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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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河一臉麻木, 看著悶頭吃飯的洪佑森。
之前被聞少爺浪費的一桌子4.xx分熟的牛排基本全進了洪佑森的肚子。他不挑剔,各種滴血的肉塊一股腦往嘴裏塞, 旁邊坐著的人看都看噎了。
柳河朝喬以莎那偏偏頭,感歎道:“孩子不容易啊。”
喬以莎:“啊?”
柳河凝重道:“山裏來的?”
喬以莎:“……”
要這麽理解, 也不是不行。
洪佑森頂著眾人視線, 吃完了一桌子牛排, 紙巾一擦,全是血。
阿吉哆哆嗦嗦把紙巾撿走。
柳河倒了杯酒, 給喬以莎一杯, 轉頭看洪佑森:“成年了嗎?”
洪佑森沒說話。
喬以莎說:“成年了, 但他不喝酒。”
柳河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跟喬以莎一碰,說:“壓壓驚。”他一副老幹部的姿態, “放心, 這事記本上了, 我早晚給你找回來。”
喬以莎:“不用,他根本不記得了, 那隻是潛意識的反應。”
柳河晃晃裝著薑黃色冷酒的玻璃杯,似是在思索什麽,片刻後, 問道:“你之前說聞薄天變的那是什麽……什麽狗屁玩意來著?”
喬以莎:“血族。”
柳河:“哦,變完那東西不怕刀了?”
喬以莎:“尋常刀應該是不怕的。”
柳河:“那怕什麽?”
喬以莎想了想, 說:“他們好像還真沒有太明顯的天敵。”
柳河蹙眉:“我看那電影裏演的……這玩意不是怕光嗎?”
喬以莎:“是畏光,但沒有那麽誇張。”
道理是顯而易見的, 說白了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照亮地球的都是太陽光。血族的確厭惡熾烈的日光,那會對他們的身體造成很大傷害,但也不至於一見光就灰飛煙滅。
柳河拉著臉:“沒天敵,又不會死,這麽惡心的嗎?”
“怎麽可能不會死。”柳河難得對異人生出點好奇心,喬以莎耐心解釋道,“異人說到底也是人的一種,隻不過早年接觸了自然界裏較為隱秘的部分,跟尋常人類的進化分支有差別。血族的時間是凝固的,他們的確‘永生’,但不是‘不滅’的,如果肉體遭到粉碎性破壞,他們也會‘死’。”
柳河靜了幾秒,道:如果像上次一樣用二十幾噸的集裝箱砸一下呢?”
喬以莎說:“每個血族的能力不同,越古老的血族沉澱的力量就越強,聞薄天剛剛轉化不久,還是個孩子,沒什麽經驗,那麽砸一下肯定玩完了。”
柳河琢磨道:“那他單打獨鬥是個什麽水平?”
喬以莎:“跟普通人比肯定強很多。”
柳河:“之前那個打拳的呢?”
“柴龍?”喬以莎思考了一會,柴龍在人類當中已經算是戰鬥力爆表的存在。“柴龍的話……巔峰狀態應該能跟他拚一下。”
柳河點點頭,隨後,不經意地一撇下巴。
“跟他比呢?”
喬以莎斜眼——
那邊洪佑森吃飽喝足,完全處在放空的狀態裏。他呼吸平緩,兩眼無神,靠在沙發裏看著樓下跳舞的人群。他注意到喬以莎和柳河投來的視線,看了過來。
喬以莎跟他平靜的眼睛對視上,幹笑兩聲:“碾壓。”
柳河:“誰碾壓誰啊?”
喬以莎:“你說呢?”
柳河以一種雄性視角打量洪佑森,沉默幾許,來了句:“行吧。”那邊阿吉又扛上來一艘水果船,柳河彈彈衣服,“不說這些了,大過年的掃興!”他衝洪佑森揚揚下巴,“小夥別白來,一起玩吧!”
...
喬以莎問洪佑森:“要不要去跳舞?”他貌似興趣不大,柳河給她撥到一邊。“大老爺們跳什麽舞!”他問,“打牌嗎?”
洪佑森搖頭。
柳河:“玩飛鏢呢?”
他沒說話。
柳河衝阿吉勾勾手指,沒一會端來一塊講究的榆木飛鏢盤,柳河指關節磕磕盤子,跟洪佑森介紹說:“有年頭了,天天晚上泡水,保養得不錯吧?”
洪佑森分辨不出飛鏢盤的好壞,不過他很喜歡這種陳年木頭的味道。阿吉遞給他三隻飛鏢,柳河給他講解規則。
“就玩21點吧,最好懂。”
柳河沒有親自上陣,可能覺得太欺負人了,讓阿吉陪洪佑森玩。阿吉水平也不差,洪佑森新人出道,被虐得很慘。他犯了飛鏢新手普遍的失誤,不計算點數,就喜歡瞄中間,好不容易投中一次還爆鏢了,被直接取消了得分。
好在輸贏他也不在乎,頗有興致地在那研究力道。
喬以莎在旁看了一會,手機忽然震起來,是個陌生號碼。她頭一歪接通電話,聽到男人低緩的聲音:“……喂?喂?喬小姐?”
那邊信號不太好,聲音斷斷續續的,喬以莎聽出是柴龍,起身往安靜的地方走。
“喂?”
“……能聽到嗎?”
“能,說吧。”
喬以莎找了間空屋,關上門,總算聽得清晰了點。
“新年快樂啊。”她先說道。
柴龍:“謝謝,你也是。”
喬以莎問:“你媽媽怎麽樣了?”
柴龍說:“好多了,這裏的醫生醫術很高明。”
喬以莎:“那當然了。”
柴龍:“還是多虧了你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們……”
喬以莎:“謝什麽啊。你怎麽這麽晚才聯係我?”
柴龍:“部落這邊很偏,信號不太好。”
手機裏有濃濃的風聲,喬以莎幻想著呼嘯的山林,好奇心泛濫。“哎,部落什麽樣的啊,你是住在裏麵嗎?”很少有人有機會踏足狼人部落,關於那的一切喬以莎都是在書裏看來的。“我聽說國內一共兩個部落,東邊一個西邊一個,你在哪個啊?”
柴龍:“應該是東邊這個。”
喬以莎:“見過首領了嗎,長什麽樣的?”
柴龍:“見過了,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長輩。”
喬以莎:“你和你媽媽都住在部落裏麵?”
“對。”柴龍說,“我媽身體好轉了,在這做點縫補的零活,魯萊公主說他們部落的廚子做東西不好吃,我正好會做飯,就在廚房幫忙。”
“嗯。”喬以莎點點頭,隨即一愣,問:“你叫魯萊什麽?”
柴龍:“公主,她是首領的女兒。”
喬以莎:“……………………”
她嘴巴張成型,回想起魯萊的複古蒸汽朋克風,狼族女人的路子是真野啊。
喬以莎:“厲害了,你在那邊幹活有工資嗎?”
柴龍:“呃……我不好要工資吧。”
喬以莎:“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一下,狼人都很耿直的,你開口要他們肯定就給了。”
柴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需要工資,他們幫我治我母親的病我已經感激不盡了。”
喬以莎又問:“你就打算留在那了?”
柴龍這才想起什麽:“不,魯萊公主他們前段時間好像是發現了什麽,有事要回這邊處理,年後我們要一起回去。”
喬以莎腦子裏的正經弦終於搭上了,她想起之前在聞薄天那聽到的事,說:“正好我也有事要跟魯萊說,你們回來了直接來我家找我。”
柴龍:“好。”...
又寒暄了幾句,喬以莎掛斷電話。
回到玩樂的區,烏煙瘴氣中,洪佑森還在玩飛鏢,他水平提升飛快,這麽一會功夫,已經練得可以跟阿吉有模有樣的對陣幾局了。
她走過去的時候洪佑森剛好一鏢射中三倍區,阿吉發出敗北的慘叫聲,洪佑森目光平淡,沒太看出勝利的喜悅,但是十分輕鬆。
喬以莎一屁股落入沙發裏,感覺腰上又熱又癢,知道是傷口在神速愈合。阿吉那邊摘了鏢,正準備下一局。喬以莎視線投向洪佑森。他來桌邊拿水,為了方便施展,他袖子捋到了手肘,露出矯健強壯的小臂。店裏空調開得猛,他甚至流了點汗。薄薄的汗水讓他形影虛化,好像浸入在浮華的夜生活,又好像沉默地抽離著。
喬以莎說:“看著點時間。”
他說:“知道。”
喬以莎心情莫名大好,她跟柳河玩了會骰子,酒一杯接一杯喝。這兩人酒量都很好,兩人放縱暢飲,醉醺醺的。
柳河攬著她的脖子,打了個嗝,說:“咱們明年、定個小目標……”
喬以莎也跟著打了個嗝:“什麽目標……”
柳河:“把義薄雲天給做了。”
喬以莎嘿嘿一笑。
“我看行。”
歌舞喧囂,長夜未央。
不知鬧了多久,店裏終於漸漸歸於平息,所有人精力耗盡,隻餘一地狼藉。
喬以莎已經喝得如墜雲霧,半倒在沙發裏,恍惚之間,她聽見有人在她身前說:“該走了……”
她長長地嗯了一聲,一動不動。
那人又說:“得回去了。”
她身體僵硬,動彈不得,吧嗒吧嗒嘴:“我要睡覺……”
那人說:“你回去再睡。”
她不理人了。
好像阿吉來問了句什麽,那人說:“我認識她家,我帶她回去。”然後她感覺有人摸了摸她的裙子,又問:“你這有厚點的毯子嗎?”
之後的一切都像在夢裏。
有人給她包了起來,抱著她出了門。
冬日的冷風有股催眠的味道,她渾渾噩噩,睡得更沉了。
又過了好一陣,她聽到那人問:“門的密碼是多少?”
她忘了。
那人連問了幾遍都沒有得到回複,在門口幹站了半天,最後無奈轉身。
之後她睡了好久。
周圍環境很冷,但她身上很熱,這種大冬天蓋暖被的感覺十分舒服。
再後來,她聞到了黎明的氣味。
晨曦,雨露,涼風的歎息。
她緩緩睜開眼,三十層的公寓樓在這一代鶴立雞群,樓頂視野開闊無際。
城市仍然黯淡渾濁,隻有天邊的太陽是純白的,它像一滴落在塵世的火星,燒盡了迷醉的舊夜,漸漸打開全新的一天。
耳邊的風空茫蒼涼,喬以莎衝遠方的日出張張嘴,隨即打了個大大的噴嚏。“阿嚏——!”她揉揉鼻子,發現手還是暖的,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裹得跟粽子一樣。
一偏頭,看到旁邊的人。
洪佑森背靠屋頂排風機,他一夜未眠,也沒看出多疲倦,風吹著他額前的黑發,稍稍遮住眉眼。
他身上散著一股熱氣,喬以莎知道自己之所以沒有被凍成人□□冰,全靠這功力深厚的發電機。
她張張嘴,第一聲沒出來。
她清清嗓子,聲音沙啞道:“草,太艱苦了……怎麽不去酒店呢?”
他說:“沒帶錢。”
她又說:“那回店裏啊。”
他看向她,這裏隻有他們兩人,他沒有偽裝,黎明之下,他的雙眸是純淨的淺金色。
...他說:“不想回。”
還跟往常一樣的語氣,但萬籟寂靜中,他的聲音又突出的透徹。
喬以莎睜著沒太清醒的眼睛看著他。
他又說:“在這不行嗎?”
喬以莎思緒渾噩,不知該說什麽,隻覺得宿醉的大腦仿佛跟著初升的太陽一起燃燒跳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