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江士武的話，長子江授才果斷開口，“父親，不管最初我將軍府的政治口號是什麽，堅持二十多年，這已經是深入所有人心的主張了，這個不能動。”

    “我們隻能從其他方麵，尋找出路。”

    政治口號和主張，有時候真的不容更改，就像是無靈時代明末的闖王李自成，均田免賦的主張策略，才是他最後能席卷天下，攻下明都的最大助推力之一。換成民歌就是迎闖王不納糧的口號了。

    即便事後，拿下了明帝國都城後，李自成也發現不納糧不行，百姓不納糧他就會沒有收入……但他也不敢一下子推翻自己的主張，最多是輕緩的改成了前三年不納糧。

    至於李自成在京城大肆拷打文武百官，搜刮金銀財富，除了有他仇視豪強的因素在，更重要還是，自己不得不收集財富犒賞三軍。

    不犒賞三軍，麾下大軍就會亂，若改了迎闖王不納糧的主張，估計以前對他歡迎無比的各地百姓，也會一下子棄他而去。

    那就隻有拷打文武百官了。

    而江授所言的將軍府政治主張，就是愛民養民那一套了，雖然目前的將軍府，形式上要比明末李自成攻下帝都後的尷尬，好出很多，比如他們隻要讓治下子民，一日兩餐的飯食，縮減幾成，讓原本百姓能吃飽變成七分飽，就能省出來大量糧食去養軍。

    再如，近百萬百姓若哪裏有受災的，救災不那麽十足十，也能省出不少金銀財富去擴充軍備，但，江授還是不讚成那麽做。

    這些年，將軍府已經讓麾下百姓習慣了，隻要你願意遵守將軍府律法，隻要願意付出勞動力，就能豐衣足食。

    突然間要是削減……很容易引發百姓的各種胡思亂想。

    你以為將軍府能有著充足的各種礦石運出去銷售，是誰在開礦？不就是那近百萬百姓裏的青壯勞動力麽？他們經常在礦山勞作，辛辛苦苦幹活，不就是為了養家麽？

    局勢若突然改變，就算不會引發動亂，但人心這回事……不好說的。

    江授話才落地，老二江猛就皺眉道，“你說的容易，若不減少民糧，又從哪裏購買軍資軍械？容易的話，我們還至於隻能困守泰華二山？”

    “你就是想像高震學習，劫掠那些土豪劣紳，我們也沒那麽多軍艦海軍，更沒有高震一樣的海戰名將啊。”

    談陸戰，江猛、江懷、江濤都很強，就算比不上父親江士武，也不會差太遠，可海戰，那完全是另一種事了。

    老七江華也是苦笑，“大哥，不是我們不想找一條新路線，而是海戰，我們的商隊自保還湊合，談進取難上加難。”

    “就算是擴充海軍，也沒人啊，趙國沿海漁民，稍微有點經驗的早就被高震和何儉搜刮幹淨了，若是讓咱們治下山民從海軍，訓練到何時才算合格？”

    一個合格的海軍，訓練難度要比陸軍大多了。首先一個能否習慣海上的風浪，就是個超級大難題。

    高震呼嘯趙國沿海八年，優秀的兵源早就被他搜刮的差不多了，而那些年趙國士紳貴族，大商六省來趙國浪的士紳勳貴力量，同樣在搜刮那樣的兵源。

    那時期，將軍府自保有餘進取不足，錯過了那個時代，也就沒合適兵源了，何儉手下三萬海軍，來源最多的，還是繼承了落敗士紳勳貴的海軍水手等等。

    “趙國不行，衛周等國呢？”江授剛提出這個問題，就自己搖起了頭，他也是差點忘了，有關衛周等國的一些資料。

    那些國家百姓別說不容易出來，就算出來了，放著好好的大齊天堂不去投靠，誰會來你戰亂四起的趙國。

    除非你強勢搶掠，但搶掠……等於自動敗壞了將軍府的政治主張。

    頓了一下，他才看向江華，“你有沒有嚐試過，向大商南部的沿海行省吸納兵源？”

    江華苦笑，“我們實力不行啊大哥，我們的商隊，在商趙之間正經做生意，還有一份穩定，但若跑去大商南方行省招兵，別說會不會惡了商帝，就算成功了，運回將軍府依舊需要跨過商西北諸省控製的海域，很容易被發現，打沉的。”

    招兵買馬畢竟不是一次性的，想要把五千海軍擴展成多少，才有資格和何儉、高震掰腕子？何儉三萬精銳，高震兩萬，你至少擴展到三萬才有希望強壓。

    但這是你商船跑一次，就能做到的？跑十次，也做不到。

    “不止實力不允許，我們也還要保持著原有的商路，給將軍府提供足夠的物資。”

    “我們這裏有鐵礦銅礦，有自己的軍械所，可以打造刀槍火炮，但是，茶米油鹽，布匹等等全都無力自產，隻能靠商貿。若商隊跑去大商招兵，還怎麽維護百萬民眾的日常生活所需？”

    議論著議論著，江華都徹底明白了江士武的心情。

    將軍府原有的政治主張若不變，很快就會被何儉發展的超越，直到能一把打崩將軍府。

    但是變，各種想法都難以實現。

    他都覺得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江家一門豪傑，未來前路實在堪憂。

    江授、江猛等也在這些言辭下，表情變得越來越深沉。

    眼見諸子都有了些壓抑情緒，江士武才一拍桌椅大笑，“好了，想不出好的前路，也是一時之困，我江家能走到現在，已經絕對不會輕易衰敗的。”

    “你們要知道，這個世界不隻有商趙兩國，就算哪一天，何儉這個趙王徹底中興王室，率領十萬大軍來犯，又如何？我們有的是其他出路，比如挾百萬子民投齊，甚至投唐，哪條路不能輕易換來一片光明？”

    “以商帝、齊王的胸襟，怎麽可能容不下我們一門？”

    江士武已經打拚二十多年了，哪怕目前的將軍府出路不好說，但也隻是在趙國內，前途堪憂，很可能在以後被何儉鎮壓，到了那一步，若不想投降何儉，他們也可以轉進齊唐。

    他的三萬精兵隻要願意交給唐皇，何愁一門富貴？若是挾百萬子民投齊，又何愁不能封個國公之類？

    當然，這都是指，趙國爭霸百分百失敗後，才需要去考慮的選擇。

    至於向何儉投降？他不會選，不是看不上何儉，而是以他在趙國民間的民望，遠勝何儉那個趙王！你去投，以何儉的手腕，前幾年會留他一門富貴，風頭過去必然殺他滿門的。

    何儉為了中興，可以在詔安高震後，給他真正安穩的富貴，甚至可能詔安宋獻安給他富貴，因為那兩個，一個是名氣平平，一個是惡名遍全趙，江家……說一聲此刻趙國**百萬子民，民心盡歸江，都不算太誇張。這樣的江士武，若願意向何儉投降，就是找死。

    投商一樣不行，六省士林勳貴裏，有多少他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