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主動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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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道士很驚恐, 但他到底也是混了這麽多年的人, 即使已經被神靈押來, 也絕對不願意就這麽認命。他幾乎是挖空心思在思索著能給自己減輕罪名的方法, 哪怕是要出賣一切,他也在所不惜!他已經在想了,之前他求助的那個人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要是把他的消息交托給城隍爺, 是不是能夠減輕一些責罰……至於那人被出賣後會不會拿他怎麽樣,那有什麽關係呢?他受過罰後就趕緊離開,山高水長,能走多遠走多遠,難道還真會被找到不成?

    這麽想過後, 在阮椒說了“問野道士”的話後, 這野道士立刻滿臉堆笑,恭恭敬敬地跪在了地上, 腦袋貼在地麵, 飛快說道:“稟城隍爺, 小道有事招供,有人要舉報。還請城隍爺不吝聽小道幾句自辯陳述,小道萬謝。”

    阮椒在聽見這野道士的話後, 不由一愣。

    以前他也審訊了不少惡人惡鬼, 就沒一次是和現在這位一樣, 還沒等他怎麽拷問呢, 已經這麽恭敬地跪下準備自白了。

    阮椒眼睛眯起來, 心裏有些不爽。

    神目一開,這人身上的罪孽他看得一清二楚,就這個濃度,他手上至少也有幾十條人命,堪稱是十惡不赦。更別說那些罪孽形成了一股怨氣,其中有許多嬰兒的鬼臉浮浮沉沉,又讓他知道,這廝的幾十條人命裏大部分都是剛剛來到世界甚至還沒來得及到這世界上來的嬰兒,是那些苦苦多年等待投胎,好不容易投胎卻遭遇這種痛苦的可憐人!這樣的人,這樣的人,要不是為了避免受害者需要送入鬼門,他根本就不想聽他說一個字!

    深深地吸了口鬼氣,阮椒平心靜氣,開口說道:“你說吧,抬起頭來說話。”

    不管怎樣,這野道士願意多說一些也是好事,就暫且聽他說來,隻是就憑他這罪孽,哪怕說出朵花兒,也別想脫身就是了。

    再者……

    阮椒露出個冷笑。

    這廝還不知道吧,他的軀殼都沒了,還陽都不行,還想什麽其他?等他交代完了,先打夠板子再說!

    野道士還以為城隍爺是真給他機會,趕緊整理了一下語言,就把自己的事和盤托出了。

    ·

    這個野道士名叫洪昌,是他們家裏的小兒子,從小就能看見很多髒東西,讓家裏人對他從喜歡到嫌惡,後來恨不得沒有過這個兒子。洪昌也不在乎,後來有個老道士經過,意外看見了他,覺得他是個不錯的苗子,就幹脆出錢從他爸媽手裏把他買下來,從此帶在身邊,把他當成關門弟子,教他道法。

    老道士是個山廟裏的廟主,山廟是祖傳的,就他們師徒兩個。因為洪昌學道法很快,老道士特別喜歡他,對他幾乎是傾囊相授,讓他從小就受到正法的熏陶,自己學的當然也是正法。

    要是一直這麽下去,洪昌也許會是個正派的道士,可惜他八歲那年,老道士壽命到了去世,就剩下洪昌一個小孩子,想要活命就不那麽容易了。

    洪昌年紀小,一開始用正經的道法沒人相信,也不肯怎麽救濟他,他後來餓得受不了了,又沒什麽別的生計,就鋌而走險用道法做了些損人不利己的事,漸漸周圍的人對他產生懼怕,反而更加願意供養他了。而洪昌後來也明白不能光用震懾的,所以偶爾也替人做點邪門的事,他的名聲在那塊地方逐漸變大,後來被給了個諢號叫“通靈神童”,就這麽平安長大。再後來他不喜歡就留在一個地方,於是到處走走,見識更多,法力也更強了。

    期間,洪昌還遇見過很多其他的玄門中人,有正道的有邪派的,最讓他羨慕的莫過於那些術士手裏的法器,於是他琢磨了幾年,還是覺得嬰鬼最純潔最凶也最好控製,就暗地裏跟一些婦人做交易,幫她們辦事,她們給他嬰孩、胎兒。

    洪昌自己覺得自己跟那些婦人是做了...交易的,拋棄嬰孩和胎兒的是他們自己的老娘,跟他有什麽關係?所以他也覺得,自己這罪名兒不大。

    為了更進一步地脫罪,他還把那些做過交易的對象一一說出——畢竟每一個他都是耗費了工夫的,道士的記憶力又很好,是一個也沒漏下。

    ·

    聽到這些的時候,阮椒神情很冷漠。

    講什麽小時候很艱難,為了生計不得已走上邪道,難道還想借助這個博取他的同情心嗎?八歲是小了點兒,是活得艱難,可他也不是完全沒本事的,難道還非得靠害人才能活?有那麽大的本事不能去警局求助把自己給送去福利院?就算有些福利院不是什麽好地方,他一身的道法,難道還能被欺負到在福利院裏活不下來嗎?他那時要是個真正毫無本事的孩子,這話說出來還能同情一二,可他是嗎?都能那麽害人了,還談什麽孩子!

    更別說,這人一身的罪孽主要集中在後來製作法器時了。而且當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害人還可以說是不懂事,難道後來做那個百鬼幡也是不懂事?巨嬰嗎?

    不過,這野道士供出來那些拿自己孩子作交換的女人,也同樣有罪。

    看他表情,說出的都不是謊話。

    阮椒對覃愫說道:“記下來,方才這人提起的那些女子,凡是用兒女做交易者,每交易一人,奪陽壽三年,且她們陽壽終了後,當打入石壓地獄!”

    覃愫立刻說道:“是,城隍爺。”

    洪昌趴在地上聽見,頓時露出了喜色。

    罰得好,罰得好,這些女人罰得越重,他的罪名就越輕!

    阮椒看出他的想法,心裏冷笑。

    他做懲罰,從來不會用一個人的去抵消另一個人的,因為罰了這些不配做人母親的女人,就減輕這野道士的懲罰?做夢去吧!

    接下來,洪昌精神振作,繼續陳述。

    ·

    洪昌做好了百鬼幡以後,更是得意洋洋,再給人辦事的時候也顯得更有本事,得到了很多富豪人家的歡迎。私底下,他為不少人都做了陰私的事,同時被奉為上賓,隻是偶爾在遇見玄門大派的弟子後,他還是要遮遮掩掩,不能被認出他身懷邪法的。後來他到底還是有一回眼拙,大了小的來了老的,追得他是東逃西竄,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以後,又隱匿了不少時間,才敢繼續冒頭,重刷名氣。

    不過,洪昌受的是老道士的正經教育,對於邪法其實不怎麽了解,他之所以能在小時候就懂一些,是因為一次意外,在某個山洞裏找到了本邪法的冊子。他挺感興趣的,就瞞著老道士私底下看過些,而因為邪法很精妙,對這本冊子的主人也很欽佩。

    後來他長大後名聲大,某次為一個富商解決問題時,差點折在裏麵,是有人出手拉了他一把。而他後來問對方為什麽要拉他一把,那人就說,是因為從他的法術裏看出了自己的影子,也是這回,他才知道原來他學的冊子是那人寫的,而那人特意留一本冊子在山洞裏,就是心血來潮,覺得或許以後有人有緣見到。那人說,沒想到洪昌就是他的有緣人。

    隻是洪昌這人很涼薄,在外麵混得久了,區區拉一把的所謂恩情又算什麽?他一邊言笑晏晏地跟對方相處表示感激,一邊心裏又非常防備這人。

    人嘛,都是葉公好龍的。

    那人沒出現的時候,洪昌很仰慕尊敬對方,而那人一出現,洪昌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什麽來頭,邪法這麽厲害,本人也不懷好意吧?這樣。

    那人看出洪昌的心思,也不計較,就給了他一顆符丸,告訴對方如果遇見了大難處就用血浸泡符丸,之後就能被那人救走。到那時,他們說不定就可以共商大事了。

    ·

    阮椒不由問道:“共商大事?什麽大事?”

    洪昌知道...城隍爺對這事感興趣,也精神一振,隻是他仔細想想,又隻能說道:“具體是什麽大事,那人沒對我說過。但我從他口裏得知,說是趁著神靈疲弱的時候,他可以想辦法讓很多人一起飛升。隻是裏麵需要做的也很多,所以他在找人手幫忙。至於怎麽飛升,究竟需要什麽東西,他就沒有多說了。”他幹笑著,“您老人家也知道,我都沒跟隨他呢,他怎麽可能把詳細的事告訴我?我想著,這飛升不飛升的,也就是他拿出來專門誘惑人的。像他這種人,怎麽可能把飛升的路子分給別人?要是我有這辦法,我也舍不得啊……”

    而阮椒,在聽到洪昌提起“飛升”兩個字的時候,心情就變得非常差。

    他從前隻聽人提起古代的帝王供奉一些煉丹的道士就是聽信了他們所謂的“飛升”傳言,還心裏好笑過那些帝王怕死怕得變煞筆了呢。可現在做了城隍以後,遇見這事兒,他就覺得,或許還真不是帝王傻——想想看,能把人的軀殼先縮小再從盤子裏帶走,這麽高明的道法在帝王麵前一顯擺,帝王能不信嗎?要是江湖騙子這麽說,糊弄不到多少人,可是背後那人很厲害,恐怕還真會有很多人受騙。

    尤其是,人的貪欲無窮,誰知道那人散出去多少邪法,撈了多少跟洪昌這樣的玄門中人?哪怕隻有部分人信了他跟著他,也絕對很麻煩了。

    洪昌說完後,察覺到阮椒身上的情緒波動,也閉嘴不多說話了。

    他覺得,還是讓城隍爺冷靜冷靜吧……那人狗膽包天的,還飛升?要真這麽容易,這麽多年怎麽就不見那些玄門大派的人飛升呢?他們門派裏的底蘊可強多了吧?所以啊,人貪歸貪,不能太傻。

    阮椒冷靜了一會兒,又問:“那人叫什麽名字,是什麽長相?”

    洪昌心裏一緊,果然問到這了!

    隻是,這事兒他還真沒辦法回答。

    猶豫了一下後,洪昌說:“那人自稱是‘山道人’,明顯的一個代號,長相很普通,身材很普通,基本沒什麽特點。”

    簡而言之那就是從裏到外從上到下平平無奇。

    既然平平無奇普普通通,也當然是沒辦法輕易找到的。

    阮椒有些失望,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是這麽回事,不然那自稱要飛升的人不是太容易對付了嗎?現在才像是個在背後搞事的。

    想到這,他看見洪昌一臉期待的表情,不覺有些惡心。

    “罪人洪昌,連犯多項罪名,理應先剝奪陽壽,再打一百庭杖,壓入地獄受罰。”他平靜說道,“今見你積極認罪,提供多項線索,又軀殼被人所毀,便隻打一百庭杖,將入地獄受罰之事暫且壓下,緩期執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