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煽風點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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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仍是今夜, 東宮之中。
窗外爆雨如注,太子妃親手捧了切的四四方方,晶瑩剔透的冰塊來,拿絹帕包了,仔仔細細在太子的額頭上貼著。
“一群廢物,沒長眼睛的東西, 那羅氏在宮中整整住了一個月,你們居然沒有一個人知道。”太子氣咻咻的,又把氣全撒在了太子妃佟氏的身上。
佟氏其實更委屈了,她的大侄子佟新安是瓜州節度使, 掌著瓜度整個兒的兵權的。按理來說, 即是節度使, 又掌將軍印, 整個瓜州的兵權調動,就該由他來管。
裴嘉憲到瓜州去, 處處要受掣肘, 肯定施展不開來,想要打勝仗, 那是絕不可能的。
但是, 就在四月初, 瓜州下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雪,那裴嘉憲隻帶了五千精騎, 自己親自為將, 突襲契丹人, 就把瓜州城給攻下來了。
攻下來之後,他又以皇子的身份當場兵變,解了佟新安的帥印,直接架空了佟新安的兵權,佟家去年為了作局,宮裏宮外謀了多少事,打點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銀子才能火燒翠華宮,如今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她能不氣嗎?
“那羅氏也是真神了,陶八娘不是還沒死嗎,給她托的什麽夢,真是的,可恨陶八娘在老二手中,也是一枚火炮,不知何時會爆。”
太子說著,一手捏起塊冰來,也是心火煩躁,哢嚓哢嚓就咬了起來。
皇上腿疾嚴重,疼到不能自抑的時候隻能喝麻沸散。
麻沸散那東西,是能叫人神昏智亂的。老四遠在瓜州,有佟新安鎮攝,老二和老三不敢妄動,這時候皇帝要是一死,太子就可以順利登基的。
誰知道半路會殺出個羅九寧來?
而太子妃和皇後,這些每日在後宮進出的女人們,竟就眼睜睜的放任她在西華宮中整整一個月,太子又焉能不怒?
“什麽陶八娘托夢,阿寧是跟著陶九娘和陶八娘長大的,陶八娘的方子或者給火燒沒了,但阿寧手裏的方子一直都在。她是帶著方子入宮給皇上治腿疾的,而她給皇上治腿疾所有的要求,僅僅隻是……與我四叔和離。”
裴靖身為皇太孫,如今瘦成了一幅骷髏般的樣子,拎著隻酒壇子,搖搖晃晃就走了進來。
“當初皇上要賜婚的時候,父王以為阿寧那個樣子,皇爺爺將她賜給四叔,正好可以作您打擊四叔的手段。您當初若是不要添油加醋,不要煽風點火,當時在皇爺爺麵前勸阻他一句,不要讓他把阿寧賜給四叔該有多好?”
說著,裴靖一把就摔了酒壇子,淩亂不堪的頭發下麵,兩隻寒冰似的眸子,冷冷望著他的父親和母親。
他一生乖巧聽話,極力的滿足著他們的虛榮心。為了能表現的像個神童一般,從小三更眠,五更起的讀書,練劍,就隻為有一日能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可瞧瞧這夫妻倆,為了皇位,為了能夠打擊裴嘉憲,釜底抽薪,非但不肯幫忙,還那般禍害羅九寧。
每一次回想起前年中秋的事情,裴靖就覺得,仿佛有一把刀子在自己身上刮著。
太子本身無勇無謀,本來想靠個賢字的,但是賢王在賢方麵作的比他更那,可以說他就像一碗溫吞無味的麵條,若非太孫表現的優異,以其他幾位弟弟的龍鳳之姿,再以皇帝任人唯勇,唯賢的作風,儲君之位早晚得丟。
“靖兒,你說,你說為父如今該怎麽辦?”這還是頭一回,太子向著自己的兒子低頭。
裴靖眼眶頗有幾分熱,目光從盤膝而坐,雖不過才三十七,卻早早為了自己的皇位而操白了頭的父親,再巡到也不過三十八歲,卻為了守住太子的儲君之位,而絞盡腦汁,以致心機外露的母親,冷冷說道:“我自有的是辦法打擊四叔,但阿寧的和離一事...,你們誰也不準攙和。待她和離之後,我要給她新的身份,我是太子,她就是太子妃,我是皇帝,她也終將是皇後。”
太子妃氣的手一顫,剛想張嘴,太子大掌立刻將她按下了:“罷了,我以為人父的身份起誓,待你將來為太子,婚姻嫁娶,妻妾之事,全憑你自己作主。”
“我不置後宮,也不要嬪妃,我隻要阿寧。”裴靖都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麽對父母說,他想要的,隻是這世間最單純的男女關係,是一生一世,倆個人一起相守。
想想也罷了,像太子這樣,生來就在儲君之位上,一生隻望著登上皇位的人,和太子妃這種,從小就叫父母念叨著要作國母的人,豈能懂得男女愛情的珍貴。
“打擊四叔,這個我就可以辦得到,但是,你們也得替我把阿寧爭取過來。”裴靖望著外麵如幕的雨,柔聲說道。
*
也不知下了多久,雨始終不曾停過。
畢竟如今是六月,漸漸有了暑氣,外頭雨越大,屋子裏就越悶熱。
羅九寧過了困意,輾轉翻側睡不著,於是起來給自己倒了杯小月娘替她溫著的糯米漿,吃罷了之後,躺到床上,依舊睡不著。
走到窗前一看,雨刷拉拉的下著,台階上的長明燈照出去,裴嘉憲的影子叫雨打了個七零八落,卻依舊直挺挺的站在雨中。
雨水勾勒著他的胸膛,從他勁結的肌膚上腕蜒而下的流著。
他仰著頭,攥著兩拳又閉著眼睛,仿如一尊雕塑一般。
“娘娘,要不讓王爺進來吧?”那麽一尊大活人杵在院子裏,不言不語,整整淋了半夜的雨,奶媽嚇的一夜未敢睡,此時兩腿都在發軟。
“莫管,讓他自己站著去。”羅九寧簡直要氣哭了,這男人不悶不哼不說話,這般的逼著她,可她究竟又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這可如何是好?
雖說嘴裏這樣說著,但羅九寧還是一把就推開了窗子:“還不進來,難道要淋到天亮,讓麗妃娘娘和皇上瞧見了才高興?”
裴嘉憲又站了片刻,就在羅九寧以為他是自己高興淋雨,並不想進屋時,他忽而就轉身進來了。
羅九寧半夜未眠,倒是睡了一身的汗,整間屋子裏隻明著一隻燭台,忽而叫燈吹的明滅,待她轉過身來,裴嘉憲一身的水往地上滴著,混身那種勁結的肌肉,叫燈熏成暖黃色的肌膚,溫和和煦的眸子,勾唇一笑,略尖的下頜,極完美的弧度。
也不知怎的,忽而,羅九寧腦海中就浮起臨走之前的那一夜來。
她是個生過孩子的婦人了,於這方麵倒也無甚忌諱或者羞恥的,隻記得那夜不痛抑不癢,就是那種格外的快慰感,但仿如白駒過隙一般,也不過是轉眼而逝的功夫。
方才他是去杜細奴宮裏了,見的是杜宛寧。
那本書裏含混不清沒有寫過,羅九寧也究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杜宛寧身上也行,那在杜若寧身上,自然也行了。
越看越氣,羅九寧暗暗咬著銀牙,心說這相貌俊美的男人,便笑的那般溫和,究竟是個劊子手,我怎的能這樣不爭氣。
真要軟了心,鬆了嘴叫他進來,將來要死的,豈不是我自個兒?
“父皇腿疾嚴重,陰山王世子杜虢入長安,契丹雖在瓜州退了兵,但位於西京的蕭蠻更加不容小覷,咱們隻怕暫時起,得小駐長安一段時日,明兒起就搬回王府,好不好?”
一句軟話未說,一句求饒的話未說,但是,裴嘉憲不悶不哼,憑著半夜的雨就贏得了上床的機會。
不過,這一番他倒是很君子,自己主動躺到了最裏側,讓羅九寧貼在床沿上睡著。
她不肯麵對著他,給了他個背,圓鼓鼓的小屁股,灑腿綢褲緊繃著,顯然他離開的這半年,她豐盈了不少。...但偏偏那彎腰還是往日般的細,一身軟白白的細肉,淡淡一股女子的香澤,已全然沒了曾經那種奶息味兒。
裴嘉憲緩聲的說著,聽羅九寧不語,又道:“阿媛放給寶昌郡主養著,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往後,那孩子就勞煩王妃多照料。”
“且不論王爺那位阿寧,寶昌郡主就在長安,洛陽還有鄭姝和王伴月倆位,也皆是王爺的妾侍,王爺要把阿媛給她們養著,誰能不願意。我要與你和離,這事兒,恕我幫不得你。”
“你吃醋了?”黑暗中裴嘉憲平平的躺著,一動不動,但嗓音裏滿是好奇。
羅九寧驀地轉過身來:“我何曾,何曾吃誰的醋?”
黑暗中,裴嘉憲忽而一把摟過她的脖子,唇覆了上來,緊緊的吻在她的唇上。
羅九寧不比別的女子,自幼行醫,跟著陶八娘,對於婦科千金類了解的格外透徹。八娘也總於她說,凡為女子,沒有個天生的淫或者不淫一說,但是,來了葵水的女子,每到葵水過後七到八日,那時不免要作些春夢,想些淫事。
那非是她忽而變淫了,而是身體在作怪。
這時的羅九寧,滿身酥乎乎的癢,大約就是身體在作怪,腦子裏全是裴嘉憲上一回將她掰轉過去,狠狠撞擊時的畫麵。
待他唇覆上來,忽而對著她的唇皮一吮,一股熱流從小腹處透起來,她張嘴深深一息喘,他的粗舌用力一掀,就侵進來了。
“裴嘉憲,你莫不是瘋了?”羅九寧狠命的掙紮著,伸手將一身灼氣,逼著自己的男人一把搡開,啞聲道:“如今是在宮中,前殿就是皇上和麗妃倆人,我不能與你吵,也不能與你鬧,畢竟為人媳婦的,要真吵了鬧了,無論皇上和麗妃都要怪怨我的不是。但是,你怎能如此欺人,你怎麽能?”
她嘴麵心善,連個架都不會吵,氣咻咻的往側躲著:“你要再這般,我,我就一腳將你踏出去。”她是真氣急了,氣的直發抖。
黑暗中小王妃哭了個梨花帶淚,顫兮兮的往後退著,躲著,手捂上了唇,縮肩就哭了起來。
裴嘉憲卻在笑,笑片刻,於她額頭上吻一吻,再笑片刻,又吻得一吻。
就在羅九寧意欲一腳踏過去的時候,裴嘉憲嗓音沙啞,暗夜之中,笑了個毛骨悚然,忽而自枕下抽出本薄薄的本子來,嘩啦嘩啦的甩著。
“阿寧,孤隻問你,除了陳千裏偷襲瓜州時會死,你於將來還知道多少,又可知道,孤將要怎樣登上皇位,除此之外,可還知道,你,或者孤,以及咱們身邊這所有的人,包括皇上,將來都是怎麽死的,宿命又為何?”
借著高處一盞明滅的微燭,羅九寧看了個清楚,裴嘉憲手裏拿著的,正是自己絞盡腦汁想起來的,書中的內容,而後記的那個小本本兒。
這男人才進門不過一刻鍾的時間,怎的竟就給她搜出來了,那他可有看過書中的內容不曾?(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