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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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母怔住:“皇子盯上林家, 為什麽?”

    賈數將今日在胡氏那邊發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林母, 並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林家如今眼瞧著是要起來了,但到底走的是文官路子, 如海如今也不過是個侍讀學士, 按理, 並不該被那敵國奸細放在眼裏。”

    可最後的結果卻是,那所謂的靈姬與周掌櫃,哪怕迂回著撿起了幾十年前的關係, 也想要害賈數,還是想讓她流產。

    若是想得惡毒些, 指不定他們還想著賈數一輩子也生不了孩子。

    “兒媳想著, 會不會是因為我之前開的彩妝閣,及林家書肆近日的大火, 而且全都與皇上扯上了關係,讓背後那位皇子著急了。”

    林母不解:“因為太子?”

    “可以說是, 也可以說不是。”賈數抿唇,“林家與賈家畢竟是姻親關係,而賈家又是太子最堅定的擁簇之一。雖然因為彩妝閣與林家書肆,我們都直接和皇上有了聯係, 使得林家與太子的關係被拉開, 如海至今也和太子沒多少接觸,但其他皇子可不會這麽想。”

    兩家千方百計結了姻親, 賈家一旦出事, 林家會不幫忙?

    可太子出了事, 賈家絕對會陷進去。這麽一算,林家與太子還是扯上了關係。

    所有想要的皇子,都不可能眼看著與啟聖帝關係親密的林家,也成為□□的一員——

    太子身邊有個深得啟聖帝信任榮國公就已經夠難纏了,再來個林家,他們什麽時候才能等到太子落馬?

    林家實力越強,越會引來旁人注意,進而針對。

    “可他們為什麽會選擇對孩子出手?”林母想不通。

    賈數一開始也覺得奇怪,因為胡氏院子內的所有布置,都是針對她之前懷上的兩個孩子,並且與之前針對林如海時隻是試探不同,這一撥人直接下了死手。

    但是林母剛才的反應,卻給了她答案。

    林家子嗣稀薄,對子嗣傳承的看重遠超其他人,就算賈數對這輩子有沒有孩子不怎麽在意,但林母與林如海可不會不在意。

    若是賈數流產傷到了身體,日後懷孕艱難,到時候無論是主動或被動,林如海都必須納妾。

    當正妻,就沒有一個能容忍丈夫小妾的——

    這一點,就算那些皇子不知道,他的幕僚們也總有那麽一兩個對此有著清晰的認知。

    再者,賈數與林如海之間還有喪子之痛。

    到時候再挑撥幾句,賈數與林家之間哪兒還能如今日一般和睦?

    ……

    賈數的思路理到這裏,也知道了對方真正想要對付的人正是自己。

    自從賈數嫁到林家,林家的事務都是她在打理,有彩妝閣珠玉在前——那個時候賈數可還沒有嫁入林家——林家書肆再弄出一些動靜,似乎也就沒那麽奇怪了。

    林如海與林母是什麽樣的人,他們都有什麽本事,有心人隻要願意調查,甚至都不必浪費多少人手,就能從他們的親朋好友中得到消息。

    他們都不像是能想出這麽賺錢賺名聲的,一點兒也不清高的想法的人。

    唯有賈數這個與彩妝閣、林家書肆都有著若有似無聯係,卻一直隱在林如海與林家背後,偶爾才能從林如海口中才能聽到她存在的人,才更有可能是真正幫助林如海與林家攬獲大量名聲,並給林家帶去大量財富的人——

    猜到這一點其實並不奇怪,因為林如海與林母都不是那種願意將她的功勞攬在身上的人。

    後院起火,如無意外,賈數這個與林如海夫妻恩愛的正妻一定會被絆在後院宅鬥之中(如果賈數真的如那些猜測般,隻是個有些能力,卻耽於情愛的普通女人的話)。

    若賈數真的與林家起了齟...齬,彩妝閣還好說,影響不大,但如今勢頭正火的林家書肆,卻定然會後繼無力,被其他虎視眈眈的競爭書肆取代。

    若是啟聖帝仍是要與林家繼續合作,那麽將林家書肆換個主人,或是推到明麵上的主事人,便隻能換一個人,而這個人,也很明顯;

    若是啟聖帝自此對林家書肆失望,想要換個合作對象,那更好,再沒有比那個人更合適的對象:身份高貴且,才能合適,在文官中的名聲也合適。

    那位在掌院學士落馬事件中,被胡耀誣陷,吃了大虧,甚至連母家都差點失去的……

    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殿下不論性情如何,但他愛讀書且才華橫溢的名聲,卻是在讀書人之中傳遍了的。而且為了維護自己在讀書人之中的名聲,他名下的產業,也大多是相對文雅的書肆茶樓等。

    無論是接手已經打出了名聲的林家書肆,還是直接用自己的書肆與皇上合作,三皇子擁有的便利都太大了。

    就算是啟聖帝,在明知有利可圖的情況下,難道還會將好處推給其他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三皇子明顯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是沒有試探,便直接對她出手……

    這位三皇子的心眼是不是太小了點兒?

    是,因為林家可能會幫助太子,所以他想要將對付林家,乃至於對付她這個幫助林家的林家當家太太。

    這都沒問題。

    但是在完全不曾試探過林家態度的前提下直接出手,一出手還直接掐準了林家的命脈子嗣問題,完全沒有先禮後兵的想法,還在沒有一丁點兒預兆的情況下便打算與林家撕破臉,結成死仇……

    三皇子顯然沒怎麽將林家放在眼裏,完全不懼林家複仇。

    當然,最讓賈數懷疑三皇子及其身後幕僚腦子的,還是他在自身尚未走進死路的時候,便為了他親爹屁股下的那把椅子通敵叛國。

    不過也可能是因為,三皇子的身邊已經混進去了一個很得他信任的,來自敵國的幕僚。

    這就更顯得三皇子無能了,畢竟堂堂皇子,竟然被敵國奸細摸到了身邊,甚至還沒有一點風骨地,直接被策反了。

    賈數:“……要是皇上知道三皇子的所作所為,怕不是要直接氣死!”

    林母為賈數的猜測感到震驚,但細想後,卻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林母比賈數更了解三皇子與啟聖帝的為人,是以開口說到:“三皇子心眼小這件事,我們這些時常與皇家接觸的權貴大多心知肚明,也很注意不去得罪他。”

    賈數挑眉:“那他會選擇與敵國合作,難道也是因為‘我得不到的東西,你們也別想輕易得到的’的想法?”

    林母第一次沒顧及形象地張大了嘴,但眨眨眼後,她還是頗有些艱難地承認下來:“以三皇子的性子,還真有可能。”

    她又提了一句,“當今聖上最寵太子,其次便是讀書很有天賦的三皇子。他與大皇子可以說是一文一武,都是皇上為太子挑選的左膀右臂。”

    賈數頓了下,遲疑道:“所以聖上刻意將大皇子與三皇子養廢了?”

    “養廢倒不至於,”林母搖頭,“但大皇子與三皇子因為與太子年齡相近,所以一開始,聖上培養兩位皇子的時候,教導的全是為人臣子應當擁有的本事。真正的為君之道,聖上根本沒教過兩位皇子。”

    “大皇子莽直,但於軍事一道上的成就,頗得武將看重;三皇子心思複雜,最愛表麵功夫,在讀書上的天賦,也讓他在文人之中刷夠了名聲。”

    林母擰眉,“隻是之後聖上見兩位皇子在文武百官中的名聲似乎有超過太子的嫌疑,便幹脆將二人困在了皇宮,沒讓他們再與文武百官接觸,過了這麽些年,二人的名聲也被賢明的太子取代,再也...無法威脅到太子地位。”

    賈數眯了眯眼:“母親是說,三皇子奪嫡的最大依仗,其實並非他的母家,而是他在文人,甚至文官之中的好名聲?”

    林母點頭,隨即意識到什麽,微微睜大了眼睛。

    賈數也想到了:“所以三皇子會直接對我出手,除了想要奪取林家書肆,杜絕林家幫助太子外,最大的原因竟然是如海在讀書人中的名聲超過了他?”

    或者說,三皇子對林如海如今在文人中的名聲十分不喜,但他卻更想將林如海如今的名聲搶到自己的手上,以此來與太子爭鋒。

    林母想不通:“可皇上之前就能因為太子的地位被三皇子威脅而直接斷了他在文人中刷名聲的渠道,如今怎可能還同意讓三皇子接手林家書肆?”

    想到太子在紅樓中字留下一個“義忠親王”的封號,其他什麽都沒留下的結局,賈數淡淡開口:“當年皇上能為了維護太子打壓大皇子與三皇子,如今卻並不一定還會那樣做。”

    雖然距離紅樓劇情開始還有十多二十年,但太子與啟聖帝之間的矛盾又不可能是一天產生的——

    兩人原本感情那麽好,就算啟聖帝突然就意識到太子威脅到他地位,也不可能立刻就對太子拚命打壓,甚至很快將太子逼得謀反。

    若真是這樣,他與太子之間感情,可就得打個問號了。

    可紅樓中太子壞事後還能有個很不錯的,比忠順親王這個沒壞事的兒子的封號好了不知多少的“義忠”封號,爵位還是最高的親王,啟聖帝對太子的感情怎麽可能作假?

    林母卻完全不覺得賈數的擔憂是個問題:“聖上前兩年倒是偶爾會斥責太子幾句,但這兩年,聖上與太子的關係可是比之前好了不知多少。”

    賈數一愣,意識到這很可能是賈代善的功勞。

    她眨眨眼:“那我們可以設法將這件事告訴皇上……”

    “不可。”林母第一反應就是拒絕。

    賈數不解:“為什麽不行?三皇子如今的作為已經不單單是想要奪嫡,他甚至於敵國扯上了關係,若是不盡早讓皇上做好準備,日後三皇子若真的走到絕境,直接將大夏的機密告訴敵國奸細,我們豈不是成了罪人?”

    林母歎氣:“可是我們隻是猜測,根本沒有證據指明這一切是三皇子做的。”

    賈數微愣,是啊,盡管從結果倒推,他們得出了三皇子可能正是一切的幕後黑手,他甚至還與敵國奸細勾結,想要謀害超品伯爵的夫人。但沒證據,啟聖帝怎麽可能選擇相信他們,去懷疑自己的兒子。

    事情陷入了僵局。

    賈數有心用異能到三皇子府上——就在去年,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全都出宮建了自己的府邸——查找證據,但這種事不能與林母說,她隻能選擇閉嘴。

    恰在兩人說話的時候,林如海也正在和一個從未有過交集的貴客,在茶樓二樓隔間喝茶。

    這日,林如海忙完手上編書工作,便按時散值,想要回家與母親、若桑一同用膳。誰知才出翰林院門口,便被一個小廝打扮的太監攔住了去路:“林學士,我家主人有請。”

    太監的嗓音與常人不同,林如海在翰林院當值這段時間對此十分熟悉。

    心知來找他的人定然是某位皇子,盡管心中不願,他也隻能跟在太監身後,前往那位皇子如今所在之地。

    京城很大,有名的茶樓也多,但最出名的,卻還是啟聖帝當年尚在潛邸時的產業——彌楊樓最為出名。

    而眾所周知,彌楊樓在太子出生後,便被記在了太子名下。

    林如海才到彌楊樓,心裏便一直打鼓。

    等真正見到了那小太監的主人,他整個人都變得驚慌起來:“太子殿下!”他躬身行禮。...

    太子徒珞微笑著起身,走到林如海身邊彎腰將他扶起:“如海不比多禮!”

    等那太監將太子旁邊座位的桌上擺好茶水,太子直接將林如海引過去坐下:“久仰如海才名,卻礙於瑣事一直不得見,今日恰好有機會出宮,未經如海同意便命人將你請來,還往不要在意孤唐突之處。”

    林如海還能說什麽?當然隻能說:“回太子殿下,能被殿下召見,是微臣幸運。”

    太子臉上笑容愈發溫柔:“如海何必自謙?連父皇都對你另眼相看,想來也是認為如海的才華與本事遠超他人,是個值得結交之人。”

    林如海低頭:“微臣惶恐。”

    太子佯怒:“之前不是說過不必多禮?如海再這般,孤可是要生氣了。”

    太子是君,他是臣,林如海還能怎麽辦呢?

    他隻得對著太子笑笑,而後端起桌上的茶,像是喝到了什麽美味一般,細細地品味。

    太子也不在意,就坐在他對麵,靜等著林如海喝完一杯茶,自己拎起茶壺給林如海添茶。

    林如海嚇得直接站了起來。

    但對上太子帶笑的眼睛,他隻得按捺住心中忐忑,再次坐了下來。

    “聽聞如海祖上是很有名的書香世家,想來對茶之一道也頗有研究,可是品出了這是什麽茶?”

    品茶本就要靜心凝神,可林如海剛才隻顧應付太子,哪兒能品出茶水好壞?

    但那茶確實是好茶,林如海的唇齒間還留有茶香。

    他靜心分辨後,小心答道:“可是武夷大紅袍?”

    太子登時大笑起來:“如海果真是愛茶之人。”他又問,“如海可是能品出更多?”

    林如海慚愧道:“微臣學藝不精,無法品出更多。”

    太子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這有什麽?如海於讀書一道已是得天獨厚,能小小年紀便得到如今成就,顯然也是下了大力氣的。這人本就難以一心二用,如海不過喝了一杯茶便品出了茶葉的產地與品種,已是很了不得的一件事。”

    就算林如海心中防備,但聽了這話,也難免覺得心中熨帖。

    這之後,二人之間的氣氛,明顯好了許多。

    但直到宮中快要落鎖,太子告辭,林如海也不知道太子找他到茶樓見麵究竟是為了什麽。

    林如海饑腸轆轆地回了林家。

    賈數與林母見他進屋,這才止了話頭。

    林如海先給林母請安,然後才看向賈數:“若桑,兩個孩子今日可哭鬧不曾?”

    賈數起身走到他身邊,搖頭:“有母親一旁照料,有什麽可擔心的?兩個孩子也乖巧,隻在肚子餓與想更衣時哭了幾次,其他時候一直安安靜靜地自己玩兒。”

    林如海笑了笑,這才牽著賈數的手與林母告辭:“母親,兒子與若桑先回屋換身衣裳,等會兒再過來用膳。”說著,他摸了摸肚子,“兒子今日灌了一肚子水,晚膳的湯品可不要太多。”

    林母笑著應下,兩人這才離開。

    等到二人再次回到林母房中,晚膳已經擺了滿滿兩桌。林如海抬眼望去,發現許多都是自己喜歡的菜品,而且如他之前要求那般,隻有一道湯品。

    賈數放開林如海的手,走到林母身邊,而林如海則是自己獨占一桌。

    兩個孩子被奶娘抱在懷裏,珠珠眼珠在賈數三人身上轉來轉去,除此外倒是乖巧得很,沒有其他動作。但不甘寂寞的皮皮卻掙脫了繈褓的束縛,將兩隻爪子伸了出來,衝著賈數的方向不停地揮舞,一邊揮舞還一邊啊啊啊大叫。

    這樣的情形還是第一次發生,賈數三人吃著飯,總忍不住往皮皮的方向看。

    皮皮見大人都看他,兩隻肉嘟嘟的小胳膊揮舞得更起勁兒了。...當然,他叫得也更起勁兒了。

    賈數無奈,轉頭瞪了皮皮一眼。

    可皮皮卻以為賈數是在看他,咧著一張無牙小嘴啊啊亂叫,肉肉的身體也衝著賈數的方向傾斜。好在奶娘一直抱著他,沒讓他亂來。

    皮皮就生氣了,轉頭看向抱著他的奶娘,擰著眉,一對烏溜溜的眼珠直勾勾地看著她,還時不時用小拳拳錘一下奶娘的胸口。

    也是很凶悍了!

    不過他又不是力氣大的珠珠,不過三個月大的皮皮就算是用盡全力錘在奶娘身上,也是不痛不癢呀。反倒是奶娘,還擔心他一直錘自己,會傷了手,趕緊將他的爪子抓住,直接塞進了繈褓中。

    皮皮:“……”啊啊啊!

    旁邊的珠珠聽到聲音,扭頭看了皮皮一眼,很快就無趣地轉過了頭,甚至抬著爪子捂住小嘴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賈數三人在一旁看得歡樂,吃飯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等兩個孩子到點兒,開始打瞌睡了,三個大人才吃完了晚膳。

    賈數對奶娘揮了揮手:“你們將兩個孩子抱回院子,喂他們吃完奶後,哄他們睡覺。”

    奶娘應是,然後抱著兩個孩子就離開了林母的屋子。

    林母對屋內的丫鬟道:“你們先出去。”

    等屋內隻剩下他們三人的時候,賈數看向林如海:“夫君今日為何這般晚才回家?是與同僚吃茶去了嗎?”

    想到林如海回來的時候,說喝了一肚子茶的話,她有此問題。

    林如海皺著眉頭,似乎不知道怎麽開口。

    “怎麽了?可是有人為難你?”林母以為他遇到什麽難事,擔心地問他。

    林如海搖頭:“倒不是有人為難我,隻是……今日兒子按時散值,誰知才走出翰林院門口,便被太子殿下身邊的太監攔了下來。”

    因心中不安,林如海一字不落地將下午與太子的談話說了出來。

    賈數與林母聽後,都是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母看了眼林如海,率先開口:“若是為娘沒記錯,你之前應當從未見過太子殿下吧?”

    林如海點頭:“兒子一開始還以為想見我的是哪位皇子,誰知卻被那太監引到了彌楊樓,然後見到了太子。”

    太子與其他皇子不同,因為身份原因,他並不能出宮建府。可皇宮的進出都有人嚴格把守,哪怕是太子,也不能輕易離開皇宮——

    就算想要出宮,也得與啟聖帝知會一聲。

    可偏偏想要見他的就是太子,還特意讓人等在翰林院門口,這讓林如海很難不多想。

    林母想了想,說:“太子是不是看在榮國公的麵子上,想要拉攏林家?”

    林如海心底有些想法:“兒子覺得不太對。若是太子真的是看在榮國公的麵子上,想要拉攏林家,不至於這麽久才來見我。”

    從林家與賈家定親到林如海與賈數成婚,這都快三年了,太子殿下可從未特意拉攏林家。

    林如海今天才第一次見到太子真人呢。

    賈數顯然與林如海想到了一塊兒:“兒媳也覺得,太子不可能是因為榮國公,所以對夫君另眼相看。兒媳甚至覺得,太子之前可能覺得林家與賈家已經是姻親關係,天然與他綁在了一起,所以根本沒打算再在夫君身上多花功夫。”

    若是賈數這話為真,那太子顯然在之前根本沒將林如海放在眼裏。

    事實上也是,否則太子怎麽也會在林家與賈家聯姻後,找個時間與林如海見上一麵。

    “但如今不同了。先有夫君成為侍讀,得了聖上青眼在前,又有彩妝閣及林家書肆與聖上合作在後。夫君與聖上的關係顯然不再是普通的君臣,聖上對夫君的態度,也稱得上是寵信。”賈數看了林...如海一眼,“可這麽大的幾件事,我們卻從頭到尾都不曾主動去找太子……”

    “太子大約也看出了我們的打算,同時也不想放棄林家這塊已經到了嘴邊的肥肉,所以才會找上夫君,試圖拉攏夫君。”

    “可太子今天並未提起其他。”這也正是令林如海忐忑不安的地方。

    太子想要拉攏他,這並不算奇怪,可隻是請他喝茶,卻不曾提過半句拉攏的話,甚至沒有提過榮國公,這總讓他懷疑太子是不是又其他算計。

    賈數還未說話,林母就瞪了他一眼:“太子想要拉攏你,紆尊降貴地請你喝茶,其間又誇了你那麽好話,難道還不夠?”

    林如海瞪眼:“就這樣?”

    林母微笑:“不然還能怎樣?這些皇子皇孫身份尊貴,矜傲得很,怎麽可能直白地跟你說,想要拉攏你?請你喝茶,就是太子向你遞出的橄欖枝。”

    林如海急了:“那我沒有拒絕,是不是以後就成了□□了?”

    若是沒有與啟聖帝扯上關係,林如海能接到太子的邀請,自然隻會覺得高興。可林家都已經與皇上綁到一起了,安全得很,怎麽可能還願意去摻和奪嫡那潭渾水?

    那可是稍不注意就可能被抄家滅族的事兒。

    這下輪到賈數瞪他了:“太子請你喝茶,隻是表明他想要拉攏你的態度,你若是接受了他的邀請,便給他送一份禮物,或是讓榮國公給他帶句話。請人幫忙奪嫡難道還能強買強賣不成?”

    林如海不好意思地笑笑:“為夫隻是因為見到太子太震驚,還沒反應過來。”

    賈數也沒拆穿他的意思:“日後說不得還有其他人請你喝茶,若是大臣,你直接拒了便是,但若是你拒絕不了的人,你也隻管去,隻是不要隨便答應什麽。”

    太子殿下給林如海遞出橄欖枝,可能沒有強迫的意思,可他是太子,本身有底氣。但其他皇子,可不會好好陪林如海喝茶,不給他挖坑。

    林如海自然點頭。

    賈數與林母對視一眼,頓了頓,又開口道:“但若是三皇子找你,你決不能答應。”

    林如海一愣:“為什麽?”

    明明之前才說,無論是太子還是其他皇子想要拉攏他,隻要別答應他們的要求,為了不得罪他們都可以赴他們的約啊。

    賈數沉著臉,將今天在胡氏那發生的事再次說了一遍。

    林如海聽完,一把抓住賈數的手:“若桑,那藥會不會對你的身體造成傷害?”

    賈數愣了下,搖頭:“我回來後讓李大夫仔細檢查過,因為接觸時間短,我身體並未受到影響。”

    林如海原本並未在意,可此時卻有些著急:“你若是懷孕……”

    賈數趕緊打斷:“你都想什麽呢?我才出月子多久啊,怎麽可能這麽快就懷孕?”

    就算她是易孕體質,可林如海也不是啊。

    林如海還是有些不放心。

    賈數趕緊抓住他的手:“如海你放心,我絕不可能有孩子的。”

    林如海愣住:“為什麽?”他們昨天不還有過魚水之歡?

    賈數歎氣:“我有做避孕措施。”

    想要懷孕很難,還得看運氣,但想要不懷孕,那可真是太簡單不過了。

    她第一胎就懷了兩個孩子,就算生產的時候很順利,但懷孕本身對她身體的消耗也太大了,不隻是之前那一個月,她甚至決定在近兩年內,她都不打算再生孩子。

    再怎麽,也要把自己的身體養好再去想生孩子的事兒。

    但自己避孕並未告訴林如海,如今更是當著林母的麵說出來,她有些擔心林母的反應。

    意外的是,林母反倒笑著對她點了點頭:“你能愛護自己的身體,是件好事。”見賈...數眼神疑惑,她解釋道,“我當初為了求子傷了身子,生下如海後便找了太醫幫忙調養,那太醫曾告訴我,女子生產後,最好一年內都不要再懷孕。”

    賈數鬆了口氣。

    林如海本就在意賈數,聽到這對她身體有好處,自然沒有異議。

    說完正事,林如海與賈數很快便向林母告辭,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日一早,林如海用完早膳便直接上值去了。

    但太子昨日約見林如海的消息可能傳出去了,他才走到翰林院門口,便看見了好幾個小廝站在門口。林如海猶豫片刻,還是走到過去。

    隻是還沒到門口,那些個太監便爭先恐後地跑到了林如海麵前——

    “林學士,我家大人今日有事,想請林學士賞臉,到臻粹閣用膳。”

    “林學士,我家大人有事想要與您討教,若是您散值後有空,還請隨小的到越陽茶樓手談。”

    “林學士,小的是……”

    “林學士……”

    聽著這些人都是與皇子不相幹的官員,但林如海又不傻,自然知道這些人背後站著的是誰。

    數了數小廝的數量,林如海錯愕地發現,恐怕除了太子與四皇子,其他有意爭儲,且成年了的皇子都派了人過來請他。

    林如海還是第一次感受到奪嫡的瘋狂,以及林家如今究竟站在了一個什麽樣的位置上——

    稍不注意,就可能粉身碎骨。

    也因此,林如海愈發堅定了要遠離奪嫡,抱緊啟聖帝大腿的想法。

    想著賈數的交代,林如海歉意地拱手:“還請轉告諸位大人,林某家中有事,今日散值後必須盡快歸家。辜負了諸位大人的厚愛,還請轉告林某的歉意。”

    幾個小廝麵麵相覷,他們原本還以為今日來了這麽多人,能成功邀請林如海的就隻有一個,所以卯足了勁兒想要打動林如海,誰知對方將所有人都拒絕了?

    那些小廝還想說些什麽,最後卻隻能讓開一條路,讓林如海進入翰林院。

    林如海進門後,直奔編書的藏書室而去,半點沒有停留。

    隻是沒多久,便有人進來喚他。

    林如海正忙著修書呢,聽到有人喚他,懵了一下,這才開口:“有人找我?”

    季儒點頭:“皇上身邊的何公公找。”

    林如海一聽這姓,立刻打了個激靈,整個人都清醒了:“勞煩季兄傳話了。”

    季儒擺擺手,直接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林如海趕緊去見何文義:“何公公,不知聖上召見在下,所為何事?”

    他一邊說,一邊塞給何文義一個荷包。

    何文義顛了顛,嘴角浮起一抹笑:“林學士今日可得小心答話,聖上知道了太子昨日在茶樓約見您的事了。”

    雖然太子身為儲君,召見一個侍讀學士並不出格,但誰讓林如海最近風頭正盛呢?

    林如海領情,對何文義道了聲謝。

    “說吧,昨日你和太子在茶樓見麵,都說了些什麽?”啟聖帝眯著眼,嘴角帶著笑,似乎與之前見林如海時沒什麽兩樣。

    但林如海是誰啊?日日與賈數相處,他還能察覺不出啟聖帝態度有異?

    林如海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來。

    啟聖帝看了他一眼,這次倒沒再讓他“平身”。

    林如海心裏越發確定啟聖帝生氣了,趕緊回話:“啟稟皇上,太子昨日在彌楊樓約見微臣,隻聊了會兒天,喝了幾杯上好的大紅袍,便再沒其他了。”

    擔心啟聖帝不信,他還將太子說的一些話提出來,告訴了啟聖帝。

    啟聖帝沒什麽反應,他教出來的未來一國之君,若是拉攏林如海還低聲下氣,那可就太讓...他失望了。啟聖帝眯著眼,不經意地問他:“太子誇你的話,你聽了不覺得高興嗎?”

    林如海懵了下,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麽答。

    他若是說高興,會不會讓啟聖帝覺得他已經投靠了太子殿下啊?想了想,他還是決定憑著與賈數相處的經驗,直接答道:“稟皇上,微臣自然高興。”

    啟聖帝挑了挑眉:“為何?”

    “太子殿下覺得微臣有天賦,但更多還是靠著自身的努力才有了如今成就。”林如海耳朵泛紅,“這與其他人誇微臣天生就是讀書的料子,文曲星下凡一類的話不同。”

    “你更喜歡太子的話?”

    林如海抬頭看了啟聖帝一眼:“回陛下,確實如此。”

    啟聖帝心頭一股鬱氣散去,又問,“你覺得太子怎麽樣?”

    林如海隻覺得皇上今天問的問題全都是坑,但他是皇上,林如海又不能拒絕回答,隻能說一句“太子賢良,不愧是我大夏儲君。”

    就算再好,太子在林如海心裏也不隻是個儲君。

    啟聖帝嗬嗬笑了起來:“幾日不見,林愛卿倒是比之前更會說話了。”

    林如海眨眨眼,他回答對了?

    “聖上謬讚!”

    “起來吧!”

    林如海鬆了口氣,趕緊起身。

    啟聖帝心情好了,自然有心情跟林如海談其他事了:“朕今日找你,是為了在林家書肆出書一事。”

    林如海愣了下,啟聖帝不是懷疑他投靠了太子,所以叫他來試探嗎?

    啟聖帝掃了他一眼,便看出了林如海心中想法,隻覺得他此時與剛才對答如流的狀態相差太大,簡直不像是同一個人。

    好在林如海很快反應過來:“可是大人們同意將以往的試題印刷成書,交由林家書肆賣?”

    啟聖帝點頭:“那些個老狐狸,自然不會這麽輕易同意。”

    林如海有些著急,卻聽啟聖帝又說,“但朕的命令他們也不敢違背,所以最後確定,以往春闈與殿試的試題不僅僅會交給你們刊印成書,其他想要的書肆,也能從戶部將試題買走。至於他們將試題拿到手後會如何排版刊印,便不在我的預料之中了。”

    林如海慌了一下,不過想到自家印刷坊內的庫存,又很快鎮定下來:“陛下聖明!”

    -

    林如海散值後,直接往家裏跑,對翰林院門口站著的那些人,也不曾駐足停留。

    那些在翰林院附近等了一天,還想靠自己的“誠意”感動林如海,讓他跟著他們去見自家大人的小廝們,全都傻眼了。

    幾個小廝對視一眼,眼底俱是害怕,以及對彼此的同情。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是,人林學士一早就說了,他散值後有事,沒空赴約,他們自己害怕老爺怪罪守在這兒,結果撲了空,難道還能怪林學士?

    他們全都做好了辦事不利,回去會被打板子或扣掉月銀的準備,結果到了自家大人宴請林學士的地方,將自己沒能請到林學士的話說了後,他們的老爺並沒有怪罪他們辦事不利。

    尤其在聽說林學士沒有跟著任何人離開後,他們的老爺甚至還給了他們賞賜。

    喔不,應該是他們的老爺,在皇子殿下的授意下,給了他們賞賜。

    “殿下,林學士並未過來,怎地您也不生氣?”中年男人問到。

    被稱作殿下的男人勾唇笑了下:“你都在想寫什麽呢?昨日太子可是以自己的名義約見林如海的,今日我們這些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子為了不引起皇上和太子的懷疑,找的可都是些與林如海官職相當的小官兒去約他,他是對太子有多不滿意,才會同意我們的邀請?”

    中年男子一愣:“這倒也是……”

    太子以...自己的真實身份邀請林如海,才使得林如海拒絕不能,隻得赴約,可他們又不能亮出皇子的身份讓林如海來見,林如海若真不想蹚奪嫡的渾水,自然不會前來。

    “可林如海若真不想參與奪嫡,他之前幹嘛非要娶賈家女?為了與榮國公搭上關係,甚至連庶女都不嫌棄?”

    “正是因為他娶了賈家女,所以如今,就不需要參與奪嫡了。”男子笑了笑,“這林如海的運氣啊,可真是不錯。”

    他妻子原本隻是林家與榮國府聯姻的附加物,充當的不過是個“信物”一樣的存在,結果沒想到這個“信物”是個寶貝,不但讓林家入了父皇的眼,還讓林家從不得不參與奪嫡的困境中掙脫,成了最安全不過的保皇派。

    那中年男子本就智商出眾,立刻意識到了林如海的妻子才是這一切變化的源頭。

    想著殿下的大業,中年男子眼底露出一抹陰狠:“殿下,何不將那賈家庶女弄到殿下後院?若那庶女真的有大才,放在林如海那破落戶身邊,豈不是浪費?”

    男子淡淡地掃了他一眼:“文豐,不要小瞧女人。”

    “殿下!”

    “別忘了,那賈家庶女在榮國府的時候,可從未顯露過半點才能,否則你看榮國公那老狐狸會不會將她嫁給林家。不,他甚至不可能將人嫁給太子,他一定會讓她‘病亡’,讓她成為賈家的影子,一輩子為賈家謀利。”

    中年男子頓了下,仍是不甘心:“可殿下品貌出眾,不知多少女子願意……”

    “你覺得那林如海不過一個毛頭小子,是如何讓那賈家庶女心甘情願為他打算的?”

    “因為……林如海長得好?”那些膚淺的女人,不就是喜歡這等相貌出眾又有才名的男子?

    “不,是因為林如海後院沒有其他女人!”

    他從意識到自己是天下最尊貴之人的兒子,以後也有機會坐上那天下至高之位的時候,便開始籌謀著如今的一切,而在他羽翼未豐之前,他的庇護,可都是女人。

    生長在宮廷,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女人並不比男人差,女人狠起來,甚至比男人更能下狠手。

    他不會小看任何女人,所以便會認真觀察女人,了解女人的想法。

    “文豐,你覺得那賈家庶女一個人,值得我放棄後院那一群家世雄厚卻安分的女人?”男子挑著眉,嘴角淡笑。

    這個問題根本不用多想,文豐便直接搖頭否認了:“那賈家庶女背後的賈家早就與太子綁在了一起,根本不可能因為那庶女另投他人。”

    男子笑了笑,“你也不用不甘心,若真是用手段將那庶女弄到了我後院,先不說我後院這群女人是不是她的對手,她們落到那賈氏女的手上,究竟會是個什麽下場……你能在不傷害林如海,還不能讓賈氏女知道是我下手的情況下,將人弄到我後院嗎?”

    林如海如今可是他父皇看重的官員,本身也是伯爵,怎可能這般輕易就被算計。

    文豐皺眉想了許久,最後搖頭。

    “所以,別多想了。”男子笑了笑,心想,以那賈氏女如今表現出來的才幹,不過是在經商一途有些天分,但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經商好手。就算一個比不上那賈氏女,但一群呢?

    而且這賈氏女家世好卻無法成為他的助力,本人對林如海還頗為深情,他想將人弄到手還得耗費大量人力物力,最後還得將身邊女人全部遣散……

    作為一個需求正常的男人,他可做不到如林如海那邊清心寡欲。

    隻要想清楚就能知道,將賈氏女弄到自己身邊完全是得不償失的一件事。

    文豐被他說服,隻得放棄心中打算。

    但他心底,卻總覺得,就算讓殿下放棄後院那群女人,也該將賈氏女弄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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