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夜半平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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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老沈心裏也沒準,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隻一下便能將這種參天大樹擊倒的怪物,心裏說實話也沒個準數,“單看之前二人飄逸的身法與鬼僧略顯僵硬的招式,他二人短時間內應該無恙,但….鬼物之流最不懼怕的便是體力消耗戰,一旦時間拉得過長,羅生和楚道長恐有後繼無力的風險,一旦一口真氣凝滯提不上來,恐怕會被那鬼物抓住時機重創,到時再想挽回劣勢就難上加難了!”

    琉璃聞言捏緊了玉手,這是今天她第二次感受到自身羸弱的無力感,失去了武藝高強的護衛後難道自己就那麽無用了嗎?就算醫術再精妙又有何用,難道還能將死去之人複生?這一刻琉璃心頭從未如此渴望過力量,她多麽想親自上陣幫忙,而不是將自己的命運交到他人手中,縮在後方的馬車內隻能眼巴巴的看著心係之人拚殺。

    就在琉璃咬緊嘴唇焦急的凝望前方戰場時,遠處巨大的人影突然一頓,緊接著傳來一聲吃痛的暴怒嚎叫,狂暴的聲波甚至將數十丈的雨水打飛,震的琉璃吃痛的捂住耳朵,老沈也是悶哼一聲抓過馬鞭將被驚的馬兒抽回原地,穩住了差點被它們掀翻的馬車。

    戰場中心,羅生拄著離淵劍半跪在地上咳出一口淤血,耳鼻口眼更是流出絲絲縷縷的鮮血,看上去無比淒慘,這還是他收到楚南楓提醒後提前以真氣護住了七竅,否則但就鬼僧剛才那一記獅子吼就足以將毫無準備的羅生擊暈;楚南楓雖然離鬼僧更近,但他真氣比羅生渾厚的多,因此隻是嘴角微微滲出一絲鮮血,略為換氣調息了幾息後便將傷勢壓下,從身後的腰包內再次取出一枚符籙。

    羅生見狀也拄著劍強行站起,一把將臉上鮮血抹淨“小道士你那道符是不是假的,這次可不要害我了!”

    原來,鬼僧被一直在後麵捅菊的羅生激怒揮起禪杖便去追殺他,別看羅生輕功練得比楚南楓晚很多,但他在這方麵似乎有著比劍術更強的天分,雖說真氣總量與質量限製了落燕訣的騰挪速度與高度,但論起小範圍技巧性預判閃避,他可比楚南楓要強的多,所以羅生比個子更小的楚南楓還會上躥下跳,借著樹林中一棵棵巨樹將鬼僧耍的團團轉連他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楚南楓見狀終於想起了老道給過自己一些壓箱底的符籙,從腰包內再次抽出一張明顯更加精致的硬紙符,沾了些舌尖傷口上的鮮血一陣鬼畫(從羅生視角是這樣的….)後注入真氣猛地打出,符籙在雨中拉出一條金色的尾線正正刺入鬼僧後腦,從額頭露出半截,隨後鬼僧便如同被定了身一般僵立在原地。

    羅生自然不會錯過如此良機提劍便削向鬼僧脖頸,到時切下它的鬼頭後再一腳踢飛,縱使它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再安回去了吧?

    可就在羅生衝到一半時楚南楓猛地後退半步,驚愕的睜眼睛大吼快退的同時,鬼僧眼珠竟然內翻了一圈露出黑色的瞳孔,揮起禪杖砸向一時間進退維穀的羅生,眼看就要將這小子變成一灘肉餅時,嵌入鬼僧頭顱內的符籙猛地炸開,他也被此重創激的鬼吼一聲。

    隨後便是剛才二人受創暫時脫離戰場的狼狽樣子。

    “放心吧,方才是我大意了,沒想到這個鬼物竟然還有一絲靈智,這次定然不會再失手了!”說罷楚南楓臉色一肅,捏著道符的小手微微一搓,那金箔密密麻麻寫滿蝌蚪文的符籙瞬間一變二,二變三。

    ‘我的乖乖,武當山上的道士還真有兩把刷子,回頭必須找小道士學學這招….’

    “上了!”楚南楓在這一刻仿若一個正統的除魔大師,將三張金符淩空向上拋去的瞬間一抹嘴角流下的鮮血手指一彈,血珠破開雨滴準確的射在金符正中央空出的天樞位,緊接著十指相抱擺出道家法印,爆喝道:“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典出東晉,葛洪《抱樸子內篇·登涉》第五段:“入名山,以甲子開除日,以五色繒各五寸,懸大石上,所求必得。又曰,入山宜知六甲秘祝。祝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語畢,金符血光閃過隨即金光大做,刺眼的光芒竟將壓低至山尖的積雨雲都隱隱驅散,刺的遠處觀戰的老沈和琉璃幾乎睜不開眼。

    但羅生卻未感到絲毫不適,反而在金光的照耀下渾身都感覺暖洋洋的,連真氣的調動恢複都快了三分,“好你個小道士,這麽好使的招數不早些拿出來!”

    “你以為….這是….大白菜啊!喝!!!”隨著最後一聲爆喝出口,三枚金符瞬間飛射而出分別從三個方向以雷霆之勢刺入鬼僧的前額,後心,會陰三處要害。

    “別看了….上啊。”楚南楓雙手結印汗如雨下,顯然這金符不隻是聲勢浩大殺傷不俗,其消耗恐怕也是恐怖的很,羅生自然沒有絲毫遲疑的將剩餘真氣一口氣提出,盡全力連出道生三劍刺向如木樁般動彈不得的鬼僧眉心處。

    一劍破皮見骨,二劍碎骨窺神,至第三劍破障穿神時羅生突然福至心靈,手腕微顫之下控製全部匯聚在離淵劍劍尖的真氣爆裂開來,強大的衝擊力瞬間將鬼僧的腦袋炸的四分五裂,隨即那如同小山一般的軀體便徹底停止了掙紮,在楚南楓撤回金符後緩緩倒下。

    羅生卻沒有任何喜意,剛才那最後一劍出劍後,他仿佛看到鬼僧原本鮮紅的瞳孔在那一刹那恢複了正常的黑色,嘴角更是劃過一抹意味聲長的笑容,雖然它沒有說話,但羅生總覺得這家夥似乎還會出現。

    二人的蓑衣鬥笠早在戰鬥中因為礙事被丟開,等羅生單手架著力竭昏迷的楚南楓趕回馬車時,二人早就成了兩隻落湯雞。

    羅生見老沈用一副見鬼的神情看著他二人,便將早想好的說辭托出:“喏,這玩意加點血和特殊草藥一搓,過不了兩息就會猛地燒起來,比太陽還要亮,一百兩銀子賣你一張要不要?”

    老沈舔了舔嘴唇最後還是搖搖頭,感情自己白激動了,原來這小道士和其他‘江湖騙子’沒什麽區別,玩的都是一些術士的‘油鍋撈鎖’的把戲,果然這世上更本沒有‘仙人’啊。

    “嘿,這麽便宜你都不要?說不準回頭你退休了,回家裏還能裝模作樣當個假算命的唬唬人呢….”

    “大人開玩笑了,咱這麽老實的人怎麽會幹那種事呢?”

    “哦?”

    “啊哈哈,你們和琉璃大人說話,老小子去外麵駕車了….”

    等老沈離開後羅生才收起意味聲長的笑容,歉意的看了琉璃一眼,“又得麻煩你了,看看這廝有沒有過度脫力傷到經脈。”

    “沒關係。”琉璃收回搭在楚南楓手腕上的手,“脈象平緩有力稍顯疲憊,隻是尋常脫力,多補一補稍事休息兩天就沒有大礙了。”

    羅生將手巾擰幹後給楚南楓擦起了頭發,調笑道:“這小子皮賴的很,一沒錢二沒腦子的,這恩情記在我這裏算我再欠你一次,以後慢慢和你還。”

    “嗯。”琉璃展顏一笑全當是羅生的戲言,隨即有些好奇道:“剛剛那裏亮如白晝,是楚南楓小道長的‘神通’?”

    “這我還真不敢說,誰知道是什麽江湖把戲還是說真有兩下子,等他醒了以後我好好問問他。”有藝壓身不輕傳,這句話既是指江湖之人對各自壓箱底招數的愛惜程度,一般不會輕易傳授給他人,即使是血親也需甄別一番後隻傳一人;二來也是隻絕技這類招數不能讓太多人知道,否則他人無心的一言或許他日就會成為自己致命的破綻。羅生就算再糊塗,在這種事上嘴裏把門的也不會亂放行。

    “哦~那以後一定告訴我怎麽做的,等我學會了以後去唬人去!”琉璃信以為真,畢竟不是江湖中的‘老油子’聽不出話裏玄機信以為真了,不過這樣也好,以後又多了親近的理由了…..

    馬車就這麽晃晃悠悠在瓢潑大雨中艱難前行了近一個半時辰,才在天黑前勉強到了開封府;這趟出去雖然共計折損了近三十個諜子,但萬幸的是琉璃沒事,還成功的追回了失蹤的琉璃盞,其他貢品也會在明天拂曉前由連夜趕路的精銳諜子和衛所精銳運回,匯同開封府林鎮邑入京的車隊一起運回京師。

    琉璃望著被幾個錦衣衛小心的裝入木箱貼著道符封條的青瓦琉璃盞長長的出了口氣,開心的捏起小拳頭,自己追回自己東西的感覺可真不錯。而此時此刻羅生則早已在錦衣衛所屬的驛館中休息了起來,全然不知琉璃正添油加醋的將羅生的表現及今日所發生之事詳細的作信一封,交由諜子們貼了一根白色羽毛即刻發往京師(急件分三種,一羽為三等急件,一般為地方發生小災情或皇族遇難;兩羽為二等急件,一般是地方發生較大災禍或封疆大吏遭遇變故,小規模暴亂等;三羽為一等急件,通常是發生大範圍天災,地方大範圍起義暴亂等有危害江山社稷的情況)。

    夜半三更,臘月凍雨依舊,幾人歡喜幾人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