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氣氛破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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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這景象連一個骷髏頭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它嘴巴張張合合,終於用那嘶啞得直漏風的聲音組織出了語言。

    “好吧。”

    它斟酌道。

    “看來這法子還挺有效的,但我希望你下次能征求一下大腿主人的意見。”

    “我會的。”林柚回答。

    骷髏頭:“”

    不不不它就客氣一下別當真啊?!難道這事還真會有下一次嗎?!

    但看樣子對方已經完全信了這話,骷髏頭滿心的苦不堪言。它太了解自己有多好麵子,隻怕是一提就會十分“慷慨”地一口答應。

    它後悔了,非常後悔,然而沒人會在乎也看不出一個隻剩骨頭的骷髏腦袋有多撓心撓肺。最後也隻得硬著頭皮——當然了,它沒有這玩意兒——跟她們一同去看那虎視眈眈的僵屍狗。

    禿了半根的尾巴還在不停地搖,搖了半分鍾都不帶累的。

    僵屍狗的舌頭歪在一邊,眼巴巴地瞅著林柚手裏的那根大腿骨,見她半天沒動作,還主動抬起自己的右爪子求握手。

    林柚望向它的脖子。

    上麵帶著項圈。

    怎麽都是在外邊風吹雨打了這麽久,皮質項圈也殘缺了大半,靠著個框架頑強地掛在上麵。中間的銘牌也有點模糊不清了,隻能隱約辨認出幾個字母。

    看樣子,以前是家養的。

    怪不得。

    僵屍狗隻巴望著快點拿到獎勵,尾巴一下下地朝地上拍打著。

    “乖啊,聽話。”林柚見狀,在它麵前又晃了晃那根大腿骨,“坐著,待在這兒別動,等我們一會兒回來。”

    她一步步地向後退去,簡明佳兩人也會意,跟著往她們原本要走的方向挪步。

    隻是這距離越拉越遠,瞧那隻僵屍狗還老老實實地待在原地,等著八成等不到的獎賞。喬燦有那麽一點點於心不忍,不由低聲問:“要不讓它試試?”

    “那是我的大腿,小姐!”

    骷髏頭大聲說。

    “好不容易才拿回一條腿,我可不想讓它變成磨牙棒。”

    當事人如此抗議,喬燦訕訕地賠了個笑。等她再扭頭看去,蹲坐著的僵屍狗似乎也明白自己很難真等到他們回來,居然也沒朝這邊再衝過來,隻哀怨地看過來一眼,兀自耷拉著尾巴往反方向走遠了。

    喬燦:“”

    簡明佳:“”

    這種良心隱隱作痛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隻可惜她們雖覺得愧疚,骷髏頭卻很慶幸自己的大腿在狗嘴下撿回一條生路。它心情極佳,邊哼著不成調的曲子,邊可勁兒指揮她們該往哪裏走。

    “這房間還挺大的,嗯?”

    十分鍾後,林柚一行人繞過擋路的手術床,它依然在喋喋不休:“對,對,你們要做的就是穿過這裏——”

    在經過牆邊的工作台時,簡明佳不小心帶到了桌麵上的什麽東西。幾張薄薄的紙片被她的衣角刮落地,她“咦”了聲,彎腰撿起它們。

    “這些”

    她才剛起了個頭,骷髏頭那黑黢黢的眼眶往這兒一瞟,立時接上這話茬。

    “你可以留著它們,小姐,”它說,“這會對你們有幫助的。”

    林柚聞言,和正拿著紙片的簡明佳對視一眼,問道:“是什麽?”

    “我看不懂。”

    後者如實說:“好像是拉丁文。”

    ——這就怪了。

    就算是在別國背景下,資料拿到他們眼前也都是翻譯過的版本。像這樣還保留成拉丁文的,隻能理解為是要刻意隱瞞些什麽。

    但這麽一來,提醒她們的那位不簡單啊。

    “哦,別這麽看我。”對上林柚的視線,還躺在她手心裏的骷髏頭說道,“我是懂點你們不知道的事,還是那句老話,如果你們願意幫我,我可以不辭辛勞地幫你們翻譯一下。”

    “依我看,不止是‘懂點’。”

    林柚挑眉。

    “你這麽清楚這裏‘空間錯位’後的地形,”一路聽它的指揮可謂頭頭是道,“這錯亂不會跟你有關係吧?”

    骷髏頭試圖看上看下,但它很快意識到沒有眼珠的自己也同樣沒法借此掩飾心虛。

    “我承認——”

    它說:“和我是有那麽一點點關係。”

    喬燦:“一點點?”

    “或者說全部。”骷髏頭坦誠道,“我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隻是做某個無傷大雅的小實驗時出了點意外,然後就發現自己出現在這個地方還散了架。她說得沒錯,我知道怎麽走,就是因為是連帶的實驗後果讓這裏扭曲的。”

    林柚一行人一時啞然,不知道該先吐槽散架還是他口中的“無傷大雅”。

    “我鬥膽問一下。”

    喬燦古怪地說:“你做實驗前就是這幅樣子嗎?”

    “那倒不是。”骷髏頭的語氣中不失驕傲,“以後如果有機會,我一定要讓你們看一下我真正的臉,你們會被我迷倒的。”

    “是是是,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它擱這兒貧,林柚沒帶多少誠意地附和,“現在可以告訴我們接下來怎麽走了?”

    “當——”

    林柚隻覺骷髏頭劇烈地彈跳了一下。

    “那扇門!”它叫道,“直走的地方!我感覺到了,我的手就在後麵!”

    還指著對方指路的林柚歎口氣,隻得加快了腳步,一把推開了門——

    空氣凝滯住了。

    誰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發展。

    骷髏頭的直覺沒出錯,門後是有一隻徒有白骨的手,隻不過

    那隻手被叼在了狗嘴裏。

    被放了鴿子的那隻僵屍狗無辜地望著他們,眼神裏頗有“你們不給骨頭,那我就自己去找”的控訴。它抬高下巴,滿滿的都是趾高氣昂。

    骷髏頭:“”

    它炸了。

    “那——是——我的手!”它牙縫漏風地怒吼道,“把它還給我!”

    僵屍狗瞧瞧他們幾個,又掂量掂量自己嘴裏的骨頭,果斷撒腿就跑。

    林柚正想問問要不要追。

    “把我扔過去。”骷髏頭說。

    嗯?

    林柚:“但是——”

    “此舉是在挑釁我的尊嚴,我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現在就扔!反正也不遠了,我會告訴你們接下來往哪走的!”

    在它“快快快”的連聲催促中,眼見僵屍狗要跑得不見影子,林柚定定神,掄起胳膊。

    那塊頭蓋骨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

    “哢嚓”一聲,它死命往前掙去,咬住了僵屍狗的尾巴。後者吃痛,跑得更快了。

    “穿過右手邊的房間!”

    與此同時,骷髏頭還在含糊不清地叮囑:“再往左拐,你們就到——”

    話音未落,它和它咬住的狗尾巴齊齊消失在了黑暗中。

    眾人:“”

    “你們說,”簡明佳眼皮跳了跳,“它能成功嗎?”

    “不知道。”

    林柚沉默數秒,開口道:“我們繼續走吧。”

    有了那幾句臨走前的指向,再找下去也方便了很多。

    一路上再沒有遇見什麽怪物,站在最盡頭的門前,林柚呼出一口氣。

    如果骷髏頭沒有說謊,這裏該是她們一開始就作為終點的那個房間。

    她想她們都做好了準備。

    回頭確認下身後兩人的意思,林柚一把推開了鐵門。

    溫暖的燈光傾瀉而出。

    “也許我該說聲‘恭喜’,”小女孩悅耳的聲音就像是在耳邊響起,“為你們找到了這裏。”

    事實上,她身在不遠處,一點點自簾後繞出來。

    整間病房最引人矚目的就是正中央的病床。那張床被薄薄的塑料簾圍起一圈,但正如這家醫院的任何一處設施,簾子破爛得露出點後麵的人形。

    她躺在床上,以林柚的角度隻能看見一隻眼睛和周圍燒傷留下的疤痕。

    毫無疑問,那是阿蕾莎。

    真正的、當年親曆過火刑的阿蕾莎,如今以怨恨留在這世界上。而在邊上時不時撥弄一下簾子的小女孩,正是和她相依相存的黑暗麵。

    房間裏不止她們倆。

    十幾個護士——身著護士服的肉藤怪物正以扭曲的姿勢站在病床前方,手上無一例外地都持有利器。

    最前麵那位隱隱有點眼熟。

    下一秒,林柚立即認出了那是誰。

    難怪眼熟,可不就是被手電筒搞得閃了腰的那位?

    她明智地沒有指出來,雖然對方搞不好就是記仇才站這麽前的。

    “克裏斯貝拉已經死了。”

    林柚道:“我們還需要做什麽?”

    她一出聲,立刻激起了護士們的動作,後者紛紛一步步地向門口扭來。幸虧離得不近,在話音落下後也還隔著十來步的距離。

    病床上的阿蕾莎喘息著,護士們卻沒對她做出反應,同時,小女孩也開了口——同樣也沒招來護士的攻擊。

    “不,阿蕾莎說你們不用再做什麽了。”她說,“教堂被毀,一旦黑暗再次降臨,他們的性命也都是囊中之物。”

    “但是,我這邊不是說過會考慮嗎?”

    看著眼前的護士們,林柚忽然意識到了她要說什麽。

    “我隻是覺得得再證明一下你有這樣的價值。”

    小女孩道:“如果你們從追殺下活下來,就可以離開寂靜嶺,我也會跟你一起走——這筆交易怎麽樣?”

    她說話期間,饒是這邊沒有任何刺激源,護士們依舊一步步靠過來。

    “挺劃算的。”林柚說。

    “你確定?!”簡明佳低聲叫道,“雖然我看她是沒有什麽商量的意思。”

    喬燦:“是說能離開寂靜嶺?如果這是通關前最後一步我沒意——”

    “嘩啦!”

    劍拔弩張之間,她這“見”字還未出口,一道黑影撞破了牆上的玻璃窗。

    黑影的兩隻前爪直直蹬在離得最近的那人身上——好死不死就是那名打頭陣的護士。她被這麽一股力道衝在肩膀上,整個身子登時向後傾去。

    熟悉的“咯噔”一聲。

    林柚:“”

    這腰是不是又扭了。

    阿蕾莎:“”

    無論是床上那位還是站在床邊的那位,看到這一幕都驚呆了。

    護士在地上一下下抽動。踩在她肚子上的僵屍狗低低地叫著,就是叼著那根手骨不肯放,作為苦主的骷髏頭已經從咬著它尾巴進階成死死用牙關扣著項圈。

    “總算、追上你們了,現在幫我想個法子讓它鬆——”

    咬牙切齒間,那塊頭骨終於察覺出氣氛有點不對勁。

    “我錯過了什麽?”它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