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胖子的名字叫“廖大義”。

    果然是大義淩然。

    對於胖子的忽然叛變，不隻是牢房裏的九叔和唐徨，就連對方的人都有點懵。

    但是仔細一想，牢房裏有前來尋仇的白家傳人，牢房外有雲龍堂舵主白瞎子和長江幫的紅姐、深水哥，如今的九叔，顯然已被逼到絕境。

    這姓廖的胖子作為九叔身邊最親密的人，對九叔的實力當然再了解不過，所以他選擇在此時叛變，幾乎就等於宣告了九叔的死刑。

    九叔已經死到臨頭了！

    通鋪上的九叔臉色發白，下意識地將手伸進睡袍的口袋。

    果然摸了個空，他的手機已經不見了。

    唐徨很清楚整件事的過程，而且自己還是參與者之一。

    是胖子為了要替九叔衝王者農藥的段位，所以剛才趁他睡著的時候，偷偷摸走了他的手機。

    凡事有果必有因，一切有因必有果。

    “為什麽？”九叔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句話。

    他狠狠盯著叛變的胖子。

    “九叔，時代變了，再不是以前了。”胖子歎了口氣，然後笑了：

    現在是市場經濟好吧，龍門也不再是以前的龍門了。說得直白點，龍門就是一家公司，一切都要向錢看；而你我，不過是這家公司裏上班的員工。

    上班是為了什麽？當然是為了錢啊，為了能有更好的發展！

    過去，九叔你是我的直係領導，我死心塌地替你辦事。但現在你不行了，走投無路了，我為什麽要陪著一個失勢的領導倒黴？

    況且我廖大義是龍門的員工，不是九叔你的員工；是龍門給我發的工資，又不是九叔你給我發的工資。我當然更要留下有用之身，另謀出路，繼續替龍門發光發熱！

    所以對我來說，從你的手下變成白大哥的手下，就好比是在公司裏換了個部門而已；甚至連換部門都算不上，隻能說是部門內部調換了一個作業小組。

    放到如今的社會裏，這不是很正常嗎？”

    “……”九叔。

    “……”唐徨。

    尤其是唐徨，他有點難以想象。

    不久前還對九叔忠心耿耿的胖子，在熟睡的九叔旁邊扇風的屬下，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叛變了？

    他原以為“道上的人”，就是過去那些武林豪傑、江湖好漢，應該是很講義氣的那種。

    現在看來，現實果然還是現實啊……

    也就是胖子說的，現在是市場經濟體製，黑幫團夥當然也不能例外。

    “哐鏜！”牢房外的白瞎子已經將牢房鐵門打開，讓胖子出來。

    作為和九叔平起平坐的雲龍堂堂下舵主，白瞎子並沒有像小說裏描寫的那些，當場將胖子這個賣主求榮的叛徒處決，樹立一個正義凜然的形象。

    相反，他對胖子的加入表示歡迎：

    “廖老弟，你是一個明白人，後麵我還要解決一個徐老頭，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白瞎子笑了，向胖子伸出一隻手。

    胖子也伸出一隻手。

    兩隻手掌很熱情地緊握在一起。

    雙方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

    …………

    這個結局讓唐徨有點奔潰。

    現在牢房裏就隻剩下自己和九叔——不對，還有白家後人小白，正提著明晃晃的長劍凝視通鋪上的九叔。

    沒有人理會唐徨。

    或許大家根本就沒將他這麽一個年輕人放在眼裏，或許大家早就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個死人。

    九叔也在瞪著提劍的小白，露出一絲苦笑，說：

    “你剛才有好幾次出手的機會，但你並沒有出手。”

    “是。”小白冷冷回答。

    “為什麽？”

    “我在等。”

    “等什麽？”

    “等你心靜。”

    九叔有點迷茫，忍不住又問：

    “既然是替自己的爸媽報仇，難道你還要對我這個仇人講道義？”

    “也不一定，要看情況。”小白回答。

    “看什麽情況？”九叔追問。

    “既然我有把握將你正大光明地殺死，又何必偷襲？”小白的聲音還是那麽冰冷。

    伴隨著這一段古龍式的對話結束，九叔終於被激怒了。

    他怒及反笑，一邊笑一邊掃視在場所有人。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唐徨身上：

    “小範，你怎麽說？”

    ？？？

    唐徨嚇了一跳。

    牢房內外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唐徨身上。

    “這小夥子是誰？”

    牢房外的長江幫的紅姐、深水哥和白瞎子麵麵相覷，都不認識。

    “這小子是遊龍堂的一個小角色，好像是姓‘範’，功夫也還不錯。但腦子好像有點問題。”叛變的胖子急忙解釋。

    “……”唐徨。

    所以，是到了自己該做選擇題的時候了嗎？

    是選擇和胖子一樣，向白瞎子一方投降，還是選擇站在九叔這邊，和窮途末路的九叔並肩作戰？

    這道選擇題看起來並不難做。

    而且胖子也給出了成功案例。

    但是唐徨很清楚，自己並非姓廖的胖子，還沒有資格在這個白瞎子麵前說話。

    要是投降，像自己這麽一個小角色，是會被對方收為己用呢，還是會被對方殺人滅口？

    望著牢房外那個獄警的屍體，唐徨覺得自己的贏麵並不大。

    而且按照白瞎子的這一出劇本，等白家後人殺掉九叔報仇以後，假如白瞎子要從龍門內部找出一個“泄露九叔行蹤”的替死鬼，那麽他會找誰呢？

    答案很明顯……

    唐徨又望向通鋪上穿著睡袍的九叔。

    英雄已末路，垂死亦掙紮。

    雙方實力懸殊很大。

    很顯然，如果是小說寫到這裏、電視劇演到這裏，主角往往會選擇抱打不平，站在弱勢群體一方，這樣才能絕境求生、逆風翻盤，從而開啟一幕嶄新的奇遇。

    就好比令狐衝第一遇見向問天的場景，就是這麽一個套路。

    唐徨決定賭一把。

    “我跟著九叔！”唐徨說。

    “……”牢房外的所有人。

    隔著鐵欄，外麵的人就像看傻逼一樣看著唐徨。

    這場景有點像動物園裏的遊客在看籠子裏的猩猩。

    但是通鋪上的九叔卻是一愣，然後大喝一聲：

    “好！

    很好！

    非常好！

    我陳九果然沒有看錯人！”

    九叔的眼眶都有點紅了。

    他伸手指向唐徨，然後對自己麵前虎視眈眈的小白說：

    “你要替自己的父母報仇，理所當然。

    同樣，父債子還，也是天經地義，更是我們道上的規矩！

    你可以替自己的爸媽出頭，同樣，我也有自己的兒子替我出頭！

    你以為當年你爸媽傷了我要害，我陳九這輩子就斷子絕孫了？

    簡直就是天大的笑話！

    這個小夥子，就是我陳九新收的兒子！

    你要找我報仇，就要先過他這一關！”

    ？？？

    ！！！

    唐徨差點沒有反應過來。

    還能有這樣的規矩？

    還能有這樣的操作？

    當然有！

    因為小白冰冷的目光已經向唐徨掃視過來，眉頭微皺。

    唐徨急忙搖頭，拚命解釋：

    “不是……我不是他兒子！”

    “小朋友，你就認了吧。既然你已經決定要給九叔陪葬，當不當他兒子又有什麽關係？”牢房外的胖子落井下石。

    身為一個叛徒，他當然不願意看到寧死不降的人，會將他襯托得很low。

    “說你的名字，我不殺無名之人。”小白詢問唐徨。

    “……”唐徨。

    “你的名字！”小白踏上一步，用手裏的長劍遙指唐徨咽喉。

    “是啊兒子，爸爸隻知道你姓範，你到底叫什麽名字？”通鋪上的九叔也問。

    “我……我叫……我叫楊煒！”

    唐徨隻能如實回答。

    “……”九叔。

    “……”胖子。

    “……”白瞎子。

    “……”紅姐。

    “……”深水哥。

    “……”穿黑西裝的小年輕們。

    這是什麽奇葩名字？

    還是這小夥子故意開玩笑罵人？

    唐徨也很鬱悶。

    至始至終，他都對自己這個新身份的名字非常之抗拒。

    他忽然想到：

    九叔一直稱呼自己為“小範”，會不會“楊煒”這個名字，其實並不是這個雞排小哥的真名？

    又或者，楊煒在龍門裏麵的身份，其實是用了另外一個化名？

    畢竟“楊煒”這兩個字的諧音，正常人應該都能聽懂，又何況是這個名字的主人？

    “撲哧！”對麵的小白忽然笑了。

    這一笑，就仿佛是冰山消融——全球氣溫變暖，南北極的冰山全部融化了。

    顯然，他是被“楊煒”這個名字給逗笑的。

    唐徨一愣。

    他忽然覺得，這個白家後人笑起來的樣子，似乎有點好看。

    什麽鬼？

    難道是自己的取向出問題了？

    唐徨還沒來得及細想，小白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重新回歸冰冷。

    然後唐徨的眼前就有寒光閃爍。

    小白手裏的長劍刺出，直取唐徨的胸口。（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