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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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康宮。

    薛翃到的早,裏間寶鸞公主才醒,宮女們伺候著洗漱過,正在吃粥。

    綠雲道:“小師姑,公主服了第二顆保命丹,情形比先前更加好了,今早上一醒就喊餓,才在裏頭用膳。”

    薛翃正要往內,又問:“可有什麽人來探望過公主嗎?”

    “正要告訴小師姑,”綠雲道,“昨兒有莊妃娘娘的人來過,送了些人參,蟲草,燕窩之類的東西,並說是莊妃娘娘的意思,讓公主好生保養身體。”

    身為宮中能跟康妃夏英露一爭高下的寵妃,莊妃蕭永情已有快足月的身孕,所以極少見她露麵,也不便侍寢,沒想到竟在這時候有如此表示。

    薛翃一點頭。

    不料綠雲又道:“除此之外,還有一位寶福公主也來過了。”

    薛翃腳下一頓,回頭看向綠雲:“什麽時候?”

    綠雲道:“是昨晚上,跟寶鸞公主說了半天的話,聽說這位公主也是當初端妃娘娘親生的,跟寶鸞公主是親姊妹,兩個人多半有體己話說,所以我也並沒有敢去打擾。”

    寶鸞跟寶福雖然都是薛翃親生的,但兩人在宮內的遭遇卻不一樣,寶鸞本在寧康宮給麗嬪照看,但寶福大她兩歲多,如今也已經快十一了,早在當年薛翃出事後,就給太後帶在身邊親自照看著。

    所以薛翃自打進宮,竟沒有見過她一次。

    內殿,寶鸞已經吃了早飯,正斜靠在床邊休息,短短數日裏,她的身形容貌自然不會有什麽變化,但比薛翃第一次見她的時候,那臉色卻好了很多。

    看見薛翃進來,寶鸞轉頭看了一眼,又很快地轉開頭去。

    薛翃為她重新把了脈,覺著脈象比先前要平穩和順的多,可見藥用的對症,薛翃心頭一寬,對寶鸞道:“公主的體質,再服兩顆保命丹就差不多了,可以換溫和的湯藥再行調治。”

    寶鸞瞥了她一眼,突然問道:“你為什麽對我這麽上心?”

    薛翃頓了頓,才道:“醫者父母心。”

    寶鸞冷笑:“我有父皇,卻沒有母妃。”

    薛翃的唇角微動:“公主好生養病。”

    寶鸞卻又道:“我聽他們說,你為我治病,是想在父皇麵前出風頭,讓父皇對你另眼相看,可是真的?”

    薛翃一驚,擰眉看向寶鸞:“公主從哪裏聽來的這些胡話?”

    寶鸞給她的目光掃視,竟不敢跟她對視,隻說:“總之很多人都在這麽說。不然你無緣無故的為什麽這樣出力。”

    薛翃深深呼吸。

    麵前的女孩子是她親生的女兒,也因為她的事遭受了很多委屈虐待,雖然這所有並非薛翃所願,但的確是因她而起,她沒有妥帖地照看這孩子。

    所以不管寶鸞如何聽信胡話誤會了她,她也不應該苛責,而該寬和,以加倍的溫柔來彌補才是。

    片刻,薛翃溫聲道:“以我的身份,就算什麽都不做,皇帝也會對我另眼相看。為公主治病,其實是在冒險。不管別人說什麽,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隻要公主身體健康安樂,我做什麽都是值得的。”

    薛翃說完之後,轉身出了內殿,交代綠雲:“稍後我會再添一味藥,會讓太醫院的人送過來,這裏還要你多費心。”

    綠雲忙笑道:“小師姑有什麽交代就是了。”說了這句,又道:“不知師父那裏的情形怎麽樣?”

    薛翃道:“這兩日他也忙的分神不暇。”

    離開寧康宮,薛翃對小全子說道:“真人做法事的地方,你帶我去看一看。”

    小全子道:“奴婢聽說是在永福宮,距離這兒倒是不多遠。”

    於是頭前領路,來至永福宮,果然聽得裏頭道音陣陣,香煙嫋嫋。

    薛翃入...內,才過一重門,還未進正殿,就見蕭西華匆匆地從裏頭出來,迎著薛翃行禮道:“小師姑怎麽突然來到?”

    薛翃道:“此刻無事,過來看看你們,不知一切可都順利,有我相助之處嗎?”

    蕭西華道:“小師姑身子弱,何必這樣勞累。這裏一切都安好。”

    說到這兒,便陪著薛翃往廊下走了幾步,又道:“隻是昨兒師父聽說小師姑去給皇帝看過病,心裏惦記著。”

    薛翃道:“不打緊,皇帝的病,太醫院已經有了調理的法子。不用我插手了。”

    蕭西華凝視著薛翃,一時沒有答話。

    青年道人身著玄色道袍,容色端正,不語凝眸的樣子,竟讓薛翃有些許不安:“怎麽了?”

    蕭西華才說道:“雖然師父沒有多說,可是,弟子心裏有一句話,小師姑……還是別太跟皇帝親近了。”

    薛翃這才一笑:“我知道,所以才把一切都交給了太醫院,你放心便是了,回頭我回放鹿宮,多寫幾張符籙給你們送來用。”

    蕭西華望著她麗容上透出的笑意,心頭跟著一寬:“有小師姑這話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您快回去吧。聽說待會兒皇帝要來。”他抬手,在薛翃的肩頭輕輕一攏,卻在她注目之前又縮了手。

    薛翃退出了永福宮,一路往放鹿宮而回。走到半路,卻見綠雲迎麵飛奔而來,滿麵焦急:“小師姑!”

    她當然本該在寧康宮伺候,薛翃心頭一緊:“你怎麽跑來了?”

    綠雲先前去放鹿宮找人並不見,仔細打聽才知道在永福宮,一路跑的氣喘籲籲,此刻斷斷續續道:“康妃娘娘、先前把寶鸞公主叫了去,公主嚇得哭了,我怕、有事,所以……”

    薛翃隻聽見“寶鸞”,眼前一黑,竟不管小全子跟綠雲,拔腿往前而行。

    小全子緊隨在後,涉及康妃,他不禁有些懼怕之意,唯唯諾諾:“康妃娘娘是最得寵的,脾氣也不大好,之前動輒還打死過宮女呢,仙長、仙長可要留心呀!”

    因為滿心忌憚,竟沒有留意薛翃在沒有人帶路的情形下,準確無誤地往雪台宮而去。

    薛翃進雪台宮正殿的時候,還沒進門,就看見寶鸞公主跪在中間。

    在來的路上,薛翃心裏猜測了許多可能,但在看見這幅場景的時候,整個人雙眼微紅,周身怒火熊熊。

    她向來清心寡欲,最牽掛的無非便是這還活著的兩個女兒,再加上身陷鎮撫司的俞蓮臣,寶鸞的病才有幾分起色,卻在這裏跪著……刹那間,薛翃幾乎想把那趾高氣揚坐在主位上的夏英露生生撕了。

    因為太過驚怒,薛翃竟沒有留心,在康妃的右手底下,還坐著一個衣著華貴的纖纖少女。

    康妃見她進門,笑道:“和玉道長,這麽快又見麵了。聽說你昨兒還去給皇上看了病,不知瞧的怎麽樣啊?”

    薛翃直接不行禮,也不回答,隻是直視著康妃的目光道:“請問娘娘,這是在幹什麽?寶鸞公主是病重之人,才用丹藥略有起色,不管是為何事,娘娘讓她跪在這裏,是想要她的命嗎?”

    寶鸞正在瑟瑟發抖,聽了這話,便想抬頭看看薛翃,卻因沒有力氣,竟無法。

    薛翃說著俯身,要將寶鸞扶起來,寶鸞卻流著淚,不肯起身。

    康妃看在眼裏,笑道:“本宮叫她來,自然是有她不得不來的緣故。你既然想知道理由,那不如你來問她。”

    薛翃看著寶鸞驚懼的樣子,她如今隻適合好生休養,經過這番顛簸驚悸,病情隻怕又有變化。

    整個人幾乎氣滯,眼中也已經泛出一層薄淚,薛翃強令自己將淚逼了回去,轉頭看向康妃。

    康妃正誌得意滿,被她的冷冽的目光掃過,麵上笑容竟然一僵:“你這麽瞪著本宮是何...意?”

    “公主的病本在好轉,經過這番恐嚇,若病情惡化,娘娘擔得起嗎?”

    “這跟本宮有什麽關係,你不是打過包票,一定會把她治好嗎?”

    這樣強詞奪理,已經沒有什麽可跟她正經理論的餘地了。薛翃咽了口氣:“那好,我倒要問問,娘娘為什麽把病人拖來的理由。”

    康妃見寶鸞怕的說不出話,便冷笑道:“你倒是質問起本宮來了,好大的架子,這宮內除了皇上跟太後,還沒有第三人敢對本宮如此。那好,本宮便告訴你——寶鸞毒殺了本宮的禦貓!”

    薛翃在來的路上想過許多可能,但寶鸞跟康妃之間最直接的牽連,就是那隻貓了。可是禦貓的事已經完結,除非是康妃知道了內情。

    但寶鸞毒死禦貓的事,隻有綠雲跟她知道,按理說絕不會透露出去。

    如今聽康妃果然說出真相,薛翃反而不驚:“娘娘憑什麽這麽說。”

    “本宮當然有憑有據,是寶鸞自己供認的。”

    薛翃道:“娘娘恐嚇,公主無知,隻怕屈打成招吧。”

    康妃見她波瀾不驚,倒也有些意外,卻笑道:“小道姑,你倒是真有些本事,本宮如果沒有有人證,還真給你唬住了。”

    康妃說著,斜睨旁邊的人:“寶福,你來告訴這位道姑,到底是屈打成招呢,還是不打自招。”

    薛翃聽見康妃叫“寶福”,渾身一震,猛然轉頭,才看見旁邊那華貴打扮的少女:容貌曼麗而熟悉,果然是寶福,是她親生的長女!

    薛翃窒息。而寶福卻一笑道:“正如康妃娘娘所說,我是親耳聽寶鸞說的,的確是她毒死了禦貓。”

    薛翃突然想起綠雲說,昨兒寶福去探望過寶鸞,也許,是兩姐妹相見,寶鸞才告訴了她真相,但是寶福為什麽要這麽做,把這件事告訴康妃,豈不是要寶鸞的命嗎?

    就算鎮定如薛翃,此刻也禁不住有些錯亂了。

    康妃聽寶福說完,掃一眼薛翃,又問寶鸞道:“公主啊,你的姐姐說的可是真的?本宮是冤枉了你嗎?”

    寶鸞哪裏還能回答。薛翃低頭看見寶鸞可憐的樣子,恨不得立刻將她抱入懷中,但也因此,那一時慌亂的心神重又冷靜下來。

    薛翃極快鎮定:“敢問,寶鸞公主是否親口說過,要毒死那禦貓?”

    康妃一愣,看向寶福。寶福眨了眨眼:“這倒沒有,她隻說把藥喂給了禦貓。”

    “這不已經足夠了嗎?”康妃冷笑,“之前你不是言之鑿鑿,說藥是給人吃的,貓誤食了你那珍貴的藥,還會影響病情,如今說穿了,是公主自己不吃藥,害死了貓,也害了她自己,和玉,你還想怎麽狡辯?”

    薛翃道:“公主才幾歲,又怎知道那藥丸有毒?公主隻是怕那藥丸苦,所以才喂給貓,若知道貓吃了會死,公主也必然不會如此。對公主來說,那藥丸就如同一塊點心沒什麽區別,小女孩兒不知深淺玩鬧的行徑,也值得康妃娘娘大張旗鼓揪住不放?敢問娘娘幾歲?”

    康妃瞠目,她旁邊的嬤嬤忍不住道:“和玉道長這話太過了,娘娘身份尊貴,你怎可如此無禮?再說,娘娘自然不會追究寶鸞公主的過錯,就像是道長所說公主畢竟年紀小,但是公主不懂的事,道長總該懂吧?道長先前汙蔑是禦貓偷吃,在皇後麵前給我們娘娘沒臉,如今查明是公主故意,道長難道不該向我們娘娘致歉領罰嗎?”

    薛翃道:“藥丸是我製,娘娘的臉是我打的,都在我身上。康妃娘娘要如何處置,我都擔了。但是,您讓病中的公主在這裏跪著,沒有這個理!”

    康妃反應過來。

    康妃要針對的自然不是寶鸞,而是薛翃,如今見她把責任都兜攬了去,便冷哼道:“事情說開了就好,把公主扶起來,好生送她...回去。”

    兩邊宮女上前將寶鸞扶了起來,薛翃擦擦她臉上的淚,微笑道:“公主別怕,不會有事。”

    寶鸞望著她溫柔的笑,一言不發,給扶著出殿。

    薛翃回頭向著殿門口的綠雲示意,綠雲遲疑著,陪著寶鸞去了。

    剩下康妃微微探身看向薛翃:“衝撞本宮,忤逆無禮,毒死禦貓,和玉,本宮要怎麽懲戒你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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