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君意妾願,悉在汝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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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累,下山難,這句話是用來形容普通山峰的。
沈賦坪此刻一張臉幾乎皺到一塊去了,強行提起的笑容比哭還難看,“梅兄你就放開我,讓我從下麵坐船過江吧…..”
“這怎麽可以?”梅柳真連眼底的揶揄之色都不掩飾了,成功把這個書呆子騙上來後又怎麽會放他走,“沈兄難得來一次天刀閣,這過江鎖可是我天刀的絕景,走遍天下你也找不到第二處地方了!今兒說什麽也得讓你親自體會一下,否則豈不讓外人笑話我天刀閣待客無方?”
“我….我懼高啊!”
“沒事,我用一根繩子把咱兩栓起來!到時就算是你掉下去了,梅某也會把你拽住的!”
“.….”沈賦坪見死活說不動這個俊俏公子,轉頭求助似的看向羅生,誰知後者把頭一撇看向江中,“快點過橋吧,一會兒若是起霧的話又要浪費時間了。”
欲哭無淚的沈賦坪看向漠鵖,這丫頭更絕,拿出一把小匕首不懷好意的看著他,“你要是把與本姑娘不同的多餘物什切了,我倒不介意背你過去。”陰森的語氣聽得沈賦坪小腹下方一緊,本能的往後退了兩步正好撞在梅柳真懷裏,後者順勢將細銀鏈係在他腰間,“行啦弄好了!走吧!”
臨了,被強拉上鐵索的沈賦坪幾乎是趴在鐵鏈上被拽著往前走,“柳兄,這鏈子如此之細,不會斷了吧….”
梅柳真看著他狼狽樣,不禁調侃道“虧你之前還敢豪言壯語說要改變這天下,讓人人有書讀有飯吃,現在一個小小的鎖橋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以後能幹什麽大事?”
“這…..這是兩回事啊柳兄!”沈賦坪欲哭無淚,自己這都遇到的什麽人啊?
後方二人吵吵鬧鬧好不熱乎,羅生則低著頭看著鐵索向前緩步走去,倒不是他害怕掉下去;以他如今的輕功造詣,若讓他平底躍起三十來丈那絕無可能,除非有十數處地方借力他才有把握,但若是往下跳就不一樣了,落燕訣借力與卸力的在同類武學中都屬一流,長距離奔襲與高空落地卸力對羅生都不是難事,這個高度即使失去平衡跌落而下也傷不到他。
“姬靜薇曾經就背著我走過類似的地方,那個鐵索橋可比這個高多了,而且下麵也沒有水….”呼嘯的西風自山間而起,嘈雜的風聲讓漠鵖沒聽真切後麵的話,她往前走兩步把耳朵貼到羅生肩膀上,大聲道:“什麽?後麵沒聽清楚。”
“我說….”隨著西風更勁,羅生不得不調動真氣護住自己平衡,“現在我理解姬靜薇為什麽有時候那麽囉嗦了,把我養大可真不容易啊。”
“是啊!不過以後就不用大姐擔心了,你已經是個能照顧自己的大人了。”
羅生攤手撇嘴,“大姐?你什麽時候和她關係這麽好了?話說姬靜薇要能有你一半的認識,我就謝天謝地了….你知道不,她臨走的時候還警告我不許去這,不許去那的,還把我當成小孩子生怕我學壞。”
“女孩子家的事不要問那麽詳細。”說完漠鵖捉狹一笑,“大姐還讓我幫忙盯著點你,萬一你亂來我又管不住,她就讓我寫信給她去告狀。”
“哈….?”羅生沒想到姬靜薇竟然這麽雞賊,居然悄悄把漠鵖這個立場不堅定的丫頭買通,他正欲好好說教一下她,告訴她誰才是主事之人時,驟起的西風突然被東風壓下,往日平和的霧水在東風的攜裹下迎麵撲來,冰冷的水汽順著衣縫灌入。
冰冷的水汽將漠鵖凍的打了個哆嗦趕緊將衣襟壓得再緊一些,畢竟相比北方割臉的幹冷,南方凍入骨髓的濕冷顯然讓這個北方長大的小姑娘很不習慣,本能的更靠向前麵的羅生,用他的身子擋住大半東風。
羅生被身後突然壓近的柔軟貼住,一時心猿意馬真氣稍有遲泄,偏偏在這時兩隻銜尾低飛而過的大雁也被突然改變的風向吹得一個不穩迎麵向他壓來,羅生本能的側步躲閃,卻忘了此時漠鵖正緊貼著他站在鐵索上,一腳踩空帶著這個丫頭一起掉了下去….
還好最後時刻羅生出手捉住鐵索才沒掉下去,漠鵖則環著他的脖子吊在他麵前,“我說啊,別突然靠過來嚇我一跳啊。”
漠鵖噘著嘴不樂意了,“反正你都擋住大半疾風了,我接個光又不會少你一塊肉。”
“.….”羅生竟無言以對,一定是姬靜薇將她那特有的‘蠻橫’傳給這個丫頭了,所以最近她才敢時不時的和自己頂嘴,要知道以前漠鵖可是聽話的,堪稱模範下屬。
狂暴的東風並未持續太久,很快便衰竭下來與西風呈勢均力敵之境‘對分江山’,他腳下的霧氣也翻滾著保持著平衡,幹燥的西風與自東而來的水霧在這一瞬間竟保持了平衡,無法西進的水霧緩緩向上升起,漸漸淹沒了到了羅生的腳踝。
“真美啊….”抱著羅生脖子的漠鵖,將腦袋靠在他的胸口癡癡的看著遠處重新恢複平衡,銜尾雙飛的大雁漸行漸遠,“君欲行妾便行,君欲緩妾便緩,君之誌雖遠在天涯彼方,妾之意卻近在君之側臂。”
羅生則愣愣的看著漸漸淹過膝蓋的霧氣,隻覺心有所感似是觸動到一根堅韌無比的無形絲弦,將欲悟出的‘道’牢牢鎖住,心中如同鼠撓般難受卻無可奈何無以表述,直到聽到漠鵖所言側頭看向遠行的大雁,方才茅塞頓開,“一正一奇是為陰陽,孤則不生齊則共濟…..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巍雲巍雲,非山非雲,乃陰陽造化也!”
清脆的斷裂聲想起,那根牢牢束縛住他的絲線斷成無數碎塊,丹田中的真氣在巍雲訣的催動下猶如奔流的怒濤般迅速在筋骨間充盈,將血肉中數處暗傷迅速修複,而原本經過武當太清玉露修補擴展過的經脈更是再次被擴大了兩分,連帶著大量藏於筋骨中的藥力也被挖掘而出補充擴大經脈的消耗。
“好難受….”胃部傳來陣陣鑽心的絞痛,而鏈接兩座山峰比成年人手腕還要粗的含鐵鐵鎖竟生生被羅生用手勁捏的緩緩陷下去,發出刺耳的呻吟聲,漠鵖慌張的看著眼瞳突然變紅,臉頰控製不住抽出咬牙強忍的羅生,剛想把手貼到他額頭上時卻被後者一下打開,“離遠點….!”
“你怎麽了?說話啊!”漠鵖並不知道,此刻她在羅生的眼裏就是一塊美味的糕點;劇痛之下他回憶起了之前自己與紅衣山女激鬥時發生的事,他想起了那少女是如何被‘自己’製服,而非郝仁道士出手….
劍閣雖占有入主中原的要道,但是大秦數十萬精銳有無數種方法繞過這個天險橫掃梁國,卻為何獨獨選擇滅劍閣而後快?
秦廷權力博弈有之,有些人不願意讓剛登機不久的武帝將劍閣收入囊中,他們怕武帝太過強大而將他們架空,他們想要一個強大的秦帝國,卻非一個強大的秦武帝。
梁國摻雜亦摻雜其中,隻是真相隨著梁王自縊以保王室而深深的掩埋了起來。
江湖霄小自然不會錯過,太多藏在暗處的老鼠希望朝廷精銳與自詡‘君子劍’的劍閣兩敗俱傷了,天下歸誰與他們無關,但是諾大的江湖,容不下想一統武道的武帝,更容不下那君子劍。
而最後時刻劍閣孤立無援,也是因為一門被稱作飲血的‘邪術’,劍閣弟子但凡通過考驗掌握了這門‘邪術’,便可在戰鬥中通過敵之氣血迅速恢複自己體力傷勢,幾乎在通階對戰永遠立於不敗之地;當劍閣偏安一隅時,江湖容得下他們;可當武帝有可能將劍閣收入囊中時,這江湖,這天下,便容不下他們了。
而回想起之前失去的那段記憶的羅生,自然而然掌握了這門劍閣秘術。
此刻漠鵖粉頸下湧動的血液在他看來猶如最美味的可口佳肴,誘惑者他這個即將消化自己器官,真氣也已經因為體力衰竭有所絮亂的餓死鬼。
羅生用最後的理智將漠鵖撥開,虛弱的咽著口水“離遠點。”
漠鵖有些慌了,不明就裏的收緊胳膊將頭靠了過去,“為什….”話沒說完,就感到脖頸處傳來劇痛,隨後便聽到羅生大口吞咽鮮血時發出的滿意鼻息聲,她抱緊羅生生怕自己鬆手掉下去而被後麵二人看出端倪,直到雙手原來越虛弱時才盡力低聲說到,“抱著我,別讓後麵兩人看到….”
羅生眼中的貪婪與瘋狂之色迅速褪去,心裏咯噔一聲猛然鬆口,慌張的抱住失血過多軟綿綿的漠鵖,給她封住粉頸上的傷口後手腕一收便抱著漠鵖躍起,二人重回鐵索上時他看著臉色泛白還強顏歡笑的漠鵖內心五味雜陳,道歉的話才到口邊就被後者伸手將他嘴捂住,“把嘴擦幹淨,別露出馬腳了….”隨後就虛脫的昏睡過去。
“怎麽了羅兄?”梅柳真剛才忙著抓緊沈賦坪,這家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站起來準備走兩步,就被突然刮起的大風和亂晃的鐵索嚇得夠嗆,這會兒又重新趴了回去。(m.101novel.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