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6章 士林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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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呂文優眼光見識不錯,簡單幾句話,就指出了問題核心之處,他是土生土長在封建社會,可不是從21世紀穿越回去的。

    能以本土階層的眼光,看得出生產力的一次次提高,才是資本力量能出現、發展壯大的根本,這在同時期也算很不俗了。

    思索後,蘇恒笑道,“呂兄的意思,是不看好陛下打壓資本……覺得他們遲早會輸?”

    呂文優主動給蘇恒倒酒,“不,我不在乎皇權和資本之間的競爭,是誰輸誰贏,我更在意的是,雙方或者三方爭權奪利時,最苦的還是這些街頭上,隻為了幾口飽飯奔波的販夫走卒。”

    “猶如大唐,若非皇權被限製的太衰弱,焉有區區越國,挑釁盛唐數十載的滑稽史事,偏偏事實就是,數十年來,無數大唐冀州子民百姓,為此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

    蘇恒能確定,呂文優的話是肺腑之言,絕對是他的真心話,所以蘇恒又覺得這家夥,有些小可愛起來。

    但接下去,兩人坐在臨街的酒肆二樓窗邊,一邊吃喝一邊交談,談的越來越多時,呂文優突然灑出的一個話頭,又讓蘇恒哭笑不得起來。

    “政黨?你是說想邀請我一起,建立一個政黨?為什麽是我?會不會太兒戲了?”

    他確定了,出身歸賢呂氏的呂文優,算得上呂家新生代裏很優秀的人物,這家夥看問題目光很長遠,堅定認為隻要隨著天語星的科技越來越發達,各種器械造物越來越便利於民。

    那麽資本力量,就絕對不會被皇室打死,甚至可能你打擊越狠,資本力量還會越來越強,直到不可阻擋。

    為了避免皇權、士紳或資本新貴們,爭權奪利搞得人間大亂,無數百姓為之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為了避免大唐那邊的各種悲劇在大商上演……他們不如提前聯合起來,建立誌同道合的黨派。

    為了百姓蒼生,團結大多數,打擊少數。

    但是,這家夥怎麽就直接把這些話題,告訴了蘇恒?他們才見一麵,到現在吃喝還不足半個時辰。

    這是妥妥的交淺言深,而且說得太深入了。

    蘇恒哭笑不得時,呂文優也笑道,“蘇兄誤慮,我隻是提一個建議,而且,這不是殺人奪產之類什麽的罪事,更不是建立朋黨,而是誌同道合的政黨。”

    “正常性質的政黨,我大商沒有,大唐也沒有,可是在海洋中一個小國齊國,卻已經很尋常,被王室公開表態允許存在,甚至鼓勵黨派出現。”

    不要覺得才見了一個人一麵,接觸也不算多深入,就探討一起建立黨派這樣的大事,很荒誕……這猛一聽,在封建時期雖然很荒誕,但是他們不是朋黨。

    朋黨者,隻是為了爭權奪利排除異己,不管是對是錯,你不是我們一黨就幹死你……這才是自古以來就不被允許的。

    這是寫在大唐、大商律令之中的被禁止。

    不過政黨不一樣,這是大商和大唐茫茫大海中一個小國齊國,當地群島上的眾多資本新貴,和士紳貴族,組成了各自的黨派輪流執政。

    這類就是為了國家,為了自身,為了不同階層利益建立的黨派。

    在齊國內是公開被允許存在的,齊王室還支持更多黨派出現,有了齊國的先例,呂文優等一些思想先進的青年,才會有了更好的主意。

    “我們要建立的,是為了維護平民利益的黨派,不管你是士紳,還是皇室成員,亦或者資本豪商,隻要和我們理念一致,認同我們的想法,就都願意吸納。”

    “至於蘇兄你……實不相瞞,之前蘇兄走在街頭,差點被路過的遊街小販不小心踩進積水攤中濺了一身泥濘後,那個小販驚嚇的惶恐不安,蘇兄你毫不在意,還願意誠摯安撫對方,隻從這一點,我就知道蘇兄你是一個心有蒼生的。應該和我們的理念並不疏遠!”

    講到這裏,蘇恒再一次哭笑不得。

    怪不得這家夥第一次見他,互不相識時大街上就會發出邀請,還在吃喝一陣子後,說出這麽深入的話題。

    就因為,剛才走在還有雨後積水的街頭上,一個小販差點濺他一身泥汙,然後蘇恒沒怪罪,就被呂文優認可了?

    這就是心懷蒼生的表現?

    呂文優卻意味深長的道,“蘇兄,你我這樣的階層,若真是走在街頭被平民百姓冒犯,你之前那樣的姿態,已經是百裏挑一了。”

    “尤其還是我們這樣的年齡!由小見大,我才冒然相請的。”

    這是封建時代,士紳權貴走在街頭是淨街虎,橫行霸道,才是最常見的。

    或許有的人身居高位了,需要作秀,又或者位置太高了,需要親民,才會像蘇恒之前一樣。

    二三十歲的貴公子闊少爺,會那樣子的真不多。

    蘇恒啞然,“你的理想很不錯,誌向也很不凡,不過我想問一下,目前為止,你找到了多少誌同道合的人?”

    連續五代都有人在大商任正三品以上高官,呂文優這樣的出身,有這樣的眼光見識,劃時代的視野,而且是心係平民,這的確是一個很出色優秀的年輕俊傑。

    但他還是有些不相信,就如這家夥見他一麵,就拉人的手段,能發展出多少同誌或者好友。

    這話一出,呂文優瞬間沉默了。

    原本他的外在氣質,是表麵上灑脫不羈,內含一絲隱藏較深的抑鬱,在問話下,呂文優的抑鬱情緒明顯在飛速擴大。

    十幾個呼吸後,他才苦笑著抓出一杯酒燜了,“蘇兄果然也不看好我麽?迄今為止,我能確認的誌同道合之輩,南江省內,不足十。”

    “偌大的歸賢呂氏,嫡庶多支上千人,除了一些因為我嫡子身份想討好我借勢的之外,絕大部分都是視我為異類,甚至還有人公開放言,就算我有一天實現了這荒誕的理想,也是士林之恥,士林叛徒。”

    “蘇兄,榮華富貴難道真有那麽大吸引力?很多人已經拿到了一輩子都吃不完用不完享受不盡的東西,為什麽還要拚命去繼續追求?就算被他們追求到更多,豈不還是吃不了,用不到,享受不到?”

    “你說我們人類,是不是太難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