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後，夜訪大營的唐家子弟紛紛遠去，向來都是智珠在握的衛文廣，卻難得的小崩潰起來。

    自從決定起勢那一天，他就心懷韜略，誌向堅定，更一心把唐氏、沈氏、劉氏等頂尖豪門視為自己最大的敵人，在他估算中，等三軍匯合，自己若能智取府城還好，若能把唐氏等主要首腦一網打盡，就更加美妙了。

    但他也做好了，智取府城失敗，他的三路大軍，就隻能在三縣經營了，甚至會龜縮到上喜一縣，到時，自己即便在戰術上一次接一次擊敗了豪強派遣的私兵，唐氏、沈氏、劉氏等家族精英，依舊可以從十三府四十多縣，源源不斷的調遣人手和物質資源。

    到時，那真的會是一場持久戰。

    但他也有信心，這持久戰打下去，自己還會取得最終勝利，原因無他，隻要你站在所有底層百姓這一邊，分地，建立穩定的軍功製度，節奏保持下去，會有源源不斷的失地青壯來投靠他。

    包括哪些士紳麾下私兵，其實主要成分，也是失地的青壯啊。

    他覺得，隻要自己宣揚的好，未必不會讓唐氏等訓練好的兵馬，一支接一支背叛豪強，來轉投他。

    到時候這些豪強訓練兵馬，最多是給他當一個運輸大隊長了。

    不過這一切，都是需要以年為單位計算的，長年作戰，才能越滾越大。

    這一點都不奇怪，就說趙國曾經的將軍府，還有其他大賊，哪個不是造反多年的梟雄人物？以前的趙王何儉，也是經營了好多年，才有了中興局麵。

    而衛文廣自身，才31歲，有了自己的兒女，也不怕那樣的熬不下去。

    當年他的貴人，被稱之為魯國百年難得一見的名帥楊定遠，屈從於魯國現有的軍事體質，隻能憋屈的被坑死。

    而他做好了掀桌子的準備，把這一場戰爭打上十多年，也是應有的，至於最終能否真的坐大一方，成為修岩州一州新主，或者掀翻整個魯國，成為新王，這不好說。

    不管計劃的謀劃的多麽充足，前景多麽遠大，你不走到那一步，誰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

    可……

    現在這算什麽？

    李元書一事是真的！他也早就聽聞了薛城李元書的傳聞，那位說自己領了仙命，代仙人管理薛城一府的人間地，好像還能施展仙術仙法……

    聽到這樣的傳聞，衛文廣都是不屑一顧的。

    他自問也是個有文化的人，師從楊定遠，兵家傳人，怎麽可能會相信那麽無稽荒誕的事？現在唐家一群精英子弟，竟然跑來說一切都是真的，唐家這樣原本的修岩王，都打算舉族逃離魯國，去大商帝國避難了？

    雖然，還沒有親眼見證薛城那邊的事，也有點不敢相信世間真的有仙，但一個多時辰接觸，和唐家多位精英子弟交流下來，他真不覺得那群家夥都是在演戲。

    衛文廣自認看人還是有點譜的，否則也調教不出來六個結義兄弟，那些兄弟，隨便拉出去一個都是將才了。

    沒看到，韓劍舟、張順在兩縣裏發展的多麽順利？那不是將才是什麽？

    可七八年前，那群家夥也隻是大字不識一個的莽漢罷了。就算他也知道，對方能有今天，也有自身天賦在起作用，但衛文廣調教之功，依舊不可沒。

    幾百人的私鹽販子隊伍，或者說，拋開跑私鹽過程死掉，負傷退離的那些，他的整個團隊總人數是超過千人的。

    上千人裏，衛文廣能發現韓劍舟、張順六個，培養成今天的將才，眼光能差？

    眼光不差，一個多時辰暢談，一群唐家精英，所言所說內容，環環相扣自有完整的邏輯鏈條，至少衛文廣沒發現疏忽和破綻。

    他們的表情姿態，更沒有任何虛假和欺瞞之類存在。

    所以，就算沒有去雲州確認某些事，他也覺得那些有五六成概率，是真的了。

    是真的，那就表示唐家、沈家等真的要跑，修岩州不在今年就是明年，就會全部插上李氏的大旗！

    那他辛辛苦苦熬到現在，還有什麽意義？

    仙大腿麵前，打土豪分田地，也沒什麽吸引人的地方了，何況聽說李家本身就是在做那些事，生生把時代被盤剝剝削的普通百姓生活環境，一口氣向著齊國那種天界水準看齊。

    這還打個鬼啊！

    “算了，或許真像唐家子說的那樣，等李家過來，我會搖身一變成為李氏政權裏，執掌凡人權柄的軍中大將，都有仙術仙法了，李元書哪還會在意凡人將領擁兵自重？”

    “這樣子考慮的話，也不是什麽壞事。”

    你說衛文廣有野心麽？從貴人或者恩師楊定遠戰死那一天起，他逃出亂軍後足足自閉了一個月，才重新開始走出屋子起，就定下了造反的偉大目標，要知道那時他才23歲！

    並為那個目標奮鬥累積到31歲，沒野心才怪了。

    在他心裏，最差的結果就是兵敗戰死，次一檔就是格局修岩府，成為一方藩鎮，好一些雄霸修岩州，成為修岩州霸主。

    這就能看出，要麽死的轟轟烈烈，要麽活的風光富貴，這就是衛文廣的野心。

    但這類野心，麵對仙大腿時全被一掃而空了，那帶著自己訓練起來的兩萬多兵馬，投入李元書麾下，成為軍方著名將領，也不是什麽壞事了。

    現在的他，終歸還沒有走到趙國前趙王何儉，或者將軍府江士武那種位子，他才掌了一兩萬兵馬，而且一萬多還在二弟三弟那裏。

    這些還都是新軍，幾乎沒打過仗的菜鳥呢。

    坐在營帳中逐漸緩過氣來，衛文廣剛要下令讓親兵備上一壇美酒，打算大醉一場呢，營帳中，突然就悄無聲息現出一道身影。

    衛文廣大驚……他沒眼花，他確信營帳簾幕沒有開啟過，那身影就是憑空出現的。

    大變活人？

    兩個呼吸後，衛文廣突然就對著身影跪拜而下，“上喜衛文廣，見過上仙。”

    這就是李元書，或者賜給李元書仙術的那位真仙吧。

    前者，還忙著主導各種事務抽不開身，後者概率更大的多。

    蘇恒啞然失笑，“我觀察你和韓劍舟、張順兩個多月，不錯，你們都沒有食言，野心也好，不甘也罷，不管你因為什麽起兵，至少做到了，讓這一場災荒，沒餓死一人。”

    “你的能力，比李元書優秀多了，那位是個合格的畫家，談手段，和你比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