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所略顯破敗的高中，位於旺角老街的一條巷子裏，若非一路詢問了三個人，全部指向這邊，李亞東還真不敢相信，這裏會有一所高中。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謝大廚當年拍那部《我的野蠻同學》。

    守門是一位上了年紀的阿伯，李亞東說是找劇組的人，很容易走了進去。

    學校很小，三幢老舊的樓房圍成一個院子，占地不過五百平，有些健身器械分布其中，大概就是這所學校的操場。

    畢竟是寸土寸金的香港，聯想到自己所就讀的港大，李亞東也就釋然了，這時才發現內地的學生其實還是挺幸福的。

    因為是周末的關係，學校裏靜悄悄的，李亞東站在樓底下四處一望，很容易在左側的樓房三層廊道上，發現了一些駐足的人影，猜想八成是在拍戲錯不了。

    沿著樓梯走上，隱隱聽到有琴聲傳來，來到三樓，確定真的是有人在彈鋼琴。不過講老實話，彈得很爛。

    “不行不行，再來一遍，啟明，你離她近點，教她彈琴的時候要笑啊，不是大笑，是會心的笑……”

    一個聲音傳來，李亞東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感覺有些熟悉。此時劇組的人都在關注音樂教室裏麵的情況，倒是沒人注意到他，湊到人堆後麵踮腳一望。

    教室中手裏拿著一個台詞本，正在糾正演員錯誤的，不是鄭一健，又是誰？

    《鐳射青春》這部電視劇的導演，就是鄭一健，要知道他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新人，所以這部戲其實有點玩票的性質。

    從這件事情中也不難看出，tvb裏的某些領導，對他還是挺欣賞的，不然以他現在的資曆，斷然沒有做導演的資格。

    隻不過很可惜，他並沒有把握住這次機會，拍出好的作品來回饋那些欣賞他的領導，以至於不久之後，就會被調到少兒頻道主持節目，直到九十年代初，才轉換成歌手身份，事業略微有些起色。

    所以，從某種層麵講，也可以將這部戲，理解為上層領導對他的一場考驗。

    “好了，再來一次，攝像機準備，action！”

    鋼琴聲再次響起，劇情開始上演，講實在的，吳啟樺的哥哥吳啟明，演戲真的有夠爛，跟他弟弟差得不是一星半點，怪不得後來會淡出熒幕。

    “哢！”還沒演二十秒，鄭一健直接喊了哢。

    也沒有責備兩名演員，而走到鋼琴邊，示意女演員起來後，自己坐了上去，對著吳啟明說，“來，我們演一下。”

    說著，表現出一臉嬌羞狀，一個勁兒的往像根木棍一樣的吳啟明懷裏湊，弄得整個劇組的人哄堂大笑。

    吳啟明一臉尷尬，鄭一健翻著白眼道：“你怎麽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哈哈……”現場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李亞東歎了口氣，這哪裏是拍戲啊，簡直就是搞笑，也大概有些明白，鄭一健為什麽無法一直大紫大紅下去。

    這個人做事太隨性，身為導演，明知道演員演得不好，不僅不責怪，還陪著他們一起搞笑。

    這樣能成事，那才叫怪了。

    就好像陳曉春曾經接受媒體采訪時講過，鄭一健之所以人氣消退，究其原因，其實就兩個字——愛玩。

    他原本是完全可以和四大天王平起平坐的存在，奈何《古惑仔》之後，非但不趁熱打鐵多接片，反而減少了工作量。

    陳曉春就說，每次打電話給他，要不然在瑞士滑雪，要不然就在西班牙看鬥牛，玩的時間遠多過工作時間。

    反觀劉得華等人，哪一個不是拚命三郎？

    李亞東意識到前麵有工作人員發現了他，於是不等那人詢問，自覺離開了片場。

    坐在樓下的小操場上等待，大約一個小時後，已近黃昏，劇組收工，陸續有人走下來。

    看到目標時，李亞東起身招手，“鄭一健！”

    鄭一健正在同旁邊一位工作人員說些什麽，忽然聽到有人喊自己，下意識的抬頭，遁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顯得有些不明所以，這人他不認識啊。

    “行了，你先回去吧，晚上電話聯係。”

    打發掉工作人員後，鄭一健走到這邊，詫異的詢問，“這位先生，你認識我？”

    “當然……”李亞東笑了笑，“我看過你拍的廣告。”

    這樣一說，鄭一健就了然了，他十七歲走在大街上被星探發掘，之後連續拍過多個廣告，雖然不是很出名，但勉強也算一個公眾人物，被一個陌生人認識，也不算什麽稀奇事。

    “你找我有事？”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李亞東，是東方紅影業的老板……”

    這個時候其實應該遞上一張名片的，隻不過李亞東忘記準備了。

    “影視公司？”聽他這麽一說，鄭一健情不自禁的眼前一亮。

    他做夢都想拍電影，隻可惜實在沒有機會。因為邵氏的電影業務已經停止，眼下的戰略方向全在電視這一塊。

    這還是頭一次有影視公司的人，主動找上門來，令他的心裏微微有些激動。

    “要不……我們找個地方吃個便飯，邊吃邊聊？”已經到了晚飯時間，李亞東提議。

    “好。”鄭一健爽快答應，他太想拍電影了，如果對方是因為這個而來，隻要不是拍風月片，他絕對不會錯過。

    倆人也沒走遠，就在附近找了個幽靜的餐廳，一人要了一份牛排。

    “李老板，不知你找我……”鄭一健一份牛排還沒開動，就迫不及待的詢問。

    “拍電影。”

    聽到這三個字，鄭一健瞬間心花怒放，臉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什麽角色，台詞多嗎？”

    李亞東看了他一眼，咀嚼完嘴裏的牛排後，才嗬嗬一笑，“男一號，你說呢？”

    “什麽？！”鄭一健直接驚呼出口，弄得旁邊幾桌的食客紛紛向這邊看來，忙不迭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然後，一臉興奮的望向李亞東，還是有點不敢置信道：“李老板，你真的要請我演男一號？”

    李亞東笑著點頭，反問道：“難道你不願意？”

    “當然願意了！”

    鄭一健想都不想的回道，忽然意識到什麽，又弱弱的追問了一句，“李老板，那個……是什麽題材的電影？”

    “黑·幫題材。”

    鄭一健聽罷，長出口氣，隻要不是風月片，其他都能接受。

    他怎麽都想不到啊，第一次有人找自己拍電影，居然直接就男一號，做夢都能笑醒的好事。

    而這時，李亞東卻岔開話題問道：“你跟邵氏，有合約嗎？”

    “哦……”鄭一健大概知道他關心的是什麽，趕緊解釋道：“有是有，不過隻是普通合約，類似於雇工的那種，xian zhi並不大，你應該也清楚邵氏已經沒有電影業務，所以對於這方麵並沒有太多xian zhi，有公司願意找我們拍電影，上麵其實也是樂於看見的。”

    “那這個合約，想要解除，難嗎？”

    是人都有私心，李亞東也不例外，《古惑仔》能捧紅很大一票人，這一點幾乎是毋庸置疑的，若是有可能，他當然想將幾個主演簽進自己的公司。

    “這……”鄭一健情不自禁的蹙起眉頭，他明白對方的意思。

    他和邵氏簽的合約很簡單，不像那些明星約，畢竟他現在也不算什麽明星，想要解除其實不難。可關鍵，一旦這樣做了，就是徹底得罪了邵氏，以後再想合作，幾乎不可能。

    然而，這個什麽東方紅影業，他聽都沒聽說過，顯然是家小公司無疑。

    為了這樣一家小公司，去得罪邵氏那樣的巨無霸，值當嗎？

    李亞東看出了他的顧忌，淡淡的說道：“我需要告訴你的是，你接下來要拍的電影，並非一部，而是一個係列，一共有六部。”

    “六部？！”鄭一健猛地眼珠子一瞪。

    “是的……”李亞東點頭，“而且這六部戲會在今年全部拍完，近乎狂轟濫炸的在院線上映。”

    他說到這裏頓了頓，看了鄭一健一眼後，才繼續說道：“這意味著什麽，你應該清楚吧？”

    鄭一健此時整個小心肝，都在撲通撲通的跳，他當然清楚了，畢竟也在tvb摸爬滾打的一年多，在這樣密集的放映模式下，隻要戲不是爛到不堪入目，他這個男一號，再不濟都能混出一點小名氣。

    對方這是要捧紅他的節奏啊！

    如此想來的話，一門心思的想簽下他，也在情理之中，畢竟誰願意花這麽大的力氣，去捧紅一個不屬於自己公司的演員？

    那豈不是為他人做嫁衣嗎？

    思緒到這裏時，鄭一健的心，無疑已經動搖了，他留在邵氏，別看現在混得好像還不錯，甚至正在指導一部電視劇，實則境遇並不算好。

    他已經收到風聲，這部戲類似於一場考驗，如果拍得好，他或將有望分配到影視部門，反之，如果市場反饋不好，則有很大的概率，被調至少兒頻道。

    天呐，隻要一想到以後天天要麵對一幫小孩子，還要去裝可愛逗他們玩，鄭一健整個頭都大了。

    不過，即便心裏是這樣想的，但穩妥起見，他還是谘詢了一下，“李老板，不知道第一部戲的劇本有了嗎，如果沒有的話，故事大綱也行，我想看看之後，再做決定。”

    李亞東倒也沒拒絕，情理之中的事情，道：“這個簡單……”

    說著，招手喚來服務生，問他要了筆紙，就在餐桌上跟鄭一健描述起《古惑仔》第一部，人在江湖的故事情節。（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