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總！”兩人喜上眉梢，開心的嘴都合不攏了，沈熙和讓他們走了之後轉身回辦公室，也不開燈，黑燈瞎火下換了一身便服，一雙平底鞋，散下頭發。

    借著月光站在鏡子前，她就變回了往日的那個簡單平凡的沈熙和。

    這一個星期來忙碌的都不像是自己了，沈熙和坐上地鐵，有意放慢自己的腳步，看著人潮裏的男男女女，自己曾經是其中的一員，緊張卻歡喜，如今一切都模糊了，就連站在身邊的人都一一遠去。

    沈熙和被人潮推出地鐵站，在街邊買了一盒鍋貼外帶就往醫院大樓裏走，樓層管床護士看見她熱情的打招呼，“沈xiao jie，看了電視我才知道，原來你是沈氏的總裁啊，女強人哦，這麽忙還這麽有孝心，真是厲害啊！”

    “應該的，應該的。”沈熙和臉紅著走進病房，她已經快一個星期沒有出現了，這算是哪門子的孝順呢。

    王師傅看見沈熙和的時候也是驚訝的，趕緊站起來，“沈xiao jie，你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說一聲，你外公下午醒了，現在吃了藥又睡著了。”

    “哦哦，沒事，我就是來看看，外公醒了？”沈熙和走到床邊握著外公的手，暖暖的，王師傅點點頭，“最近好多了，醫生說是藥起作用了，腦袋裏的血塊也變小了，我也不懂，應該是這個意思。”

    “謝謝您，這段時間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白先生找我來就是照顧老先生的，哪能說辛苦呢。”王師傅憨厚的笑笑，看見沈熙和放在茶幾上的鍋貼，“沈xiao jie還沒吃呢？晚飯可不能拖，對胃不好，我去燒點開水。”

    沈熙和點點頭，手裏捧著裝著鍋貼的一次性紙盒，把醋一股腦倒在鍋貼上，拿起叉子幾乎一口一隻，油膩膩的口感竟然讓她很滿足，吃了半盒反而胃口大開，奈何紙盒滲油，幾滴huang se的油漬就這樣滴在了王師傅的報紙上，留下清楚的印記。

    門推開的瞬間，沈熙和不好意思的抬頭，“師傅，這紙盒滲油……”

    嘴角尷尬的笑定格在那一秒，門口進來的不是打水回來的王師傅，而是白景凡。

    白景凡也是一愣，看著沈熙和滿嘴是油的站在病房裏，整張臉都油光發亮，這場景生活氣息太濃厚了，他忍不住捂嘴清咳幾聲，“哦，醫生昨天打電話給我，我來看看情況。”

    沈熙和胡亂的抽了幾張紙擦嘴，鍋貼也被她無情的扔進了垃圾桶，“那個，我已經讓護士把你的聯係方式去掉了，打擾你了不好意思。”

    白景凡點點頭，環顧了病房一圈，最後把視線停在外公的臉上，“外公情況怎麽樣？”

    “好多了。謝謝你的關心。”沈熙和盡可能不帶一絲情緒的和他對話，卻忍不住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從他的微表情和動作分析他此時的心理活動和真實想法。

    五分鍾後，沈熙和幾乎是失望的，白景凡的表情乃至動作無懈可擊，分明就是一個關心長輩沒有其他多餘感情的成年男性。

    為什麽要失望呢，沈熙和短歎了一口氣，這是她要的結果，她不該在傷害了白景凡之後，還強求白景凡對她“餘情未了”，太惡劣了。

    白景凡聽到她的歎氣聲，輕笑著說道，“沈熙和，你現在在想些什麽？”

    “嗯？”

    “哦，不管你在想什麽，都和我沒關係了，你所有的嬉笑怒罵都和我無關，我們不過是前度的關係，等你嫁給宋立春，我們就是陌生人。”白景凡自嘲的笑了笑，“沈熙和，我應該感謝你的，你讓我認識到了愛情何其神聖，同時還有背叛。”

    沈熙和一瞬間沒反應過來，等她反應過來了，竟然有些驚喜，這難道不是“餘情未了”的征兆嗎？

    她激動了，亢奮了，幾乎是脫口而出，“你還愛我，還願意相信我嗎？”

    “給我個理由。”白景凡冷著臉抱著肩，好像在沈熙和說出理由後，他就會張開手臂擁抱她似的，沈熙和猶豫了，“沒有理由，你就不能無條件相信我嗎？”

    “無條件？”白景凡誇張的笑起來，“這句話怎麽這麽熟悉呢，沈熙和，這是你自己說的——無條件本身就是個假命題。”

    什麽叫自食惡果，沈熙和算是透徹的明白了，當初在白景凡要求她無條件相信他的時候，她就是這麽理性的回應他的，那時的他做出了妥協，甚至已經想好了如果沈熙和不相信他，他要退讓的部分。

    沈熙和的一雙眼睛漸漸發熱，她意識到了自己的惡劣程度遠比之前預估的要惡劣十倍，她一直雙標的對待這份感情，用理性的驅殼包裹自己的自私，要求白景凡做到一切而放到自己這裏卻總是情有可原。

    她預感到，如果她真的讓這份感情溜走，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快樂了。

    “我錯了，我發誓，不管你做了什麽，別人做了什麽，我都無條件的相信你，因為我是如此愛你。”

    沈熙和說完這番話整個人都愣住了，白景凡受到的打擊更甚，他走近幾步，表情激烈的掐著她的肩，搖晃著她，“你相信我，你愛我？沈熙和，你不覺得這句話來的太遲了嗎？你就要和別人結婚了，你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不不，不是這樣的。”沈熙和羞愧的低下頭，不敢直視白景凡的眼睛，任由他發泄不滿和憤怒。

    “不是這樣的？那你告訴我是怎樣的？沈熙和，你能說一句實話嗎？你的真心到底是什麽！”

    白景凡的聲音越發大了，病房門沒有關，已經有別的家屬和護士聽到聲音望過來，沈熙和仿佛能想見到明天的頭版頭條，沈氏總裁沈熙和在病房內和前任糾纏拉扯……

    “你冷靜一點，我說實話！”沈熙和掙脫開白景凡的束縛，看了一眼外公，“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出去說。”

    王師傅就站在門外，沈熙和喚他一聲他就進來了，一句廢話都沒有，沈熙和拎起包先走出去，白景凡麵色陰霾的跟在後麵。

    正好是晚飯的時間，醫院後麵的小花園已經沒什麽人了，這條路兩人曾經走了不下幾十遍，如今一前一後卻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沈熙和找了一條長凳坐下，白景凡站在一邊，雙手插在口袋裏，“你現在可以說了。”

    “我愛你。”沈熙和抬起頭，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眼神真摯而熱烈。晚風這麽一吹，昏黃的路燈下，白景凡在她的眼睛裏隻看到了自己。那一瞬間，一切都不重要了，他攫起她的下巴，熱情的吻了上去，沈熙和站起來仰起頭攀附著他的肩，呼吸急促而充滿欲念。

    良久之後，沈熙和靠在白景凡肩頭，咬著唇，“我愛你，但是我不能澄清我和宋立春的關係，給我一個月，等我……”

    話音未落，白景凡突然推開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如果我沒聽錯，你要保持著和宋立春的婚約，同時還要和我在一起？”

    雖然字麵上是這麽理解，但是實際情況並不是這樣，沈熙和不想兩人又是不歡而散，隻好耐心的解釋，“這隻是權宜之計，我不會真的嫁給宋立春的。”

    “什麽權宜之計？讓我做你和宋立春之間的第三者就是權宜之計？你需要什麽就不能告訴我嗎？你到底要做什麽？我是愛你不是要害你！”白景凡生氣的咬緊牙關，好像在和自己鬥氣。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就不能放手讓我去做嗎？”沈熙和用難得的溫柔又循循善誘的語氣說著，默默的捏著白景凡的手，輕輕的揉。

    饒是如此白景凡還是堅定的搖頭，“我是你的男朋友，也是你未來的丈夫，有什麽我們不能一起分擔呢？”

    沈熙和多麽想說有，在白景凡眼裏，沈熙和應該是完美的吧，可是現實不是如此，她不擅長處理人際關係，往往都是硬著頭皮去做，她沒有和美的家庭，沒有可愛的父母，甚至沒有溫柔的性格，那些離譜又糟心的往事讓她一點一點嫌棄自己，要把這些全盤毫無保留的告訴另一人，這太難了。

    她仰起頭看著白景凡，吞吞吐吐道，“還、還不到時候，到時候了我自然會說的。”

    “什麽時候才是到時候了？沈熙和你給我個時間。”白景凡幾乎嘲諷的看著沈熙和，她緊緊的皺著眉，“白景凡，這是最後一次，你遷就我一次，以後我都聽你的。”

    “你現在說什麽我都不相信。”白景凡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比起之前還要決絕，“我是一個男人，我做不到把你推給別人還騙自己是權宜之計，我相信任何一個男人都做不到，不要逼我。”

    看到這樣的白景凡，沈熙和難過的不能呼吸，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下來，又倔強的用手背抹去，“這麽說，我們不可能了，是嗎？”

    “對，我們不可能了。”

    “你騙人！”沈熙和上前幾步撲進白景凡懷裏，拉扯著他的衣服，“我一直太自信了，我以為你不會變心，起碼不會這麽快變心，現在我知道我錯了，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們可以暫時分手，一個月，一個月就好，等我處理完這一切，我們再重新開始？”

    白景凡一根一根的掰開沈熙和的手指，最後冷酷的甩開，“沈熙和，一個月，一個月能發生多少事情，你怎麽知道我還會在原地等你？”

    “什麽？”沈熙和一怔，紅著眼睛看著他，從不可置信到悲哀然後再到絕望，“我明白了，這次是我做錯了，已經沒有反悔的餘地了，是嗎？”

    “對。”白景凡點頭，退後幾步，轉身整了整衣服，“我們之間，其實是我一直在強求，明知道你是個驕傲到不行的人，為了強留你在我身邊，我就去妥協。明知道你有自己的夢想，為了強留你在我身邊，我就去幫你完成夢想。明知道……你和你父親一樣冷酷無情，卻還是奢望你對我會有那麽一點溫柔，事到如今，我們都錯了。”

    沈熙和終於認識到，原來這段感情如此千瘡百孔，以前她以為一味妥協遷就的人是自己，到頭來才明白，這段看似美滿的愛情裏麵，每個人都是受害者。

    “你一句錯了就概括了我們的感情，很好。”沈熙和的驕傲不允許她敗了還搖尾乞憐，在她二十多年的歲月裏，從來都是站著哭，沒有跪著笑，“白景凡，是我沈熙和不要你了，你給我記清楚。”

    白景凡輕笑一聲，“這重要嗎？”

    說完這句話，他揚長而去。沈熙和蹲下身子抱住自己，如果這一個星期以來她潛意識裏還留有希冀，如今是真的夢醒了，斯人已逝，再勉強就難看了。

    這一夜，沈熙和留在了醫院，睡在那一張窄窄的下鋪上，沈熙和仿佛還能聞到白景凡的味道，這一刻，她捂著嘴哭泣著，放肆的思念著白景凡，如果還能給她一點時間緬懷這一段曠日持久、糾纏不清、摧枯拉朽般的初戀，也就隻有今晚了。

    ……

    李氏電子舉辦的慈善酒會邀請了社會各界名人，全媒體都進行了宣傳，對於a市的上層人士來說，這大概是入秋以來最盛大的社交派對了。

    柯曉柔提前兩個小時來接沈熙和，在沈宅門口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劉露女士疑惑的走出來，“小熙昨晚沒回來啊，你們不在一起嘛？”

    柯曉柔尷尬笑笑，“沒有啊，我打個電話給沈總好了。”

    沈熙和接到電話的時候才睜開眼，不知道是在哪個酒吧卡座裏，還踢倒了一堆酒瓶。柯曉柔馬上吩咐柯曉文前去接人，酒吧還沒到營業的時間，柯曉文跑了一條街，終於在一個陰暗的角落看見沈熙和，煙熏妝漁網襪渾身酒氣衝天，這是沈熙和？

    沈熙和看見柯曉文還打了個招呼，隨後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盒煙來，動作自然的取出一支夾在指尖，渾身摸了半天沒找到打火機，隻好伸手。

    “唔，有火嗎？”

    “沈總？我不抽煙啊……”柯曉文結結巴巴的回答，嚴重懷疑麵前的人不是沈熙和，沈熙和皺起眉頭，“哦，那我隻能去找普羅米修斯借火了。”

    “沈總你喝多了吧？”柯曉文欲哭無淚，普羅米修斯？那可是天火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