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戴經理特別高興，與前幾天剛走出項目組辦公室時、那垂頭喪氣的樣子截然相反。就連走路都是搖頭晃腦地、哼著二人轉《小拜年》裏的唱詞－－

    “正月裏來是新年兒呀啊，大年初一頭一天呀啊，家家戶戶團圓會呀啊，少的給老的拜年呀啊。”

    簡桔緊皺眉頭看著窗外－－那場編了個天羅地網、給萬物披上銀裝的大雪，最終還是在太陽刺眼的光芒下、給漸漸消融掉了，才幾天時間、就隻剩下角落裏的一些殘雪沒有香消玉殞掉了。

    “砰！”伴隨著她怒拍桌子的聲音，齊凡停住了“劈裏啪啦”的鍵盤聲、抬起了頭，也不說話、隻是盯著她看。

    “不好意思啊，打擾到你啦！”簡桔的道歉有些無精打采，說完就繼續埋頭工作了、沒往窗外再看一眼。

    “小簡，快遞費問題的報告是我寫的、整個事件也是我去溝通的，我都沒什麽情緒、你怎麽還這麽大氣性？”齊凡的聲音一直都很平靜溫和。

    “唉！如果早知道會被‘溝通’掉，當初就不該去查，白白浪費時間、耗費精力，得過且過，出份萬事和諧、大吉大利的報告就行啦！”她的聲音裏依然帶著一絲不甘。

    “那句‘正邪不由我，隻因在風中’是誰說的來？當時那樣洞悉一切般的瀟灑，怎麽真到事上了、又任性計較起來啦？”齊凡伸過手去、輕輕地拍了拍她的頭，語重心長地說道：

    “其實這件事很正常，如果實在想不通、那也得逼著自己想通，這就是活生生的現實。

    譚經理是因為要上調、而離開這裏的，他在集團總部必定有相支持的人，我們查出的問題、被雪峰公司的上級單位負責人輕易放過，壓下不予追究，完全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且，我們的工作也沒有白做啊，張經理和劉總明白、總工集團也看到了，這就達到效果了，難道非要明察秋毫、立個大案才行嗎？委托的客戶都不理會問題了，你還糾結個什麽？”

    “道理我都懂、就是有點失落和氣憤，其實你心裏也不舒服吧？自己的勞動成果被當做垃圾一樣扔掉，任誰都不可能平靜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模仿起了他剛才的動作，也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頭發、把手停在了他後頸的襯衫衣領處，

    “當然啦，你能控製住自己、不然就沒有辦法帶領一個團隊了，做領導的、必須要比下屬具有更穩定的情緒，這是你的責任和擔當、就算硬撐也要走下去。

    你放心，我也就是在你麵前說說真話，出去以後自然是會戴上該假裝的麵具的。”

    她的話字字說到了他的心坎裏，看著她靈動的杏核眼、聽著她的軟語溫言，齊凡什麽話也沒有回答，而是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他開始有些相信命運了，也感謝上天待他不薄、將簡桔送到了自己身邊，工作有時候是會枯燥乏味、味同嚼蠟的，而她就是那一絲靈動的春風、總能將冰雪嚴寒輕鬆地融化掉。

    他希望不僅是在工作上、還有以後的生活中，最好這一輩子都能——情切切良宵花解語、意綿綿靜日玉生香。

    戴經理這幾天將一直隱藏的“音樂天賦”給釋放了出來，在辦公室裏唱完了整套《小拜年》、又自動地來了整出《大西廂》——

    就是手裏沒有扇子和手帕、也沒有個女搭檔，不然真能來一場精彩紛呈、“震鑠古今”的絕版演出。

    齊凡查出了問題、那又怎樣？譚經理就是有能力、上級單位也是護著他們的。

    簡桔一門心思想嚇唬他、又能怎樣？那個關於“其他應付款”的問題，都過去快一個月了、還是“音訊全無”，根本就沒人發現、即使發現了也不會注意。

    那兩個年輕人啊、還是太嫩了一些，仗著精通點財務知識、熟悉些審計方法和技術，就想著能揪出譚經理的小辮子？做夢去吧！

    當然了，這個夢在理論上還是可以實現的，但是在實踐中卻永遠都寸步難行，因為他們忘了——什麽叫做“人情”、什麽叫做“關係”！

    就在他唱累了二人轉，一邊“斯哈斯哈”地品著黑茶、一邊抖著二郎腿的時候，小雷把座機的話筒遞給了他：“戴經理，廠長找你。”

    電話裏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上級單位下了指示，譚經理的貪汙問題裏、也涉及到了你，所以這個經理你還是別當了，一會兒老賈就到財務科、你和他交接一下！”

    戴經理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看到了賈經理那張令人“深惡痛絕”的臉，這是怎麽回事？

    譚經理不是馬上就要升職了嗎？怎麽又開始涉及“貪汙”問題了？這該不會是他做的噩夢吧？

    看到戴經理低頭咬起了自己的手背，而且下嘴還挺狠、都起血印了，賈經理撇了撇嘴、低聲歎道：

    “嗨嗨嗨！不管發生啥事、也不能自虐啊！不就是當不成經理、還得罰款挨處分嗎？有啥大不了的啊！你一個大老爺們兒、至於這樣嗎？”

    說完又將小雷和任會計掃視了一遍，任會計對工作早就破罐破摔、毫不在乎了，心裏正在想著快點回家、好給孩子喂奶的事，但是麵對將來的領導、還是淡淡地笑了笑算是回應。

    小雷心裏一陣發虛、衝著他很不自然地咧嘴笑了起來，這才真是“快意人生、舍我其誰”啊，這反轉得也太快、太ci ji了吧？

    他這樣自認為緊跟時代潮流的“時髦青年”、都有點被整的“蒙圈”了！

    簡桔也是有點大吃一驚、毫不適應，“什麽？總工集團要求我們出具、帶強調事項段的報告？而且還要特別加上‘快遞費問題’事項的審計說明？不是已經被砍掉了嗎？”

    “看來現在這版的報告算是白寫、要恢複成以前的樣子了，幸虧還存著、沒有刪掉，這‘風向’變得比樓價都快！”齊凡一邊說著、一邊找起了最初版的審計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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