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〇〇九節 均田免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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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慶文原本還以為高迎祥有什麽更大的要求,卻不料他反複說的,便隻是想要減去幾分佃租而已,並沒有什麽雄心大誌,陡然間鬆了一口氣。

    於是姬慶文朝身邊坐著的賬房先生看了一眼,問道“先生,你算一下,我們三年以前入庫的存糧,還有多少?”

    發放陳糧的打算,姬慶文並沒有同賬房先生通氣過,因此賬房先生聽了他的吩咐一時有些慌亂,將一本發了黃的賬冊反反複複翻閱了好幾遍,又將手邊的算盤“劈劈啪啪”打得山響,許久才回答道“少爺,小人算了一下,三年以前的,也就是天啟四年之前入庫的存糧,大概能有個五百石左右吧。”

    聽到這個數字,一秒鍾之前還“嘰嘰喳喳”嚷嚷個不停的佃戶們頓時啞口無言。

    姬慶文點了點頭,說道“先生,你算一下,這裏來的人,每人能分到多少糧食。”

    賬房先生一邊打著算盤,一邊念道“一石大約一百五十斤,那五百石就差不多是七萬五千斤。今天來了有三百來人,每人能夠分到二百五十斤糧食。”

    姬慶文又道“這二百五十斤雖然是陳米陳麵,味道略微差了些,卻也夠你們全家半饑半飽吃個小半年的,相當於我免去了你們整整一成的佃租。怎麽樣?”

    這樣的條件可謂是十分優厚的了,可在座的佃戶們或許是來之前已結好了攻守同盟,因此雖然有些動心,卻沒人敢挑頭答應。

    倒是那賬房先生低聲提醒道“少爺。最近糧少米貴,原本一兩銀子能買二石的米,現在已漲到一兩一石了。這五百石陳米,怎麽著也能賣到四百兩以上,就這麽放出去了?”

    姬慶文穿越過來半年時間,尋歡作樂了一百五十天,還是頭回聽說明朝時候的米價,忽然又想起自己今天早上調戲小丫鬟杏兒,隨手就花了十幾兩銀子,心中頓時升起一股罪惡感來,便咬牙說道“五百石就五百石,四百兩就四百兩。本少爺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就這麽定了!”

    佃戶們聽了這話,卻依舊還在猶豫不決。

    姬慶文見狀,火上澆油道“好了,明年佃租不漲,我再給你們每人發二百五十斤糧食,事情就這麽定了。凡是同意的,請到賬房先生這裏簽字畫押,憑字條領糧食。大家都聽了,這些糧食都是陳年舊糧,先到的先挑,後到的就隻能搬發了黴的回去了!”

    姬慶文此話一出,好比在茅坑裏扔了個炮仗,讓一眾佃戶們瞬間喧囂起來,無不爭先恐後地湧到姬慶文和賬房先生麵前,就要搶先報名領糧。

    高迎祥見佃戶們已被姬慶文說服,隻好歎了口氣,頹然坐下,不住地搖頭歎息。

    可他身旁坐著的李自成卻還不服氣,用力一拍桌子,厲聲嗬斥道“你們這些家夥,之前是怎麽商量好的?難道現在兩百多斤陳年舊糧就將你們收買了嗎?”

    立即有農民答道

    “這可是兩百多斤糧食啊!夠我們全家吃上小半年的。”

    “就是說!方才台上那小娘們又唱又跳,賺的錢也不過就這兩百多斤糧食。”

    “可不是嘛!這麽多糧食,哪個不要,哪個是呆子!”

    李自成聽了怒不可遏,運足丹田之氣怒吼道“鼠目寸光!這點糧食,吃不光、用不光了嗎?你們就不能有些誌氣嗎?”

    佃戶們雖然哄哄亂亂,可姬慶文卻始終將注意力集中在高迎祥和李自成身上,聽李自成這樣說話,忍不住問道“李自成,你到底有什麽誌氣?說出來聽聽!”

    “呸!你一個地主家的小崽子懂得什麽?”李自成聲音洪亮、中氣十足地答道,“不妨告訴你,就四個字均田免糧!”

    他話音剛落,便見李自成身後挺身站起七八個漢子,跟著齊聲大喊“均田免糧!均田免糧!均田免糧!”

    這幾個人顯然是李自成的鐵杆,而口號喊得極為齊整,也顯然是經過了排練。

    這幾人口中“均田免糧”的口號喊得一聲高過一聲,漸漸將爭奪陳糧的喧囂聲壓了下去,而那些本就沒有什麽主見的佃戶們,立即被這樣極有煽動力的口號感染了,也跟著齊聲高呼“均田免糧!均田免糧!均田免糧!”

    這是姬慶文最不願意發生的事情——原來李自成是早有準備,就在今日議佃之時伺機起事——看來同他的交鋒,是不可避免的了。

    於是姬慶文朝中廳裏的高迎祥、李自成看了看,又抬頭向二樓埋伏著從秦王府調來的護衛的房間望了望,抬手向眾人做一個噤聲的手勢,說道“好一個‘均田免糧’,那李自成我問你,這田如何均?這糧如何免?”

    李自成聽了,叫身後同黨停止呼喊口號,沉著臉對姬慶文說道“很簡單。‘均田’就是要將你們地主手裏的田都分給農民,田都在大夥兒手裏了,自然也就不用交佃租了,這就叫‘免糧’。”

    他這番解釋之言剛剛落定,佃戶們便爆發出震天撼地的歡呼之聲,又齊聲高呼“均田免糧!均田免糧!均田免糧!”

    “哈哈哈!”姬慶文笑道,“你說得輕巧,田產都在地主的手裏,你想叫他們交出來,他們就會乖乖交出來了?真是幼稚!”

    李自成獰笑道“哼!這就由不得你了,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兩隻黃色的眸子裏頓時冒出懾人的凶光。

    姬慶文被他這眼神看得渾身一凜,禁不住向後退了一步,問道“你……你……你想幹什麽?”

    李自成看姬慶文這樣一幅驚懼的樣子,心中異常得意,說道“你待會兒就知道了。”

    說著,李自成抬起手向前一揮,招呼身後站著的同黨們,說道“兄弟們上前,給我把姬家這位少爺拿住!”

    那幾個彪形大漢齊聲答應了個“好”字,便繞過前頭的桌椅,殺氣騰騰向姬慶文身前走去。

    姬慶文見這群人來者不善,一時有些懵逼,身邊的秦王世子朱存樞卻已沉不住氣了,厲聲叫道“姬兄,還等什麽?趕緊掀桌子吧!”

    原來是姬慶文在同秦王府領兵的長史商議暗號時候,覺得摔杯、砸碗之類的聲勢太小,便約定掀桌為號——隻要樓上的護衛們看見樓下有人掀翻桌子,便要伏兵齊出,下樓替姬家立威站台。

    姬慶文經朱存樞如此提醒,這才想起這樣的約定,立即將手伸到台板底下,鉚足全身氣力,就要將桌子往上掀。

    沒想到這張桌子是“老萬興”掌櫃的臨時派人從庫房裏端出來,專門用來招待少東家的紅木桌子,分量死沉死沉的,任憑姬慶文兩隻手怎樣往上抬,竟全然紋絲不動。

    這樣一來,姬慶文被急得滿臉通紅,扭頭就罵掌櫃的“你他媽換什麽紅木桌子?吃飽了撐的?”

    掌櫃不知自己犯了什麽錯,頓時覺得有些冤枉,卻又不敢同少東家頂嘴,隻好委屈地答應“是……是……”

    “是個屁!”姬慶文又罵道,“你有這閑工夫,還不過來幫忙,幫我把這桌子給掀了!賬房先生、小多子,你們也一起過來幫忙!”

    這三個下人不知道姬慶文的用意,隻能機械般地走上前來,學著少東家的樣子,想要將麵前的桌子給掀了。

    然而這三個人,都是一樣的手無縛雞之力,即便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氣,那張紅木桌子的四隻腳卻依然好像在青磚地上生了根一樣,沒有移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