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答應賜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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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 五月初四,端午前的頭一日了。
皇帝才下了朝, 剛回來。
東內正殿側麵的走廊上,幾位皇子,尚書令、中書令,各部的侍郎們亦在大殿的廊廡下等待著皇帝的召見。
為著昨夜蕭蠻的事情, 眾大臣們簇作一團的商議著解決辦法,燁王、賢王和肅王被群臣簇於中央。燁王老成持重,而肅王卓然秀挺,便放眼望去, 於群臣之間, 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材。
杜若寧獨自一人站在一側, 於這烏蒼蒼的男人群中,一襲白裳, 簡直仿似一株清麗出塵的山茶花一般美麗動人。
她記得那本書中說,但凡杜若寧出場, 這世間的男人都會不自覺的被她吸引了目光, 為她顛倒癡狂,是因為她的美,也是因為她獨特的氣質。
當然, 她也能引得朝臣、王公大臣,乃至是太監們, 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所以, 在那本書的後半篇裏, 為皇帝的裴嘉憲死後,作為太後的杜若寧,還曾跟一位名叫顧澤海的顧命大臣,以及好幾位太監,乃至燁王,都曾有過暖昧不清的關係。
她利用太監、權臣,王公們來鞏固著自己和兒子的位置,也舞弄著權柄,直到死的那一刻。
所以,杜若寧想當然的認為自已能傾國傾城,顛倒眾生。
可是此刻,她就站在這些掌握帝國權勢的男人們麵前,一襲白衣,仿如山茶,但這些男人的目光中壓根沒有她。
他們談論的是在雁門關要如何拿下代州的掌控權,是要如何一步步架空陰山王府,是西南今春雨多,要如何防汛,黃河堤壩又該再補貼多少銀子下去來維修。而神出鬼沒的蕭蠻,又該如何應對。
金瓦翹簷之上,便是湛藍的天域,那些男人們站在一處,所談,所言,沒有一句是與她相關的,他們根本就沒有看到她。
唯獨五皇子裴品鈺,裹著件不知熊皮還是狼皮的東西,頭發當是有人新替他梳理過,站在那裏,惴惴不安的像個孩子一樣。時不時的看她一眼,便害羞的低下了頭。
“四哥,父皇會,會答應嗎?”裴品鈺忽而就問裴嘉憲。
裴嘉憲正在與燁王說著什麽,停了停,側首看了裴品鈺一眼,白皙而又俊美的臉上頓時一掃冷肅,笑的格外動人:“不過一個女子,隻要你歡喜,無論父皇還是四哥,二哥,都會隨你之意。”
燁王亦是一笑,大掌拍上五皇子的肩膀,拍的他往前仰著。杜若寧咬著唇,溫暖和煦的五月,她卻抖的像片葉子一樣。
朝臣們目光終於投了過來,投在她身上,卻皆是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別有深意的笑。
終於,等皇帝傳她進去,問她是否同意賜婚時,杜若寧深深往外吐了口氣,便答了聲:“臣女願意。”
她也是到此刻才發現書中所言,沒有一句是真的,她要真想達到自己的目的,人精似的燁王,金剛不壞的裴嘉憲,她全都拿不下來,要真說有人能為她所用,恐怕也隻有五皇子裴品鈺了。
太後熏了一夜的麻賁,今兒一早起來,又熏了半晌,居然清醒了許多。
昨兒還是頹花殘枝,橫七豎八滿地,今兒一早起來推開窗子,庭院中早已擺滿了盛放的芍藥與月季,海棠,晚牡丹,滿庭芬香,惹來鳥語陣陣。
再聽得一陣陣的腳步聲,倆小家夥一前一後就衝了進來。裴琮在跑,壯壯在追,繞在太後的床前轉了一圈兒,又跑出去了。
“若寧呢,她那位麻賁是個好東西,隻不過嗅了些味兒,哀家昨夜一夜無夢,憨睡到天亮。”太後笑眯眯的說。
王姑姑道:“聽說是昨夜五皇子親自求的賜婚,皇上要把杜姑娘賜給五皇子作妃,一早兒就傳到東內去了。”
“有這事兒?”太後頓...了良久,卻是道:“杜姑娘的心機,怕不是老五能應付得來的呀。”
王姑姑笑道:“奴婢也這麽覺得。但是,柳公公說,皇上說了,五皇子天生愚鈍,就該配一個聰明些的妻室,也是為了他的子嗣著想。”
太後又道:“風聞昨夜到處在喊捉刺客,捉著了不曾?”
恰羅九寧進來,接過話頭兒,答道:“說是跳進太液池中去了,迄今為止還不曾撈出來呢。”
太後眉頭皺的愈發緊了:“太液池那般的大,要真跳進個人去,豈是能撈出來的?罷了,要真是淹死了,過兩天自會浮上來的。”
羅九寧不覺得蕭蠻會死。
在那本書裏,蕭蠻除了上天入地,簡直無所不能的人,又豈會輕易死去。誰知道他趁亂躲到了何處,又在暗處使著什麽壞呢。
“皇祖母,明兒就是端午了,您要不要我攙著您,咱們一起到禦花園中逛上一逛?”羅九寧笑問道。
太後笑著就開始搖頭了:“哀家要逛,也得是樂遊原,曲池苑,再不濟還有青龍寺,寺中的櫻花雖說敗了,但那寺裏的方丈鑒真禪師經講的好,哀家也很樂意聽。相比之下,禦花園又有甚逛頭?”
說的時候興起,一想自己腿上的褥瘡,太後的眸子就又黯淡了:“也罷,哀家腿腳不便,明兒又是正日子,出不去,今兒一早,你和老二媳婦帶著倆孩子去趟青龍寺,見一回鑒真禪師,也替哀家到佛前上柱香,如何?”
羅九寧笑道:“壯壯自打生來,似乎還沒入過寺呢,是為皇祖母上香,他們兄弟求之不得了。”
且說這廂,都水監長丞顧澤海率著宮廷侍衛們,幾乎將整個太液池水域翻了個遍。
而肅王裴嘉憲一襲緙絲質的青袍筆直,站在岸邊籠翠的煙柳之間,直勾勾的盯著白茫茫一片晨霧的湖心之中,隱隱間赤色的走脊獸梁。
“王爺,微臣率人已經打撈多遍,不論蕭蠻是生是死,此時也該浮出水麵了,他肯定不在水中。”顧澤海撐舟至裴嘉憲麵前,抱拳言道。
繼而壓低了聲音,他道:“微臣覺得,他必定是逃到了蓬萊仙境,如今就在廢太孫處,咱們何不包抄,人贓俱禍,將那蕭蠻和裴靖一鍋端了輕省。”
皇帝最恨的,就是骨肉相殘,而廢太孫是他疼了近二十年的大孫子。
裴靖一而再再而三的坑裴嘉憲,此時,蓬萊仙境依舊是裴靖的陷阱,目的,就是想誘裴嘉憲前去。
蕭蠻既能逃到蓬萊仙境,一夜的功夫,肯定已經出宮了。而裴嘉憲要是登了島,就少不了一個,故意迫害侄子的罪名。
到那時,皇帝便再喜愛壯壯,又豈會讓裴嘉憲為帝?
皆是狐狸,裴嘉憲也不會上裴靖的當。
“再等等吧。”他道。
初夏時節,本就是趁車出遊的大好時機。太後特賜鳳車予兩位重孫,羅九寧和燁王妃也是有幸,能夠趁坐一回太後娘娘的鳳車。
這鳳車的車輪的雕刻與裝飾尤其精彩,其中心以象牙雕製成蓮花的圖案,車輪周圍均衡地分布著象牙製成的鏤空花圖案,並間隔金絲鑲嵌,沿著車輪的周長,上下兩層密布著的幾百粒寶石,更增添了珠光寶氣的皇家風範。
車內一應扶手,但凡可能磕碰之處,全用小牛皮軟包著,車體又寬廣,倆孩子又是翻跟鬥又是鬥拳的,在車上玩了個不亦樂乎。
燁王妃昨兒一夜不曾睡好,今兒一早起來,又聽說昨夜北宮差點進了刺客,連著神經緊繃了幾天,這時候連話也不想說,倚著兩隻引枕便懶歪歪的斜躺著。
鳳車出皇城,雖說從朱雀門到明德門,整條大街全部戒嚴,但正是因為戒嚴,長安城的百姓以為是太後出巡,各處路口上皆是圍了個水泄不通。
“阿寧昨夜睡的可好?...”燁王妃懶歪歪的坐著,望著那繡著銀菊的緙絲質紗簾外隱隱綽綽,如山如海的人頭,有氣無力的問羅九寧。
羅九寧一直盯著倆孩子,也是防著他們在玩的時候不小心,要一個碰了一個,漫不經心的應道:“我睡的很好,二嫂怎麽瞧著不甚精神的樣子?”
便是脾氣再好的人,叫倆孩子鬧上一夜也會火大,更何況燁王妃的脾氣還不怎麽好。
她道:“今夜咱們隻怕還出不得宮,畢竟明兒是端午正日子,麗妃娘娘操持著,明兒有大宴。你瞧這撕不開的倆孩子,不如今夜,叫他們於你一道兒睡去?叫他們鬧上一夜,隻怕你也會與我一般,沒什麽精神。”
羅九寧笑道:“使得。”
小壯壯太憨,而裴琮又故意牽就他,倆人好的幾乎要穿一條褲子了。
壯壯一聽今夜還能跟哥哥一起睡,樂的撲過去就把裴琮給抱住了,親了他一臉的口水,裴琮一邊嫌棄的揩著,一邊也往壯壯臉上吐著口水,倆人打了個不亦樂呼。
“冤啦,太後娘娘,冤啦,求您給臣婦作主哇。”才到青龍寺外,倆妯娌才準備要下馬車,外麵一個女人撕聲裂肺的叫著。
燁王妃早知道太後和皇上要考驗自己,一聽外麵有人在叫,也知這隻怕是皇上派來的人,立刻就來了精神:“王少使,外頭是發生了什麽事,何人在此喊冤?”
王少使,本名王婕,是北宮中的少使女官,也是太後欽點,來伴二位王妃出行的。
她上前奏道:“稟娘娘,是廢太子妃佟氏的兄弟,佟謙之妻馬氏,她言自己嫁予佟謙才不過三日,佟家便遭了抄家之禍,而她自已的娘家父親馬通,也不過區區一介朝奉郎,舉家之力給她備的嫁妝,如今全叫官府查抄,她覺得冤屈,想要問官府討回自己的嫁妝而無門,隻能求助於兩位王妃。”
太子妃佟氏被廢,連帶佟家一門上下全部被沒入大獄,審判定罪之後,幾乎舉家流放了。
這位馬氏,嫁人不過三日,雖說免了流放之刑,但一個婦人的嫁妝,通常來說,意味著一家子人半數的家產,真給抄沒了,這馬氏的後半生可就無著落了。
“阿寧,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辦?”燁王妃不敢先出頭,轉而問羅九寧。
羅九寧向來是個不會撥尖搶先的,道:“馬氏與咱們一般,皆是婦人,這是遇到難中了,才敢撞到咱們麵前來,二嫂您說吧,此事該哪何辦,我全聽您的。”
燁王妃此時正想表現自己的胸懷與德才,遂道:“王少使,你去告訴那馬氏,今兒我和肅王妃一起駕臨青龍寺,是為了替太後上香而來,此事我們知道了。
再有,你命她暫且回去,等過會子,我自會派人上門,與她商議她這委屈該要如何來辦。”
王少使聽了,自然就去給那馬氏回話兒了。
馬氏之所以來,當然也是因為有人的指點,此時也不再胡攪蠻纏,帶著個小丫頭,就回家去了。
且說燁王妃下車之後,與羅九寧在大殿裏同上了一柱香,倆人便分開了。
她喚來自己的貼身嬤嬤胡氏,在青龍寺後殿那櫻花早落的樹叢中緩緩走著,問這胡氏:“嬤嬤,你說馬氏這事兒,該怎麽辦?”
胡氏道:“才嫁過去三日的新妻,就因為夫家禍罪,嫁妝就給官府抄了,這事兒自然是官府的不對。須知,官府就算抄家,也得問個緣由吧,這跟白搶有什麽差別?”
燁王妃咬著牙就嘶起了氣兒來:“但是,官府奉的可是皇上的諭令,而負責查抄佟家的人,正是咱們王爺呀。”
燁王是有名的雁過撥毛,銅碗豆上都能刮下二兩黃金的主兒,說是他,這事兒就另當別論了。
胡氏一聽,就害怕了:“那這事兒,咱們不能聲張啊。”
燁王妃咬著...牙說:“誰說不是呢。這樣,你此刻就回王府,從我的私庫裏娶上五百兩紋銀出來,半夜悄悄去趟馬朝奉家,就對那馬氏說,這五百兩銀子,抵她被抄的嫁妝,叫她往後好好過日子,勿要再鬧了。”
要說燁王抄佟家的時候,可沒少中飽私囊,而燁王府的帳,一向由燁王妃管著,五百兩銀子,不過九牛一毛而已。
拿銀子擺平這事兒,當然是上上之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