難登大雅之堂嗎?”
林母挑眉:“這有什麽?若是你不願喊孫兒小名兒,以後喚他大名就是了,有沒有其他影響。說來你小時候也曾有個乳名,叫長生呢。”
她又道,“若非你父親提早給你取了字,為娘非得請大儒給你起一個‘鬆鶴’、‘延年’之類的字。母親對兒女的期盼,不就是平安長壽,順遂安康?”
林母這話說得林如海都覺得皮皮這個乳名也沒那麽不好了。
“為何孫女兒的乳名隻叫了個珠珠?”林母又問,有皮皮這個乳名“珠玉在前”,“珠珠”這個名字就顯得有些畫風不對。
當然,林母不知道什麽叫畫風不對,但她也知道,這兩個名字完全不是一個風格。
林如海猶豫片刻,臉頰泛紅地說:“若桑原本給女兒起的乳名,叫壯壯。”
就算對“皮皮”這個乳名在踟躕片刻後就接受了的林母,此時也是檀口微張,半晌說不出話來。
林如海再次確定了,自己堅持給女兒換個乳名的這個決定的正確性。
林母腦袋空白片刻後,連連點頭:“我覺得珠珠這個乳名好,以後就叫珠珠吧。”
... -
林如海上值路上,意外遇上了榮國公的馬車。
正巧今日兵部無事,賈代善在處理完瑣事後,便準備回榮國府。
“國公爺,前麵那馬車,好像是林姑爺家的。”馬夫在外說了聲。
賈代善睜開眼:“如海?”
此時正午已過,也不存在遲到一事,賈代善幹脆讓人將林如海叫到他這邊來,問問情況。
昨日文安侯府派人到榮國府,說起那惡鬼正式發動,即將生產。
賈代善原本在賈數懷孕的時候,心中便十分忌憚,總擔心她會生出什麽鬼胎,如今已經生產,他自然要問清楚情況。
“國公爺。”林如海下了馬車,走到榮國公的馬車前,對他執晚輩禮。
賈代善眼神閃了閃:“數兒與兩個孩子身體如何?”
林如海眼底泛笑:“都好。女兒身子骨瞧著有些弱,但太醫說沒大問題,而且女兒胃口極好,不會出大問題。”
賈代善一臉欣慰:“這便好。若是她們母子三人身體有什麽異常,你隻管給榮國府遞個話,隻要榮國府有的,隻要榮國府能找到的,我必不遺餘力地給你找來。”
林如海覺得賈代善這話有些奇怪,卻又一時沒明白哪兒奇怪,隻能將心頭異樣甩開,道:“小婿再次先提前感謝國公爺了。隻是娘子與兩個孩子身體都好,並無特殊需要。”
擔心榮國公覺得他不識抬舉,他又說,“若是日後有需要榮國府幫助的地方,小婿必不會拒絕。”
榮國公從林如海的眼底隻能看到一片坦誠,想來賈數的孩子確實與正常孩子沒什麽兩樣,否則若生出什麽怪物,想來林如海就算隱瞞,也必不會一絲異樣情緒也不漏。
賈代善一時心緒繁雜,但在林如海麵前,他隻能是一個關心女兒外孫的好父親好外公。
他當即大笑起來:“看你這話說的,若是他們身體好,我高興還來不及。若有可能,我可不希望你日後來找榮國府幫忙。”
林如海一愣,立刻明白了賈代善的意思,嘴角也抿出一抹笑:“正是如此。”
賈代善又問:“那洗三宴可是後日舉辦?”
林如海還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遲疑片刻後,搖頭:“自娘子懷孕以來,家中諸事一直是母親管理,洗三宴究竟是什麽章程,小婿還需回家問過母親後才能答複。”
賈代善挑眉:“你對洗三宴一點不知?”
林如海有些尷尬,覺得自己這個父親似乎當得並不如何稱職。
但他仍是搖頭:“之前也不知兩個孩子性別,洗三宴上一些需要的東西無法準備合適的,便耽擱了下來。而且女兒如今體弱,大夫說不能見風,小婿還在猶豫是否要舉辦。”
因為洗三宴要將孩子放到冷水中,哪怕寓意好,林如海一想到珠珠的身子,便不怎麽想舉辦。
賈數也是這個意思。
唯有林母還在猶豫,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洗三宴也是才出生的嬰兒獲得祝福的宴會,同時也能讓兩個孩子在京城權貴中間亮相。
但孫女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所以哪怕她東西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林母也想等洗三宴前一天李大夫的診治情況,若是確定珠珠不能進行洗三宴,她便直接取消了。
賈代善不解:“你兒子不是身體很健康?”
剛才林如海隻說了女兒身體不好,可沒提過兒子半句。
林如海不好意思地對著賈代善笑笑:“母親和娘子都說了,兩個孩子畢竟一母同胞,打娘胎開始就同吃同住不分彼此,我們也不好厚此薄彼。”
一心想著借著林如海兒女的洗三宴與人拉攏關係,抑或是觀察投靠了其他皇子勢力官員的賈代善,不太能理解林如海的想法。
...林如海畢竟是個伯爵,啟聖帝對他也十分親近,而且林家子嗣不封,他的第一個也可能是唯一一個兒子的洗三宴自然會有許多交好大臣及家眷上門恭賀。
但孩子畢竟是林家的,他也不能強按著林家舉辦洗三宴。
賈代善眼珠一轉,又問:“百日宴呢?可會舉辦?”
林如海頓時笑了起來:“這自然是要辦的,等確定時間後,小婿定然親自送請帖上門。”
賈代善這才點頭。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賈代善再關切了林如海幾句,便讓他去上值了。
回到賈家,賈代善直接讓人給賈史氏遞話:“去跟太太說,讓她進行備好林家兩個孩子的洗三宴與百日宴的禮物。”
他身旁小廝立刻應了聲“是”,轉身便跑出了賈代善的書房。
賈史氏接到傳話,差點將手上的茶杯給摔碎了。
因為賈數,賈史氏特別不願意到林家去,可賈數生了孩子,林家又在京城,她作為榮國府的女主人,賈數的嫡母,自然不能缺席。
那可是林家,賈數如今的老巢,不比她到榮國府做客有顧忌。
但想著賈數之前說的話,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不了、大不了日後讓敏兒同我一起去。”
之前賈敏生子,賈數正好有孕,不好到她家做客,便沒有去。
賈致與賈故二人更是因為與賈母關係不好,根本就沒想過要去恭賀賈敏生子。
關鍵賈故與賈致同賈數的關係卻很好,三人還一起開了家聚寶盆一樣的彩妝閣,偏偏這個彩妝閣直接將賈敏這個真正的嫡女排斥在外。
京城早就傳遍了,說她賈史氏為母不慈,說賈敏與姐妹不睦。
究竟怎麽不睦?欺負她三個庶姐唄!
賈史氏是這樣跟賈敏分析的,賈敏聽了,也覺得有道理,而且她也確實想要知道賈數在林家過得好不好——
因為她身份的原因,那定南侯庶子對幾乎是言聽計從,完全不敢大小聲,又因為與父親的約定,府中至今沒有一個妾室。賈敏過得很好。
但自己好了,也就更加擔心賈數在林家的處境。
可到了洗三宴前夕,林家卻給親近的幾戶人家遞了消息,說是洗三宴取消了,不會舉辦。
賈史氏鬆了口氣,心底忍不住祈求林家百日宴也直接取消。
但她也知道不可能,還是乖乖地將要送給林家的百日宴禮物準備好。
-
林如海散值後回到家中,給林母請安後便直接去了賈數坐月子的房間。
意外的是,他竟看到賈數一臉沉思。
他直接坐到床邊,問她:“若桑,可是有什麽事?”
賈數聞聲抬頭,想了想,道:“沒什麽,隻是突然想起,大姐姐與三妹妹孩子的洗三宴與百日宴,我似乎都沒有去。”
賈敏的兒子周茁的洗三宴她沒去,是因為懷孕,而且本身與她關係就不怎麽好。可賈故的孩子出生,她沒去,卻是因為……
賈致特意給她傳話,讓她不要過去。
林如海對榮國府還比較熟悉,但提到賈數的幾個姐妹,就有點抓瞎了。
“若桑似乎沒跟為夫提過。”林如海細想過後,肯定滴開口。
賈數點頭:“確實如此。”
“怎麽了?”林如海疑惑地看著賈數,“可是她們的夫家有什麽不妥?”
賈數抬頭看了他一眼:“確實不妥。”
賈致的夫家晉陽侯府就不說了,那就是個大坑;賈故的夫家倒是還行,可她嫁的卻隻是庶子。
賈敏呢,因為如今和周宇單獨留在京城,她夫家的好與壞似乎都不會影響到他們。可賈敏與他們夫妻二人的關係卻有些尷尬。...
聽了賈數的話,林如海也沒問為什麽,便直接說到:“那便沒什麽可在意的。”
作為女兒,賈數若是不與榮國府走動,肯定會有人說她不孝。可作為姐妹,她與姐妹的夫家有沒有走動,卻根本不會有人在意。
賈數倒不是在意,不然也不至於這麽久才想起這件事。
但她孩子的百日宴,賈致三人應當都會到林家恭賀。
賈數將這件事告訴林如海:“待字閨中的時候,我與其他三個姐妹關係都不親近,出嫁後,倒是因為彩妝閣與大姐姐二姐姐熟悉起來,但那也隻是我們三姐妹的事,並未牽扯到林家。可若是孩子百日宴她們前來恭賀,她們所代表的身份便不再是我的姐妹……”
“我有些擔心。”賈數看向林如海,“你招待她們的夫君時,千萬注意分寸,別太親近。”
“尤其是晉陽侯,你一定要離他遠遠的!”
賈故與賈敏的夫君她不算了解,也不知他們身後的家族有沒有其他打算,但賈致的夫君晉陽侯,卻明顯有問題。
絕對不能晉陽侯扯上關係!
林如海雖然不明白賈數為什麽這麽戒備自己那三個連襟,但賈數會這麽說,定然有她的原因。就算他不了解其中內情,也不會違背賈數的勸告。
許是因為這兩天吃飽喝足了,營養也跟上了(林母幾乎將最近幾天生子及馬上就要生孩子的孕婦找了個遍,賈數想要的初乳每頓都有四碗,完全能夠供給兩個孩子的身體消耗),原本瘦弱不堪的珠珠的身上也長了一些肉出來,雖然還比不上她弟弟那肉嘟嘟的手感,但至少看起來,沒那麽嚇人了。
皮皮比較鬧騰,在營養跟上後,每天清醒的時間比之前還多。
而他一旦清醒過來,除非被賈數抱在懷裏,否則一定會去騷擾珠珠,小胳膊小腿兒亂晃,時不時就打到了珠珠的身體。
好在他人小,力氣也小,所以並沒有給珠珠造成任何傷害。
可珠珠在這樣的騷擾下,也不可能還能睡覺,每次被吵醒後,她也都會仗著自己力氣大,將皮皮的亂動的爪子抓到手裏,不捏到泛紅決不罷休。
賈數一開始還心疼,到後麵就幹脆放任了——
反正吃虧的也不是豬豬,她管那麽多幹什麽?就該讓皮皮這個臭小子吃點教訓!
她仔細觀察過,豬豬就算有異能,礙於軟趴趴的身體,如今力量也小得很,就算將皮皮的爪子抓的通紅,很快就會消去,實際並不會痛。
至於皮皮為什麽每次都會哭……
大概他天生就是戲精吧,所以每天都會鍥而不舍地去撩撥珠珠,還一被珠珠教訓就嚎啕大哭,每次還都都別精準地對著賈數的方向哭。
賈數:“……”也是心累。
之前林如海回家的時候,兩個孩子因為吃飽喝足,都已經睡下了,林如海還不曾見識過這樣的場景。
所以在兩人說完正事兒,突然發現皮皮開始手腳亂動,好幾次都打到了珠珠身上的時候,林如海趕緊俯身,想要將珠珠抱起來。
結果,就在他快要碰到珠珠的時候,他愕然地發現,珠珠竟然抬手拍了皮皮一巴掌,然後抓著皮皮那隻亂晃的手就不放了。
幾乎是立刻,皮皮那堪比魔音灌耳的哭聲,就在屋子裏響了起來。
林如海:“……”這場景,似曾相識啊。
他趕緊看向賈數,發現她一臉見怪不怪,不由開口:“若桑,不管管兩個孩子嗎?”
賈數瞥了皮皮一眼:“不要管,慣得他!”
林如海有些驚愕,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但他到底心疼皮皮,還是探手抓住珠珠的手,試圖將皮皮的手腕拯救出來。
珠珠能放?
... 林如海努力好久,也沒能掰開。又擔心用力太過,傷到了珠珠,隻能滿頭大汗地看向賈數求助。
賈數還是說:“別管他們兩個,等一會兒珠珠就會放手了。”
林如海遲疑:“可是皮皮哭得好傷心,會不會傷嗓子……”
“你等會兒隻管看,自然明白我為什麽讓你不管皮皮。”賈數無奈,她是這沒想過皮皮不過才出生幾天,演戲的天賦就點滿了經驗值。
果然沒一會兒,珠珠就放開了抓著皮皮的手,動了動,然後再次睡了過去。
林如海送了口氣,立刻心疼地去抱皮皮。
就算是皮皮先惹禍才有了後麵的遭遇,但人都是同情弱者的,更何況皮皮還是他的兒子?
看著皮皮哭得那麽傷心,林如海怎麽也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賈數直接將人攔住:“再等等。”
林如海不能理解賈數的話:“可是珠珠都已經放開了皮皮,皮皮還是哭得這麽傷心,定然是手痛……”
賈數差點沒衝著林如海翻白眼:“你在翰林院忙著修書,與兩個孩子相處不多,所以不了解他們的脾氣。但這樣的場景這些天已經發生了超過十次,你等等再說。”
林如海還是很相信賈數的,可皮皮的哭聲一直沒有停歇,他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聽賈數的話。
賈數又下一劑猛藥:“母親一開始跟你一樣,也特別心疼皮皮。但最後,她隻會抱珠珠。”
林如海:“……”
雖然仍舊心疼,林如海到底沒有再去抱皮皮。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了,屋子裏頓時隻剩下皮皮的哭聲。
許是察覺到了氣氛異常,也可能是皮皮哭累了,沒一會兒,皮皮的哭聲便跟按了開關一樣,戛然而止。
然後他伸手朝賈數的方向晃了晃,似乎在求抱抱。
賈數沒理他。
就在林如海擔心皮皮又要哭,父愛泛濫地準備去抱他的時候,皮皮吧唧吧唧嘴,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林如海眨眨眼,腦子有些懵。
賈數笑著看他:“一開始,皮皮等珠珠將手放開後,幾乎要哭足半刻鍾,才會因為累了睡覺。你感覺剛才珠珠放開他後,皮皮哭了多久?”
林如海:“……”好像沒哭多久。
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向睡得跟小豬一樣的皮皮:“他、他是在假哭?”
“為什麽呢?”林如海想不通。
賈數噗呲一笑:“想讓我抱他啊。”
如果她不抱,就想讓林母抱。
林如海因為與孩子相處的時間不多,兩個孩子對他的氣息都不算熟悉,自然沒想過向他求抱抱。
不過若是林如海剛才真的抱了,以後皮皮的演戲對象就會增加了。
林如海覺得自己受到了打擊,他一個堂堂探花,竟然被一個無齒小兒給騙了!這個無齒小兒還是他才出生幾個月大的兒子!
林如海:“……”人生艱難!
-
時間一晃而過,很快就到了春天。
滿月的時候,因為珠珠身體還未完全恢複,林家便並未邀請其他人到林家做客,隻是自己小小地辦了一桌宴席,吃完了事。
但是洗三與滿月沒有辦,兩個孩子的百日便隻能大辦了,否則影響其他人對兩個孩子的觀感。
賈數已經出了月子,正和林母一同忙著張羅兩個孩子的百日宴。
請帖在前幾天便送到了與文安侯府交好的人家。
林母帶著賈數,細心地講解著來客的座位安排,以及各家的姻親八卦,及各自的忌諱喜好等。
賈數跟在後麵,記得十分認真。
距離用膳還有一個時辰的時候,客人陸陸...續續地趕到了林家。
當然,最先到的,還是賈致夫婦。
她與賈數是同輩,本身雖然當家做主,但晉陽侯府在京城卻已經沒多少名聲,算是沒落了。
小廝接到人後,直接將晉陽侯引到了林如海身邊,而賈致則被帶到了賈數麵前。
林母與賈致寒暄了幾句,便直接對賈數說道:“你們姐妹關係不錯,便由你帶著晉陽侯夫人到後院去吧。”
賈數自然點頭。
走到半路,賈致突然揮退身邊丫鬟,一把拉住賈數:“三妹妹,你趕緊去跟妹夫說一聲,讓他千萬小心晉陽侯。”
賈數一愣:“二姐姐,這話從何說起?”
今日是她孩子的百日宴,晉陽侯與林如海還是連襟,怎麽也不可能在這種重要時刻亂來吧?
賈致一臉著急:“妹妹也許不知道晉陽侯性格,但他是個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下手的狠毒人。之前也從不見對我有多在意,所以前段時間晉陽侯突然對我大獻殷勤的時候,我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
賈數一愣,親生孩子?賈致的孩子?
賈致並未想到賈數竟然想到了其他地方,隻著急地說,“經過這幾個月的查探,我發現晉陽侯已經投到了某位皇子門下。但晉陽侯本身沒什麽才能,晉陽侯府在京城更是沒多少影響力,那位皇子似乎並不怎麽看重他。”
“為了能在皇子那兒站穩腳跟,晉陽侯才盯上了彩妝閣。”賈數原本就對晉陽侯痛恨非常,如今更是到了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地步。
“可是有了皇上橫插一腳,他隻能放棄。但就在前幾天,晉陽侯似乎得到了什麽吩咐,整個人顯得十分得意。”
“但就在妹妹取消孩子洗三宴的消息傳出後,晉陽侯很是低沉了一段時間。還是前幾日,他才又高興起來。”
“我覺得不對,所以根本沒打算帶著他到林家,誰知就算我說出自己不來恭賀你們孩子的百日,他仍打算到林家來。”
賈數頓時沉下臉:“可知道他到林家是準備幹什麽?”
賈致搖頭:“不知。若是姐姐知道,豈會隱瞞?”
賈數可是讓她有了在晉陽侯府挺直腰杆做人的機會,她怎麽可能願意讓晉陽侯害了她?
賈數轉頭看向遠處的雪浮,對她招了招手。
雪浮趕緊跑到賈數麵前:“太太,可是有什麽吩咐?”
在孩子滿月後,林母便讓府中上下改了稱呼,直接稱林母為老祖宗,林如海為老爺,賈數為太太。
賈數揮揮手:“你去跟老爺身邊的點墨提一句,讓他跟老爺說,盡量不要與晉陽侯有任何身體接觸,對晉陽侯沾過手的酒水等物也不要碰。”
雪浮愣了下,但見賈數表情嚴肅,趕緊點頭應是,然後跑向前院林如海所在的地方。
賈致有些奇怪:“妹妹沒頭沒腦地遞去這句話,伯爵可會聽?”
賈數點頭:“我之前便囑咐過他小心晉陽侯,他心裏有底。”
隻是她原本隻是擔心晉陽侯與林家扯上關係,誰知如今卻得知,他竟是要算計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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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致二人來得比較早,林如海倒是與晉陽侯東拉西扯地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因為賈數之前的提醒,林如海與晉陽侯說的時候時刻保持警惕,不但一句晉陽侯想要知道的消息都沒透露出來,還不停地將話題拉遠,讓他頗有種無處著力的感覺。
越是到後麵,晉陽侯的表情便愈發焦躁不耐。
眼見著時間越過越久,下一波客人也快要到林家了,晉陽侯拿起茶壺給林如海倒了一杯水。
麵對連襟的敬茶,林如海實在沒辦法推拒,隻能接過去。
正要入口的時候,點墨直接衝了...進來,因為動作太急沒停住,直接撞到了林如海身上。
“哢嚓”一聲,茶杯摔得四分五裂。
點墨自知有罪,立刻跪下求饒:“老爺饒命,小的不是故意的。”
饒是林如海脾氣好,但在客人麵前出了如此大醜,他如何能心平氣和地對待點墨?
好在他對點墨性子十分了解,也從未見過點墨如此慌張的時候,便忍著怒氣開口問他:“你究竟因為何事如此急躁,若沒有個正當理由,小心我直接將你發賣了事!”
點墨趕緊叩頭:“老爺,是前院出了事。”
林如海趕緊起身:“何事?”
點墨抬頭,看向一旁滿臉懊惱的晉陽侯,神情猶豫。
林如海隻得對晉陽侯抱歉地拱手:“晉陽侯,實在是不好意思,家中出了點事,隻能讓你在此地休息,一會兒在下定然正式與你道歉。”
晉陽侯猛地抬頭:“這怎麽……”
觸及林如海疑惑的目光,晉陽侯趕緊將溜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強笑道:“何必等一會兒?”他翻開另一個茶杯,又給林如海倒了一杯茶,“文安伯將這杯茶喝掉,便算是道歉了。”
林如海覺得有些奇怪,正想開口,就聽點墨又道:“老爺,前院又兩位客人起了衝突,若是您到晚一步,很可能就有人臉上掛彩了。”
客人在自家掛彩,還是在孩子百日宴的時候,可不是什麽吉利的事情。
林如海隻得再次道歉,然後頭也不回地帶著點墨往前院快步走去。
等人不見了,晉陽侯的臉頓時黑了下來。
林家的下人趕緊進門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打掃幹淨,然後再次離開。
恰好這個時候又有客人進來,見已經有人在了,便直接走到他身邊,許是覺得口渴,又見桌上擺著一杯茶水,便直接端起來就要往嘴裏倒。
晉陽侯心中一慌,抬手就將杯子揮到了地上。
那客人看著地上的碎片,眯了眯眼:“晉陽侯可是對在下有什麽不滿?”
他本是想著晉陽侯到底是個侯爺,身份還不錯,他一個人坐著又很無聊,這才會坐到他身邊。誰知他不過口渴想喝杯茶,就被他這般欺辱。
他還正當自己是侯爺,就能仗勢欺人了?
晉陽侯雖然驚慌,卻是因為茶水的緣故,此時聽到來人質問,回頭看去,登時兩股戰戰,差點沒直接給來人跪下。
“禦史大人……”
來人不僅是個禦史,還是禦史的頭頭——
禦史大夫。
別稱,蘭台寺大夫。
滿朝文武,要論晉陽侯這樣的權貴人家最怕什麽官,那必然是手中掌握著彈劾權利的禦史。
而其中,又以禦史大夫為最。
他們這樣的勳貴人家,在過了幾代之後,難免出現一些仗勢欺人之事。但大部分事情都可以通過錢權擺平,若是無人告發,則無論做了再過分的事都能平安,可一旦被人抓住把柄告發,那幾乎是一告一個準。
晉陽侯心中慌亂,趕緊道饒:“禦史大人,本侯剛才實不是故意的,還請禦史大夫見諒。”
該禦史大夫看著晉陽侯冷笑,是不是故意的他能不知道?
晉陽侯咽了下口水,解釋到,“本侯隻是覺得茶水太涼,喝下後可能對腸胃不好。”
禦史大夫冷笑更甚,這前後矛盾的話,豈不是佐證了晉陽侯就是故意打掉了他手中茶杯?
尤其這個時候,被安排在會客室內伺候客人的幾個下人,看向晉陽侯的目光簡直跟想要吃人似的——
作為來伺候客人的下人,若是有什麽不周到的地方,極容易被罰月銀,嚴重些的甚至可能被打板子或發賣。
晉陽侯這句話,...可以說是將屋內的下人置於極其不利的位置。
關鍵之前聽林如海與晉陽侯說話,屋內的幾個下人誰不知道晉陽侯的妻子與太太是親姐妹,關係很好。
自從賈數出了月子,林母就將管家權再次交給了她,自己倒是經常跑到賈數的院子去逗弄兩個孩子,端得是一副“有孫萬事足”的樣子。
況且老爺與太太關係極好,府中除了太太便沒有其他妾室通房。
沒有伺候好晉陽侯,幾個下人完全能想到自己的下場。
禦史大夫平時幹的就是收集證據,彈劾官員的事兒,自然觀察入微。他輕易就捕捉到了下人眼底的不敢置信和害怕,以及對晉陽侯的憤恨。
想到晉陽侯的身份,他自然明白了這些下人為何聽著晉陽侯汙蔑他們,也不敢開口。
禦史大夫對著晉揚笑了笑,直接探手摸向茶壺:“晉陽侯,您對茶水的溫度究竟有什麽誤解?或是您吃茶有什麽特別的喜好?”
這溫度,雖然不如開水燙,但可跟冷完全扯不上關係。
幾個下人雖然對晉陽侯的所作所為敢怒不敢言,但他既然說了茶水太冷,做下人的,自然也隻能上前將茶水換掉。
可明明這壺茶,是在晉陽侯進入會客室時才泡的!
但等負責泡茶的那個下人過來拎茶壺,準備去重新泡一壺的時候,晉陽侯竟滿頭大汗地按住茶壺,不許他拎走。
這下,幾個下人便隻能當做晉陽侯是在有意為難他們了。
“晉陽侯,您不是說茶水涼了?還請讓小的去重新泡一壺……”
“重新泡就重新泡,為什麽要將這個茶壺拿走。”
下人:“……”
能被安排來待客的下人,那必然是林母和賈數都確認是個做事妥帖,行事圓滑的,本身在林府也有一定的地位。
可就算他本事再好,遇到一個想要找茬的客人,他一身本事也無處使啊。
晉陽侯也知道自己的行為十分奇怪,臉上的汗水冒得越來越多。
禦史大夫看了晉陽侯一眼,視線直接落在了茶壺上:“晉陽侯,可是這壺茶有什麽問題?”
晉陽侯騰一下起身,拎起茶壺就要往外走:“本侯自認茶藝不錯,就親自為禦史大夫泡一壺茶,以表之前莽撞行為的歉意。”
禦史大夫目光死死地鎖住他手上的茶壺,惹得晉陽侯心中惶惑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禦史大夫開口:“喔,那就多謝晉陽侯了。”
晉陽侯如蒙大赦,趕緊在下人的帶領下往茶室的方向走去。
等人看不見了,禦史大夫對屋內剩下的下人開口:“你們趕緊去找林學士,將剛才發生的事一字不落地告訴他,同時提醒他小心晉陽侯這個人。”
若不是今日是林家的好日子,他說不得就將晉陽侯手中的茶壺截下了。
但晉陽侯剛才的做派,明顯是心中有鬼,絕對不可能將茶壺交給其他人,一旦阻攔,說不得他為了保護茶水的秘密,就直接鬧起來了。
嘖嘖,這晉陽侯是打算與文安侯府與榮國府結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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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林如海這邊,等兩人快到前院的時候,點墨這才攔住林如海:“老爺,前院無人鬧事。”
走了一段路,林如海也已經冷靜下來,他看向點墨:“可是晉陽侯有什麽問題?”
“太太身邊的雪浮過來找小的,讓小的轉告您,小心晉陽侯,盡量不要與晉陽侯身體接觸,晉陽侯經手的東西絕對不能入口。”
林如海眯了眯眼:“太太真是這麽說的?”
“如果雪浮沒有傳錯話。”
林如海認真想了想,突然開口,“太太可是與晉陽侯夫人在一起?”
...點墨算了算時間,“應該是。”
那看來是真的了,林如海暗想。
可晉陽侯與林家算是親戚關係,他為何選擇對林家出手?(www.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