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吹落幾片黃葉，其中一片拍在奔跑的馬眼睛上，馬立時被驚得跳了幾跳，帶著後麵的馬車也跟著搖晃。

    馬夫急忙勒緊韁繩，並對後麵車廂告罪道：“公子，對不住！是落葉驚了馬。”

    聽到車廂傳來兩長一短的敲擊聲，馬夫於是將車停在路邊，車後跟著的侍衛則立刻跑上前來。

    “公子，此處當為石門地界，請示下！”

    車中久久無言，直到前頭的馬兒也似乎有些無聊，打了幾個響鼻，才有清淡的聲音傳出。

    “老規矩。”

    侍衛和馬夫都答應了一聲，又各自回位，馬車繼續前行。

    祁寒的手下都明了，這老規矩，獨指停留石門九天。

    跟著主子的時間長了，主子的習慣早就一清二楚。

    祁寒一向寡言少語，也從來不愛在一處多做停留。

    春天花開後往北，夏天在北疆避暑。

    秋天落葉時往南，冬天在南城過冬。

    南來北往的規律，幾乎和天上飛過的大雁一般。

    祁寒的身體虛弱，畏寒怕熱，四季如春的地方，又不耐煩長待。

    直到幾年前的那場驚人天災過後，這來來去去的長途旅行，才突然縮小了範圍。

    實際上，祁寒從小貼身佩戴祁家祖傳的一塊奇玉，身體對環境的冷熱並沒有那麽敏感。

    但自小體弱之人，心中的一點煩悶都會被放大。

    別人見他白玉溫潤，輕巧虛弱，不自覺地會帶出憐憫之色，這樣的反應，卻不是祁寒所喜。

    他不願讓人看到自己不耐煩的一麵，因而從不與人深交。

    那次罕見天災，祁寒本可以避開，暴雨來臨之前，他們正在一處高原。

    祁寒想到陰山上的人，頭一次有些不安。

    他突然下令折返，結果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最終被洪水堵在了三危山上。

    雖然戴有奇玉，也保不了祁寒在天災時大病了一場。

    等他稍微恢複，不顧一切地去到陰山時，卻隻遠遠地看了一眼，便閉眼說：“速離！”。

    馬車夫雖然有些莫名，但主子的命令，隻要服從就好了。

    大概隻有侍衛首領，猜到了一點點。

    在那之前，還沒有哪個人，得過主子回頭一顧的殊榮。

    大概人與人的緣分就是那麽奇怪，喜歡一個人或討厭一個人，都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祁寒最初見到石寡婦的時候，也沒什麽太多特別的地方，隻是覺得，與她在一起相處，大概會很輕鬆快樂。

    就因為這大概兩字，祁寒像往常一樣，停留過一陣就離開了。

    可等到真正離開，回想起來，才明白錯過了什麽。

    世上後悔藥沒有，可是後悔的人總是很多。

    怎麽辦呢？

    祁寒站在石鈺以前住過的院子裏，望著圍牆上麵四四方方的天空，手裏摸到的是寂寞又空虛的一顆心。

    石鈺的舊院子是買下來了，但院子裏的東西早就被大洪水破壞地麵目全非，即便如此，舊主人也從來沒想過來一場舊地重遊。

    祁寒並沒有刻意去了解，但受石鈺一家恩惠的人太多，他們的事情早被不少人到處傳頌。

    於是，石爹浪子回頭，求得石鈺回心轉意的來龍去脈，也很快被祁寒知曉。

    他不知道，如果當初他沒有離開，事情還會不會是這個結果。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陰差陽錯，他自己的責任更大。

    他越是回想，越是開始鑽牛角尖，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如果一切能夠重來？

    祁寒本來就是非常聰明的人，在巫醫不分的山海，他的想法並不算出格。

    在他的一番倒騰之下，可是讓他發現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以至於研究方向越來越偏。

    雖然最終沒有找到讓時光倒流的辦法，但他找到一個能讓他死後不寂寞的辦法。

    他將一個愛徒的靈魂成功地封到他的靈玉中，帶著靈玉，含笑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