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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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碗薑湯是逃不過去了。

    本來還想著,銀杏隻要不看著,她總有法子把這碗湯給處理了,實在不行讓小津代喝也行啊。

    結果銀杏就這麽死腦筋,非得盯著她喝了才走。

    早喝晚喝都一樣,那還是趁熱一氣兒喝了吧。就算銀杏說的,熱著喝舌頭給燙得麻麻的,倒不覺得特別難喝,涼了的話那味兒……

    “去取些蜜餞來。”

    銀杏動也不動,她怕這又是公主調虎離山逃避喝藥的借口,轉頭吩咐小津:“你去取些蜜餞來,公主素來常吃愛吃的的都裝在茶房小櫃子竹盒裏。”

    小津應了一聲就轉身出去了,不多時就端了兩樣蜜餞回來。

    劉琰端起碗來,一仰頭咕咚咕咚把一碗薑湯全灌下去,一撂下碗趕緊的往嘴裏塞蜜餞去那股辣味兒。

    可嘴裏的辣味兒能去,喝下肚去的湯在肚裏發散開來,喘氣都辣,劉琰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一大塊生薑了。

    她嘴裏含著蜜餞,含含糊糊的說:“桂圓怎麽沒來?”

    “桂圓姐姐有些鼻寒氣滯,可能是著涼了,怕過病氣給公主,所以讓奴婢過來頂她的班兒。”

    “她著涼了?”這消息意外,也不意外。桂圓穿的本就單薄,剛才一路回來又淋了些雨,著涼也不奇怪。

    “她嚴重嗎?要不要請太醫來看?”

    銀杏連忙說:“桂圓姐姐說不礙事,她這會兒也喝了薑湯,還吃了兩丸藥,想來夜裏被子捂緊了發了汗來,明後天就能好。這會兒入夜了,又下著雨,叫太醫很不方便,桂圓姐姐說千萬別為了她興師動眾的,她倒不安心了。”

    “那好吧,那你告訴她好好歇著,不用心急,把病養好最要緊。對了,你來我這兒,她那裏有人照顧嗎?”

    “有,有人照應呢,公主放心吧。”

    “你們回頭也都喝碗薑湯祛祛寒,可別都病了。”

    銀杏笑著說:“這個不用公主吩咐,奴婢聽說切了一筐的薑,熬了一大鍋呢,人人有份。”

    主子倘若病了,她們這些伺候的人難免落個伺候不周的罪名,可她們自己也病不起。奴婢的命賤,真要命重了被挪出去,差不多就是死路一條。在主子跟前有湯有藥好茶好飯的,挪出去就不一樣了,十個裏有八個都得送命。

    他們安和宮還好,公主性子好,待下人也寬厚。銀杏可聽說了,五公主那裏莫名的少了好幾個人,又添了幾張生麵孔,對人說是“病了”,挪出去了,五公主根本也不理會。不管那些人是真病假病,銀杏心裏明白,他們是不會回來了,也為五公主的涼薄覺得心驚。

    幸好她伺候的不是五公主。

    喝過了薑湯,劉琰的字還得接著寫。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下雨的緣故,聽著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心裏倒比平時安靜,寫的也順手,十張大字寫完,詩賦也默寫過了,她甩了甩有點發酸的手腕,提起紙來大略看看,覺得自己今天這字寫的很是順眼。

    “小津,幫我瞧瞧有沒有錯字。”

    她自己看自己的功課總是看不出錯漏來,就算是很明顯的錯字也看不出,小津卻總是能一眼就能揪出錯處,索性劉琰就讓他給查錯了。

    結果她話說完沒有人應。

    劉琰疑惑的轉過頭,瞧見小津站在窗子邊,望著外頭漆黑的雨夜怔怔出神,不知道已經在那兒站了多久了,那樣子沒有點鮮活氣,倒象尊木雕石像一樣。

    “小津?”

    “是?”

    看著他象是如夢初醒的樣子,劉琰問:“你剛才在想什麽?喚你也沒聽見。”

    “奴婢有錯……”

    劉琰揮揮手:“我不是要揪你的錯。”頓了一下,她說:“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要真有,不妨說出來。”

    劉琰素來不喜歡誇口,但是小津真要有什麽難事想求她,劉琰還是能給他做主的。是牽掛家人了?還是受人欺負了?又或者有別的什麽煩惱?

    “多謝公主,奴並沒有什麽煩難的事情。”

    騙人。

    看他剛才那個樣子,還說沒有心事?隻是不想告訴她而已。

    劉琰忽然心裏一動:“你是不是……想回胡公公那裏去?”

    當初劉琰問他要不要來安和宮,小津一口就拒絕了,結果後來劉琰還是跟曹皇後說了這事,把他給要來了。

    要是他為這事兒煩惱,那當著她是不好說出口。

    劉琰越想越覺得自己沒猜錯。

    雖然她覺得小津挺好,喜歡他在跟前。可要是人家本來就不願意,她一直強人所難似乎也挺霸道的。

    “你要是不願意待在安和宮,那明天收拾一下東西,就回錦秀閣吧。”

    小津抬起頭來,麵上的神情看來有些意外。

    劉琰還是頭一次這麽近的和他麵對麵。

    小津的一雙眼睛黑白分明,燭火映在他的眼睛裏熠熠閃亮,就象那雙眼裏燃著兩簇火焰,亮得讓人心跳都亂了一拍。

    “公主誤會了,我不是為了此事煩惱。安和宮很好,公主也很好,我並沒有想走的意思。”

    “那你剛才是在想什麽呢?”

    小津猶豫了下:“我想起了一位親人。”

    啊……

    原來是這樣,劉琰頓時釋然。

    宮中的宮人也好,內侍也好,一進了宮之後就很難見著宮外的親人了,隻能偶爾托人捎個信兒、捎點東西出去。不過許多人因為家鄉遙遠,音信難遞,就連這點小小的慰藉也很難得到。

    “是宮外的親人?離得可遠?”

    “是的,是離的很遠。”

    他的神情顯得很沉靜,但是眉宇間有一抹愁鬱之色揮之不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