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嘉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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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女一向是個自命不凡的性子。

    就像哪怕是失去了一頭秀發,她也能理直氣壯地要求林柚給她機會證明自己。在終於等來了這麽一個機會後,針女原本是摩拳擦掌還有點小期待,準備見見是個怎麽樣的強敵。

    ——神特麽讓她來紮氣球,還一紮就紮漏氣了。

    沒勁。

    “你是真的菜。”

    她鄙視道。

    “還好意思跳出來現。”

    小醜:“”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等挑釁的話撂在麵前,擱誰都得滿肚子的邪火。

    他這就想要抬腳去踩——自然不可能是去踩針女,得挑那個罪魁禍首下手。可還不等他這麽幹,小醜就覺得自己的腿變得軟綿綿的,壓根使不上力氣。

    馬上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小醜罵罵咧咧地想去捂自己被紮漏氣的小腿肚。但他笨拙的動作遠不如針女那細密的發絲來得靈巧,後者可以說是輕盈地躲開了他每一次砸地,擋了左腿紮右腿,躲了右手捅左手。

    針女冷笑,逮著空又往他指頭縫裏鑽了一下。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小醜被針女耍得團團轉,叫罵的聲音也越來越響。饒是氣短而聽上去有點腎虛,他還有龐大的體格,喊出來的音量硬是震得人一個激靈。針女不勝其煩,最後竟是幹脆直接拉開了個口子。

    “噗——”

    比起之前那幾個小洞,這口子讓被小醜憋進身體裏的氣體噴湧而出。他都來不及去抓住個屋頂穩住,就隻覺自己轉瞬倒了個個兒。

    這隻是個開始。

    他的整個身體在空中翻了一個又一個跟頭,小醜的破口大罵在不斷的螺旋上升中變成了慘叫。他嗷嗷直叫,可再怎樣都沒法停下來。

    看著他,林柚想起了小時候那隻放了氣就滿屋子亂飛的氣球。

    漏氣的小醜根本沒法控製方向,他徒勞地掙紮著,眼睜睜看著自己越升越高,越飄越遠。

    “靠啊啊啊啊啊——”

    連聲音都變得縹緲。

    “你們給我等著——”他喊,“我一定——會回來的——”

    他消失在天邊,尖細的嗓子留下最後一絲餘韻。

    “好的,”林柚禮貌性地招手,“我等著。”

    針女翻了個白眼。

    “來一次我紮一次。”

    “就是看不慣這種自以為了不起的小子,”她冷哼一聲,恍然忘了自己也挺容易膨脹,“好了,我要回去保養了。”

    針女慢悠悠地撩過耳邊的碎發,發尖兒在月光下泛著寒光,她一轉身消失在原地,隻留下林柚和骷髏頭麵麵相覷。

    林柚安靜了挺久。

    “其實”她正要開口,又自顧自沉默下來。

    骷髏頭:“???”

    “沒什麽,隻是鏡子屋讓我想起一件事。”林柚說,“我得去確認一下。”

    骷髏頭完全沒意見,但它還是好奇地問道:“你是想到什麽了?”

    林柚沒點頭也沒搖頭。

    sp基金會收容的不止是像096和牙刷那樣的超自然生物或是物品,產生了異變的場地也歸於基金會需要控製的範圍。

    比方說“恐怖嘉年華”。

    她對它印象不怎麽深,也不記得編號了,隻想起來那是一座主題公園,在多起流血事件後被廢棄。最後一場事故也是讓兩百多個人詭異死亡——符合報紙上報道的“血腥周日”。

    有遊客坐在過山車上一排排地被鈍器打飛了腦袋,有對情侶在觀光隧道裏溶解在一起,還有個工作人員的肺裏塞滿了他自己製服的纖維。

    沒人能解釋他們是怎麽死的。小醜說他和遊樂場做了約定應該是真的,因為在一定意義上,她腳下這片土地是“活”著的。

    據基金會記載,它波及的範圍每年都在向外“生長”。

    “新聞不是說有七個幸存者嗎?”

    林柚說。

    “基金會的文檔裏好像說其中一個是從鏡子屋裏逃出來的。倆胳膊沒了,右腿也被吃掉了一大半。所以看見那些怪物想咬人,我想起來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啊,到了。”

    她一直在沿著記下的地圖走,這時候抬頭,望向碰碰車場地。

    “果然是這裏啊”林柚歎了口氣。

    基金會文檔裏附了幾張這家荒廢主題公園的照片,她隻記得其中一張碰碰車車池的了——而當她真來到這裏,如出一轍的場景就展現在她麵前。

    話說回來,這世界還真小。

    “所以,”她望向掛在樹枝上的一攤餅,“你是落在這兒了?”

    小醜:“”

    顯然,他到最後都沒找到能止住漏氣的辦法。徹底漏完以後,就這麽飄啊飄地掛在了碰碰車場地的對麵。

    真慘。

    林柚不怎麽同情地想。

    沒了空氣當填充,他幾乎成了張打印在平麵上的照片,迎風而動。

    這家夥倒是還有用得上的地方。

    這樣想著,林柚看向不遠處的紀念品店。

    正值淩晨,天邊沒有泛起半點白色,黑漆漆的招牌頗有幾分陰森。但她開門進去找東西,翻了半天也沒出現什麽情況。

    林柚拿著一捆膠帶和店裏用來給玩具氣球充氣的手持氣筒出來時,說不上是鬆口氣還是失望。

    她還卸了根掃帚把,好把小醜從樹上捅了下來。

    像這樣一點氣都不剩,對方也失去了開口說話的能力,隻有眼珠還能跟著轉動。

    林柚半蹲下身,用幾塊膠帶貼上被針女紮破的地方,再把氣嘴塞進紮出的洞裏。等再直起身,她沒急著打氣,而是笑吟吟開了口。

    “有話在先。”

    她一揮手,手裏多了本圖鑒。

    “一會兒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她說,“不然——”

    林柚攤開圖鑒,翻過幾頁。

    “給你兩個選擇。一個是再體驗一下被十萬根針紮的感覺,還有一個,”她指著人頭氣球的卡牌,“你可以試試和它纏纏綿綿翩翩飛。”

    旁聽的骷髏頭已經驚呆了。

    這人究竟是怎麽長出來的魔頭。

    “聽懂了就眨眼。”

    小醜眨了一下眼睛。

    空氣被一點點注入,他也漸漸有了對身體的掌控權。好不容易能再坐起身,因了她那番話,哪怕叫囂著要報複,小醜卻也不敢輕舉妄動。

    還驚恐地往後縮了縮。

    “那我就問了,”林柚道,“你說過一個項目就可以出園,是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

    小醜連聲保證,“這個絕對是真的!”

    “你——”他問,“你進大門的時候是不是碰見了個幹屍?”

    在林柚的注視下,他尖聲說了下去。

    “是上一個進來的人,他選了劃船遊湖,最後變成那樣也不死心地想往門外跑。跑是跑出去了,不還是沒幾步就死了?”

    林柚瞳孔一縮。

    ——怪不得。

    怪不得那具幹屍當時看上去想對她說什麽,恐怕是終於見到了活人,又或者是警告她不要進去。

    “你說你把死人的靈魂”她慢慢道。

    “對、對,”小醜忙不迭說,“我把他的做成了紅氣球。”

    “再問你一個問題。”

    林柚說:“認識這是開哪兒的鎖的嗎?”

    她掏出來的正是在幹屍身上翻出的鑰匙,小醜隻看了一眼就臉色有變。林柚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反應,他想要遮掩也來不及了。

    “現在,帶路去那裏。”

    她說:“等把這事解決了,再帶我去你藏你那些氣球的地方,在我眼皮底下把他們一個個都放了。”

    小醜唯唯諾諾地應了是,他藏起那點怨毒,磨蹭著走到前麵,依照記憶裏的方向開始帶路。

    “我隻說一次,”穿過一條僻靜小道,林柚說,“別耍心眼。”

    她的眼神很明顯——否則,你知道後果的。

    !!!

    “哪能呢。”

    小醜悚然一驚,連忙搓著手回身,掐著嗓子笑道:“就是這裏了。”

    擋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扇鐵門。

    林柚走過去幾步,她的視線停留在門邊那塊鎖頭上,低頭摸出了那把小鑰匙。

    方才被嚇了一跳的小醜鬆了口氣,他還以為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

    看來沒有嘛。

    有了之前的經曆,他不敢動什麽歪腦筋。但打不過未必逃不了,小醜心裏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就等著注意力從他身上移開。

    ——這是個好機會。

    意識到這一點,小醜的嘴角一點點咧到耳根。他看對方暫時沒有回過頭的打算,又留心著在她腰上掛著的那玩意兒,躡手躡腳地退了一步。

    ——沒被發現。

    他屏住呼吸,又小心貼在身上的膠布別鬆動,免得漏氣引起他們的注意。

    一連退開兩三米,懸著的一口氣總算落下,小醜興奮得快要在原地轉圈跳起了小碎步——他馬上就可以遠離這個魔頭!保住他的氣球跑路,展開全新的生活!

    他好歹忍住了跳舞的衝動,隻難以自已地、滿心激動地再挪了一步,準備就此腳底抹油。

    小醜一愣。

    就在剛才,他後背直直撞上了什麽,有人早就站在了他身後。

    下一秒,他被那人拎著後衣領,像揪個小雞仔一樣就給提溜起來。

    “喲,”不請自來的奈亞拉托提普笑得很開心,“快看,這有個家夥想逃跑。”

    小醜:“”

    他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