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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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飛燕雖然跟趙靖撕破了臉皮,但每天仍然不可避免地要與錢子俊打交道。在片場拍攝時,除了必要的對手戲之外,二人之間幾乎零交流。
劇組的人知道男女主角勢同水火,都極盡小心地伺候著,畢竟他們背後那兩尊大佛,誰也惹不起。
錢子俊的性子有些怯懦,有意避著趙飛燕,她也懶得跟他囉嗦,利用拍攝的間隙曬曬太陽吃吃水果,樂得清閑自在。一些女工人見她整天在烈日下曝曬,非但不變黑,還越來越膚如凝脂,白嫩勝雪,紛紛前來向她討教經驗。
趙飛燕卻告誡她們切勿模仿,她們問原因,她隻說這是天生技能,尋常人隻要做好防曬,認真護膚,膚質也會漸漸變好。
五天後。
杜先生壽辰,拍攝暫停一日。
趙飛燕午睡醒來後,便開始梳妝打扮,為晚上赴宴做準備。
裝死了好一陣的玉蝶簪忽然開口,“宿主,喬逸清這幾天都沒去片場看你,你今晚要不要……主動一點?”
趙飛燕正專心致誌地挑選禮服,不怎麽在意道:“喬逸清那種千萬克拉級別的鑽石王老五,多少女人上趕著撲上去,我要是對他有求必應熱情似火的,沒幾天他就膩了。欲擒故縱你懂不懂。”
玉蝶簪撇撇嘴,“不懂。”
趙飛燕挑來挑去,最終選定了一件碧綠色旗袍。
領口處繡著梅枝,淡黃色的梅花點綴其上,清爽雅致。裙裾和衣袖處以蕾絲輕紗綴邊,古韻之中透出時髦,別出心裁。
趙飛燕換上旗袍,精心盤起燙卷的長發,攬鏡自照。
貼身的裁剪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段,豐胸細腰,婀娜妖嬈。高開叉的裙身,使得那雙修長筆直的大長腿若隱若現,惹人浮想聯翩。
玉蝶簪看著鏡中人,若有所思道:“金雪桐若是當年沒有遇到趙靖,說不定就跟喬逸清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了。所以說,看男人還是不能隻看外表,不過真要比起外表,喬逸清還更勝一籌呢。”
趙飛燕化好妝,描上口紅,“我看未必。喬逸清不喜歡脆弱的水仙花,不喜歡帶刺的野薔薇,偏偏愛那風吹雪打的寒梅。這說明,他喜歡有獨立人格,不必依附於他的女人。金雪桐雖然書讀的多,但骨子裏還是受到夫為妻綱的封建觀念影響。她不適合喬逸清。”
五點半,喬逸清的車準時停在樓下。
趙飛燕登上高跟鞋,挎著手袋,準備出門。下樓時,卻被一抹清瘦高挑的身影攔住。
“姐姐,你要出門?”金俊生擋在她跟前,“要去哪裏?”
趙飛燕笑笑,“我要出去赴宴。你做完功課早些休息,不用等我回來。”說完,繞開他要走,忽覺手腕一緊,金俊生緊緊抓住她,薄唇微抿,沉聲道:“姐姐,喬逸清不是好人。”
“哦?”趙飛燕饒有興致道:“為什麽?”
“我同學說了,他是洋人的走狗,幫會的爪牙。明麵上做著正經生意,背地裏走私軍火倒賣煙土,殺人放火,無惡不作,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大人的世界,不是用好與壞,善與惡來簡單評判的。”趙飛燕試圖掙開他,“聽金叔你最近參加了幾個激進的學社,我勸你還是好好讀書,不要瞎搞一些有的沒的,辜負你父母的苦心。聽話,回房間做功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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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金俊生卻不肯放手,那張臉青澀卻執拗,“我來上海,是為了參加工人運動和學生運動,我要成為這個時代的先驅,在腐朽的封建舊製裏呐喊出新的聲音。我們的學社,倡導的是民主與科學,德先生和賽先生。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喬逸清那種自甘墮落的封建蚜蟲。”
趙飛燕看著他,忽然輕笑,“好,你若真能做到,我就聽你的,離開喬逸清。”說完,她用力抽回手,推門而出。
金俊生盯著那妖嬈動人的身影,神情冷然,恨恨咬著牙,轉身上樓去了。
玉蝶簪說:“宿主,我發現你對弟弟這類人物總是有更多的耐心。”
趙飛燕卻說:“可惜了那隻夜鶯,帶不走。”
“……”答非所問。
*
車裏,喬逸清夾著煙,看著婀娜多姿的旗袍女郎向他走來。
幾日未見,她比從前更加美豔動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皆是嬌媚的風情。
美人傾城,芳華絕代,任憑誰見著了,都不忍再移開眼。
這是他曾經的未婚妻,是他從小到大,心中默認的佳偶人選。
如若,那時他能早些回國。
如若,沒有趙靖橫插一腳。
一切將會順理成章。
喬逸清的目光微微暗了幾分。
看來,除了生意場上那些血雨腥風,這筆奪妻之仇也是要跟趙靖算上一算的。
趙飛燕開門上車,甜甜地喚道:“喬公子。”秀眉微皺,咦了聲,“怎麽抽起煙了?”
喬逸清滅了煙頭,“生意上的事,有些煩心。”稍頓,眸光微動,含笑道:“聽說你家裏來了個小少爺。”
趙飛燕歎了口氣,“喬公子,你叫人監視我。”
喬逸清溫聲糾正,“是保護。即便寒梅不懼風霜,可到底還是嬌豔的花兒。我還沒看夠呢,怎麽舍得讓花兒零落成泥碾作塵。”
“你總有道理可說。”趙飛燕笑了笑,“那是我二叔家的孩子,堂房弟弟,到上海來讀書的,暫時寄宿在我家裏。”
喬逸清點點頭,又說:“你弟弟年紀小,難免血氣方剛,喜歡做些危險的事,你這姐姐還是提醒一下為好。”
趙飛燕訝然,原本以為金俊生隻是寫寫文章,喊喊口號,聽喬逸清的意思,難道他還搞了什麽別的動作。默了片刻,她嫣然微笑,“好,我知道了。”
喬逸清吩咐劉巍,“開車吧,先去永安百貨。”
劉巍發動汽車,“少爺,您要買東西嗎?”
喬逸清看向趙飛燕,視線落在她白皙如玉的雪頸上,繼而下移至交疊放在腿上的雙手,笑容和暖,“我要送件禮物給金小姐。”
*
走進百貨商場,趙飛燕立馬心花怒放,兩眼放光。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她肩負著養家的重任,不能像在夏府那樣肆無忌憚地買買買,都快憋出毛病來了。
喬逸清望著她喜笑顏開的模樣,忍不住彎了嘴角,“想要什麽盡管買,全部記在我賬上。”
趙飛燕討好地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對他笑,“喬公子真大方。”
“我不是對每個女人都這麽大方的。”
“難怪姑娘們的芳心碎了一地。”
喬逸清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帶她來到珠寶櫃台前,“珍寶配佳人,金小姐,你看看可有喜歡的?”
趙飛燕也不跟他客氣,挑了一條鑽石項鏈和一對珍珠耳環,心滿意足地準備結賬。喬逸清示意售貨員稍等,又選了一枚鑽石戒指,親自為她戴上,然後將那柔軟的小手放在掌心細細摩挲。
“金小姐,我身邊正好還缺一朵解語花,你這朵寒梅,願不願意開到我的床頭來?”
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她,漆黑的鳳眸平靜無瀾,雖不如以往那樣隱隱含笑,卻是極專注的。
“喬公子,你逗我呢?你的喬公館,不是已經有容小姐這朵嬌花了麽?”
喬逸清淡然道:“過段時間,我會送她去台灣養病。”
趙飛燕輕笑了聲,“我看,你是舍不得她留在上海受難吧。哎,時局動蕩,聽說日本人快要來了……”
喬逸清不答,“我隻問你,願不願意。”
“喬公子表麵文質彬彬,骨子裏呀,還是強勢得很呢。”趙飛燕看他的手,手指修長,玉骨奇秀。默了半晌,緩緩道:“開花可以,但喬公子須知道,花有花期,不可能常開不敗。而且,我不結果的。”
喬逸清也不惱火,溫聲道:“你這是在拒絕我?”
“不算拒絕,我說了,隻開花不結果。”趙飛燕摘下戒指,放進他的手裏,微笑道:“喬公子,考慮好再來找我。”
*
和平飯店。
杜先生不僅是上海幫會的首腦人物,同時還兼任著法租界商會的主|席,可謂權勢滔天,連洋人大使也要對他畢恭畢敬。今日他辦壽宴,黑白兩道自然得賞臉參加。
七點還沒到,宴會廳裏已然高朋滿足,全部都是上海灘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趙飛燕與喬逸清並肩站在宴會廳的中央,毫無意外地成為了全場最矚目的焦點。公子佳人,本來就分外引人關注,尤其這兩人之間還有一段讓人津津樂道的八卦。
有人打趣道:“喬公子,你該不會是看人家金小姐美若天仙,所以才把她從趙老板手裏搶過來的吧。金小姐,你老實告訴我們,你跟趙老板離婚,是不是因為喬公子呀?”
周圍一片哄笑。
趙飛燕挽著喬逸清的臂膀,微笑不語。
喬逸清溫文爾雅道:“金小姐是滄海遺珠,喬某隻恨自己沒有早幾年回國,險些丟了這如珠如寶的未婚妻。不過還好,現在知道珍惜,也不算晚。”
那人道:“喬公子不愧是喝過二十年洋墨水,思想就是新潮,這麽勇敢地追求愛情,真是羨煞旁人呀。”
笑鬧聲大了幾分,甚至有人開始鼓掌喝彩。
這一切落在趙靖眼裏,自然成了一種有意的挑釁。
喬逸清當眾拆他的台,是想叫別人嘲笑他忘恩負義呢,還是沒有眼光,不懂得慧眼識珠寶?
他素來愛惜名節,有關從前那些事,他從不讓身邊任何人提起。
他恨喬逸清,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為喬逸清含著金湯匙出生,什麽都不用做,輕而易舉便可以得到他夢寐以求的一切,當然能落得月白風清的美名。而他,他出生貧寒,配不上陽春白雪,隻能靠陰謀詭計,踩著別人的腦袋上位。
趙靖坐在遠處的沙發上,手裏握著高腳杯,冷冷地看著那兩個人。
喬逸清帶著她與各色賓客談笑風生,一派如魚得水、春風得意的姿態。她安靜地陪在他身邊,時不時地掩唇微笑,在場所有人都羨慕這一雙神仙眷侶。
哼,一對狗男女。
趙靖砰的摔下酒杯,恨恨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不要臉。”
錢子俊見他麵色不善,怯生生道:“阿靖……”
趙靖心中煩擾不已,懶得跟他多說,胡亂地扯了扯領帶,起身走開了。
趙飛燕看到趙靖怒氣衝衝地離席,便側了身,對喬逸清輕聲道:“喬公子,失陪片刻。”
喬逸清頷首,“去吧。”
*
趙靖既煩悶又憋屈,不願留在宴會廳看那對狗男女卿卿我我,於是漫無目的地在飯店裏走著。
不知怎的,走上了二樓的露天陽台。
今夜月色清亮,月光如流水般傾瀉下來,一如動人的樂符在那人的指尖緩緩流淌。
露天陽台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架三腳鋼琴,身穿黑色禮服的年輕先生安靜地坐在鋼琴前,微微低著頭,正心無旁騖地彈奏樂曲。
月光映照下,他的臉龐清秀白皙,冰肌玉骨,仿若是美玉精心雕琢而成。秀長的睫毛投下一片斑駁的陰影,眉眼深邃,鼻峰俊挺,薄唇微抿著好看的弧度。
如此翩翩美公子,人間哪得幾回見。他當真不是天仙下凡嗎?
趙靖不由看呆了,一時間忘了動作。
音樂停止,對方如有知覺般向他看來,目光純淨而溫柔,好像暗夜裏的明珠。
趙靖驚覺自己麵色緋紅,低頭咳了咳,鎮定心緒,走上前道:“方才經過這裏,聽到先生彈奏樂曲,被……樂聲所吸引。抱歉,擾了先生的雅興。”
那人微笑道:“是我抱歉才對。我看這架鋼琴閑置在此,一時手癢,忍不住上前彈了一會兒。琴藝不精,叫先生見笑了。”其聲清越,如流水濺玉。
趙靖忙道:“不不不,彈得很好,彈得……太好了,我從未聽過這麽動聽的曲調。請問先生,您叫什麽名字?”
“我叫傑森。”
“傑森……你是西洋人?”
傑森搖頭,耐心解釋道:“我是美籍華僑,從小在紐約長大,上個月剛回國。我的父母都是上海人,所以我的中文還算流利。”
趙靖恍然點點頭,正要啟唇說話,忽聽錢子俊的聲音隱約傳來。
他忙道:“我叫趙靖,這裏許多人都認得我。若是有機會,我請你喝咖啡,我們好好聊一聊,好嗎?”
傑森柔聲道:“好。”
身後,錢子俊的呼喊聲再次響起。
趙靖暗恨錢子俊來得真不是時候,卻又不敢對傑森過多流露心意,害怕嚇到這位美公子,隻好戀戀不舍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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