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輕鬆破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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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椒一時沉默起來。
看這些冤魂的樣子是沒辦法陳述冤情了, 同樣的, 他們也不可能認出他是城隍, 再因為相信他會做主懲罰惡人而褪去怨氣、走進鬼門。
那麽該怎麽處理?
思索之後, 阮椒把視線投向宗歲重。
宗歲重看過來:“怎麽了?”
阮椒歎口氣:“他們這個樣子, 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把原因說了一遍, 又說,“魂體已經殘缺了,我倒是可以開啟鬼門強行把他們送過去,但這樣一來,他們進入輪回後可能做不了人,或者即使做人也是傻子……少則輪回一次, 多則輪回幾次,魂體能在輪回中補完, 等補完以後,他們才能重新變成正常的鬼魂。隻是……他們本來就很冤屈了, 還要在輪回裏受那個罪,那豈不是我這做城隍的不公道嗎?”
“另外還有個辦法, 就是我用罐子把他們裝起來, 放在我的泥像前, 給他們每一個都灌注一些信仰, 讓他們借助神力和神像的共鳴, 慢慢地補全魂體。然而這麽補完消耗的時間非常長, 恐怕至少也要幾百年,而且一個不小心共鳴出錯, 還可能魂體崩潰。我不可能時時刻刻地去監督他們共鳴,要是放任他們自己來,也不能放心啊。”說到這,阮椒憂心忡忡,“這也不是最嚴重的,最嚴重的在於,這麽補完的魂體跟以前的差別很大,要是殘缺得多了,就連魂體的本質都說不定會改變……要說能將魂魄補充得盡善盡美,恢複如初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輪回,但他們這樣輪回,要吃的苦頭真的太多了。”
宗歲重聽到這裏,也明白了阮椒的遲疑。
兩種方法都有一定的可行性,然而弊端也都很大,才讓小學弟不確定用什麽主意對他們更妥當——總不能就放任殘缺的魂體不管吧?要是不管,先不說這就是城隍失職了,隻說他們很可能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支撐不住、徹底散魂,就也足夠讓人不忍心了。
宗歲重思考著。
阮椒也在思考著。
下屬鬼神、鬼兵們也在思考,但都噤若寒蟬,沒敢發出一點聲音,唯恐驚擾了那兩人的思緒。
過了幾分鍾後,宗歲重才說:“如果隻有這兩種方法的話,不如讓他們自己選吧,要是選不出的,就憑借天意來。”
阮椒一愣。
宗歲重解釋自己的提議,說:“做一筒竹簽,裏麵放十二支簽條,裏麵第一種法子和第二種法子的簽條各占一半。還能聽懂一點話的就叫他們自己搖去,要是聽不懂的就由你來代勞,搖出什麽簽子,就用什麽辦法。”
阮椒聽完,兩眼頓時亮了。
“這個方法可行!”他有點懊惱,又有點如釋重負地說,“明明就是個簡單的法子,我怎麽沒想起來?學長你說得對,咱們這些外人來做什麽決定,當然是他們自己來選,要是選都選不了的,就由我這城隍代搖,隻在搖的時候過問一下上天,那麽隻要他自己不動什麽心思,自然就是搖出來什麽,天意就是什麽了。多謝學長,要不是你提出來,我現在還瞎七八亂想呢!”
宗歲重說道:“不用客氣。”
阮椒說做就做,不就是弄一筒竹簽子嗎?等明兒他就找人弄去。
之後,宗歲重就去廚房,在某個櫃子裏掏出來一把竹筷子,遞給阮椒。
“這個可以用嗎?”
阮椒一看,筷子還挺粗的,再拿到手裏掂量了一下,就笑了。
挺好的,粗細重量都合適,隻要稍微改動改動就好,隻不過……他抬頭問道:“學長,這東西以前用過沒?”
宗歲重:“從沒用過,是其他公司送來的工藝品,上好竹子。”
阮椒恍然:“我說怎麽這麽粗呢,敢情不是拿來吃飯,而是拿來賞玩的。”
...說完他就高興了,用微末一點點神力“唰唰”那麽一削——
不到兩分鍾,三對精挑細選出來的色澤最正的竹筷子,就被削成了十二支一模一樣的,瞧著再合適不過了。
做好後,阮椒並起手指,用神力在上麵分別寫下“輪回”“共鳴”的字樣,等十二個簽子都弄完了,他從宗歲重手裏接過他不知什麽時候拿來的竹筒,把簽子全都放了進去。
接下來,阮椒把簽筒並簽子朝前一遞,盡量溫和而安撫地對那幾隻渾渾噩噩的殘缺冤魂開口說道:“來,先搖一搖?”
在阮椒的話裏,三隻殘魂懵懵懂懂地抬起頭,似乎聽不明白的樣子,阮椒很有耐心地等了一會兒,才有一隻慢吞吞地抓住簽筒,上下擺動手臂——一下、兩下、三下,“啪”,一根簽子掉落在地上。
阮椒撿起來一看,是“輪回”。他從旁邊拿過來一隻壇子,把這隻殘魂放進去封住,等全都審完以後再來開啟鬼門。
然而,即使阮椒又等了等,剩下兩隻殘魂也沒有再伸手的,於是他先站在一隻殘魂麵前搖晃簽筒,得到簽條後,再到第二隻殘魂前再做一遍。這兩隻簽條上,寫的也是“輪回”。
阮椒毫不猶豫地把這兩隻收進跟第一隻相同的壇子裏,隨即再放出城隍印裏的幾隻殘魂,觀察他們身上的罪孽,再讓他們搖晃簽筒或者自己處理簽筒。
一次又一次,這些殘魂因為不需要審訊,他工作起來反而更快一些,哪怕是偶爾要等一等殘魂的反應,效率也是很高的。
一個多小時過去,籬城百姓的殘魂全部處理完了。
很奇異的是,這些殘魂的簽條無一例外,竟然全都是“輪回”?
看見阮椒驚訝的表情,宗歲重說道:“可能是因為輪回的成功率最高。”
阮椒頓了頓,倒是也覺得有道理,隻不過,他們到底還是要再吃點苦……要是還有地府、陰官在,見到他們這樣慘烈,說不定還能給他們的轉世通融通融,至少讓他們總能平安順遂,可現在地府沒了,他們要怎麽辦?
遲疑了一會兒,阮椒歎了口氣。
在他的身上,一道金光迸發出來,分成很多絲絲縷縷的金線,朝著那個裝著籬城百姓殘魂的壇子紮了進去。
宗歲重看見那些金線輕柔地分散在每一隻殘魂上,輕輕繞著,不由得看向阮椒,神情微變:“你給了他們功德?”
阮椒有點鬱悶,還是點點頭說:“現在沒別的辦法,這些殘魂都太冤枉了,要是我不管他們,他們轉世以後要是遇見好人還能平安,要是遇上不好的,還不知道要磋磨多久呢。管就管到底吧,也就是再晚點複活而已……”說著說著,他自己派甩掉這點情緒,有點得意地說,“這些功德也不算多,一人十點,等他們投胎之後,功德自動跟過去,會落在他們轉世的那人身上,和人身融為一體。到那時候,他們至少大體上能安穩地過下去了。”
宗歲重看著阮椒的小表情,心裏一軟。
盡管這麽需要功德,還是願意付出本可以不付出的功德,那城隍印雖然碰瓷不厚道,但也不得不說,小學弟是個很合適的人選……
阮椒也沒閑著,最後,還剩幾個衝鋒在最前麵的、同樣殘缺的朝廷兵士冤魂。
這些冤魂的身上都有血氣,血氣來自於人命,但血氣裏又有殺氣,這幾乎是所有參加過戰爭的兵士都會有的東西。
然而,戰場無眼,兵士聽從上官命令,上官聽從朝廷命令,朝廷下令或許是因為有敵人主動來犯,而敵人主動來犯,卻可能是因為朝廷曾經也同樣掀起過戰爭……這種種因果交纏,很難分辨誰對誰錯,戰爭中的殺戮並不是為了私欲,而是為家國大義,不能與平常的殺孽一概而論。
因此,對於之前那些完好的兵士冤魂,他隻管先審訊,隻...要他們的血氣不是出自私欲,也就化解他們的怨氣,再放他們走進鬼門,至於來世怎樣,則全看他們自己的命數了,他並不插手,也不多管。可現在的這些呢?沒法審問,盡管他能分辨很多罪孽的大致來曆,但多少也有不準的地方,判斷時不能太過盲目……
阮椒猶豫了好一會兒,在這些殘魂麵前搖動竹簽。
共鳴、共鳴、輪回、共鳴、輪回——
把所有朝廷兵士的殘魂都搖過一遍簽子後,除了輪回以外,也出現了共鳴。
阮椒毫不猶豫地把搖出輪回的都跟籬城百姓殘魂放在一起,也一視同仁地給了功德,而搖出共鳴的那些,他就拿來幾個小罐子,把他們分開放進去,封鎖以後,分別給了些神力,放置在副印裏的泥像前,等著他們自行共鳴。
宗歲重思忖著說:“凡是籬城百姓都是輪回,部分朝廷兵士也是輪回,偏有五個搖出共鳴的……阮學弟,你說會不會是因為搖出共鳴的幾個兵士生前的殺孽裏有關乎於私欲的,才會有這樣的差別?”
阮椒一個激靈,猛然說道:“說不定還真有可能!”他現在思路很順,“那這幾個就讓他們好好共鳴著,不管多久,等他們的魂補全了,我好好審一審,審出來要是真有什麽私欲犯罪的,該罰也是一樣罰,而要是沒審出什麽來,那再送他們去投胎不遲……唔,要是他們魂體補完卻換了個人似的,那就讓他們給我打上百年的白工,再送去投胎。”
宗歲重想了想,說:“法子可以。”
阮椒就露出個笑容來。
“這兩天,每天的信仰還是很穩定,那個半吊子田寶成對我信仰虔誠,每天都給幾百上千的信仰過來。再加上其他的,我才能勉強連夜審訊解決問題,沒有榨幹自己。”阮椒一邊打開鬼門,把撞在罐子裏那些輪回簽子的殘魂丟進去等待,一邊跟宗歲重聊了幾句,“還剩下的那些人麵豆也得處理,等我先攢個幾天,攢夠信仰了再去一趟,那時候就一次性都解決了。那裏的一線天和那豆田也都得處理才行,但我想著,這兩樣東西對我沒用,可現在的玄門說不定能看中,要不我到時候托夢給最近一直跟我建立聯係的韓莊吧,他也不容易,心也正,把這個給他也就是給茅山派了,由他們處理這個也省麻煩……”
宗歲重開口:“交托給玄門倒也可以,茅山派的人應該有點本事。”
阮椒笑道:“是吧?我也這麽想。現在正一全真兩大流派都挺和諧的,其他玄門大派的品行應該也不壞 ,但誰讓我熟悉的就是茅山派的呢……”
豆田可以改一改做靈田,一線天上的鎮符傳承古老,玄門精心研究以後也能有所領悟。在這末法的時代,這兩樣也算是不錯的東西了。
正在阮椒聊天的時候,宗歲重帶點訝異的聲音突然響起。
“阮學弟,你看看你身上的功德。”
阮椒剛把那些殘缺冤魂丟進鬼門,忽然間聽見宗歲重的話,當然是立即往自己身上看來。這一看可不得了,他登時看到無數金燦燦的光點洶湧而來,隻眨眼的時間就把他給包裹住了,給他一種浸泡在溫泉裏的奇妙的舒適感。
與此同時,一股暖流從他的身上湧現、流動,在他的身體裏不斷遊走,每一次遊走,似乎都帶走了幾分死氣,增加了一些生機。
阮椒驚異地發覺,自打他打開鬼門送鬼離開以後,就有無數的功德過來,洶洶湧湧的幾乎形成浪潮,比他原本以為或獲取的功德要多上很多!
自然而然的,也輕鬆破萬……
他、他好像可以活過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