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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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山安安並未急著回家,反而去了縣城, 路上碰巧遇見狗蛋他爸顧向前開的拖拉機, 這年頭顧家村一個村子就這一個拖拉機,轟轟隆隆的, 四個大大的軲轆後麵一個車鬥子,裏麵坐了七八個人。

    有些是村子裏麵大嬸子, 有的是以前插隊的知青, 顧向前看到安安一個人走在路上,他把拖拉機的速度稍微放慢了下來,招呼,“安安啊, 這是要去縣城啊!上來, 叔捎你一程。”, 顧向前和顧衛富的關係很好, 平時幫忙處理一些村子的裏麵事情,在村子裏麵也是有一番威望的。

    安安也沒客氣, 小跑著爬上了後麵的車鬥子, 跟熟識的趙桂芳打了一個招呼, 趙桂芳對安安的印象很好, 她挪了挪屁股, 空出來了一個巴掌大的地方示意安安坐過來,安安笑著道謝, 一屁股坐下去, 琢磨著等到了縣城, 她就下車找一家中藥鋪子把這人參給賣出去。

    趙桂芳向來閑不住話,她問,“安安,你咋一個人去縣城多不安全咧。”

    安安拍了拍背上的背簍,“我奶讓我給我三叔捎點東西。”,這不過是她的一個借口罷了,要去一趟縣城,把這人參換成錢,在一個家裏要添些日用品,她老是呆在村子裏麵,總不能從超市拿出來後,憑空變出來的吧!還是要個理由的免得穿幫。

    趙桂芳點了點頭並不意外,這年頭,顧家老三顧衛民雖然是成了上門女婿,但是他上麵也沒長輩,小兩口住在城裏麵,啥都要錢花,老太太會心疼老三,給他送點吃食不為過。

    坐在車鬥子尾巴處的一位年約三十幾歲的女人,穿著一身大紅色碎花棉襖,長著一雙吊梢眼,看起來倒是精神,她嘴皮子一張,“你就是唐蘭芝她閨女吧?”

    這女人叫宋菊豔,比唐蘭芝晚一年下鄉,她一直覺得唐蘭芝比她早兩年下鄉,這才得了顧衛強的青眼,不然誰嫁給顧衛強還不一定呢!在唐蘭芝嫁給顧衛強後,她便徹底死心了,既然回城無望,她就找了村裏麵一門手藝人嫁了。

    如今生活倒是還美滿,男人疼著,長輩寵著孩子聽話,一家人都把她放在心尖上,生怕她跟唐蘭芝一樣回城了,這日子過的可舒心了,隔三差五還能從老太太那裏扣點錢出來,去縣城下個館子,要宋菊香說啊!她就算是回城了,日子也不一定有在這鄉下過的快活。

    所以,她聽到唐蘭芝帶著小閨女回城了,拋棄男人不要兒子的時候,簡直是被驚呆了。

    這女人,腦子是進水了嗎?她唐蘭芝嫁給顧衛強這麽多年,她都看在眼裏,早些年自己還下地幹活的時候,她唐蘭芝在家備備課就行了,甚至連飯都不用做,她生孩子吃個雞蛋補一補都頂天了,她唐蘭芝頓頓吃著豬腳燉黃豆,再說衣服,顧衛強是個顧家的,但凡出去跑貨,經常帶些上好的布料,還有雪花膏這些,以唐蘭芝的享受的地位,可以說在村子裏麵都是獨一份。

    宋菊豔承認她是羨慕嫉妒了,都這樣啊!這女人還不知足想要回城,真當城裏麵的日子就那麽好過了?

    哪家不是四五個孩子,在娘家不受疼不受寵,嫁人了到了夫家在伺候一家子,哪有在鄉下好,一家子緊著她一個人伺候。

    安安抬眼,打量著麵前的女人,發現自己沒啥印象,她淡淡的點了點頭,並不打算深交。

    宋菊豔不以為意,自來熟,“安安呐,我是你菊豔嬸,當年和你媽一塊下鄉插隊的,不過可惜啊!你媽拋下你們幾個走了,獨自一人去城裏享福了,要我說也是你爸當年眼神不好,選誰要去選那個愛慕虛榮,攀高枝的唐蘭芝,他若是娶了別的知青當老婆,怕是一家人還是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宋菊豔這話說完了,整個車子都寂靜了下來,隻剩下轟隆隆的車子聲。

    唐蘭芝拋夫棄子回城的消息,大家也都是私下說說,還從來沒人當著人家當...事人麵說的。

    聽在安安的耳朵裏,“別的知青”四個字,帶著不同尋常的味道,她探究的看向宋菊豔,淡淡,“我媽再不好,我們家三個孩子,也培養出來了兩個都是高中生,估摸著到我弟弟的時候,說不定能考個大學生,若是我爸娶了別的知青,指不定我們兄妹幾個在哪玩泥巴呢!”

    她不喜歡唐蘭芝,但顧衛強是他爸爸,說他爸眼光不好,安安怎麽能忍,雖然不得不承認,她爸眼光確實不好,但若是好的話就沒她了。

    安安雖然是無心的話,但是卻把宋菊豔給氣個倒仰牟,她可不就是小學沒畢業,就被家人塞到了鋼鐵廠裏麵,當去當最底層的背煤工,她自給兒沒文化,也不重視孩子的教育,她生的三個孩子,最大的讀了小學三年級,最下麵的兩個可不都在家玩泥巴呢!

    安安可沒想到,自己歪打正著,氣的宋菊豔半晌沒吭聲。

    到了縣城安安和顧向前打了招呼,就下了車子。

    直接去了縣城最大的中藥材鋪子,這會藥房人沒啥病人,倒是坐在櫃台上的一個夥計和年輕女人,夥計在那侃天說地,年輕女人腿上放著個毛線團子正在織毛衣。

    安安進來了,他們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該說話的說話,該打毛衣的打毛衣,這年頭,藥房的一半也算是公家的,能在藥房坐班的人,都算是吃供應糧的,拿的是固定工資,這藥房裏麵的藥材賣不賣,他們都不會少一分錢的,可不像後市那樣有服務意識,反而是他們要病人顧客來巴著的。

    安安看了下櫃台,後麵有一麵牆全部都是放中藥材的屜子,她站到夥計麵前,脆生生的,“你們老板在嗎?”

    夥計不過十七八歲,顯然是學徒工,他上下打量著安安,安安生的瘦,麵向又小,瞧著跟十三歲的小孩兒一樣,他嗤笑一聲,擺了擺手,“小孩兒,這可不是你來玩的地方。”

    安安認真,“我來找你們老板,真的有事!”,她從籮筐裏麵露出了人參的須子,不多但是剛好夠小夥計看到,她既然敢亮人參須子就不怕這家店鋪貪墨,在她的記憶裏麵,二大爺說過,整個太鬆縣就這家鋪子老板做生意最地道了。

    看到人參須子的時候,小夥計的眼睛頓時亮了,他連忙,“等等!”,說著轉身,拉開了身後的布簾子,不多會,出來了一位年約六十的老頭子。

    他把安安領到了後屋裏麵,這顯然是他們休息的時候呆的,他問,“小姑娘,你真有人參?”

    安安眼珠子轉了轉,從背簍裏麵摸了摸,把年份最久的那隻人參收到了超市裏麵,隻留了一個七八十年份的人參出來,“你們這裏收嗎?”

    老頭子看到人參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眼睛黏在人參上下不來了,連忙,“收收收!”

    “多少錢!”,安安也不怕,直接把人參遞了出去,她選的這家就是老字號的藥房,倒是不怕他們昧下藥材。

    “兩百!”

    安安蹙著眉毛,“少了!我爺爺上次賣的那根人參年份還不如這個,都賣了三百咧!”

    老頭眼睛一亮,“這人參是你爺爺挖的?一直能挖到嗎?”

    安安點了點頭,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你長期把這類貨供給我,這根人參就當買個好兆頭,收你三百五,可以說這條街也就自我我家藥鋪子會有這個價,不信你就去問問。”

    “行,我爺爺說,就你們家做生意最厚道了。”,她預計的是三百二左右,比她預計還高了三十塊,算是達到預期目標了。

    老頭子摸了摸白胡子,得意,“那是!百年老字號響當當的。”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訖。

    安安揣著一疊子的大團結出了門,連拐了幾個彎找了一家廁所,趁著沒人去超市拿了套衣服換了下...,順帶找了個帽子遮住了大半的臉,直接去了黑市,在外麵轉了轉,發現不少人都站在門口,瞧那眼神不像是賣貨的,倒像是盯梢的,她在外麵等了好一會,那些人還是不走,實在沒法子棄了這條路子,萬一被抓就太不劃算了。

    其實也是她來的不湊巧,前段時間政策稍微寬鬆了一些,人們的膽子就大了,不少人在黑市交換物品,結果被新上任的官給抓了打算殺雞儆猴,這段時間黑市又消停了一段時間。

    安安蹲在老柳樹下,觀察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基本能出穿著判斷出,這個人有沒有票子,買不買得起她手上的這點精白米。

    還別說蹲了半個小時,還真讓她遇到了一個,她突然起身,壓低了嗓音,“大叔,要精白米嗎?”,她攔著的是一位穿著尼龍外套,大頭皮鞋的中年男人,個子瞧著挺高跟竹竿一樣,臉色蠟黃,仿佛一陣風就能刮到的,但即使這麽瘦,衣著仍然得體,顯然這人是吃供應糧。

    那男人聽到精白米三個字,幹涸的嘴唇動了動,他拽著安安的手,往巷子裏麵去,“跟我來!”

    兩人去了巷子後,男人壓低了嗓音,“你有精白米。”

    安安點了點頭,把身後的布袋子露出了一個角,白花花的大白米就露在了男人眼前,他激動的搓了搓手,“有多少,我全要了。”,這男人姓丁是一位縣城高中老師,不過家裏卻有一位老母親神誌不清。

    常年生病的老母親很是花錢,他的工資在縣城來說,著實不低,不僅有學校發的,他自己也會私下招手學生,但是不管哪個年代隻要有一個病人,那一個家庭就算是完了。

    安安謹慎,“我背後估計有三十來斤,一塊一斤,你若是要的多,我可以把跟我一塊來的老鄉糧食一塊賣給你。”,這價格比黑市低上不少,但卻正常的物價要高出一截了。

    不過,這年頭想要找出比她手上更好的精白米,安安敢說絕對不可能。

    她拿出來的可是超市裏麵的香米,顆顆白皙飽滿圓潤,聞著都帶著一股子的米香味,可不同現在市麵上的那種米灰蒙蒙的。

    安安抓了一把,放到丁老師的手裏,自信,“你可以看下,這米絕對比市麵上的要好。”

    丁老師食指和拇指撚了一顆起來,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那是純粹的米香味。

    他一咬牙,“成,我喊幾個同事一塊,你這裏的米我們全吃了,你價格給我少一點。”,他一個人肯定吃不下,但是人多的話多少還是可以的。

    安安眼睛一轉,“我給你算八毛一斤,你介紹來的同事九毛。”,說道這裏,她頓了頓,小聲,“你要臘肉嗎?”

    見男人不出聲。

    她連忙補充,“農家自己熏製的臘肉,絕對是好貨。”

    丁老師盯著麵前的小孩兒看了半天,不過安安來之前喬裝打扮過,大大的帽簷遮住了一半的臉,又特意在臉上抹了一大把的鍋灰,哪怕是顧衛強在她麵前,都不一定看得出來。

    安安看出丁老師的疑惑,“臘肉是我奶熏的,準備過年用的,但家裏有人病了,不然也不會急著出手。”

    丁老師點了點頭,稍微有些相信了,他家裏也有個生病的親人,太能體會裏麵的艱辛了,若是犯病的時候,別說把年貨拿出來兜售,哪怕是賣血他都是願意的。

    他張望著四周,雖然巷子口人不多,但到底是不安全,“你要是相信我,我帶你去家裏,我們那附近住的都是縣城高中的老師,都有錢買糧。”

    每個月公家也有發糧食,但糧本上就那麽多,一個人隻能購二十八斤糧食,裏麵包括八斤麵粉,一斤小米,十九斤包穀麵,基本是一個成人的量啊!若是一家幾口子哪裏能夠吃啊!

    雖然說,每個月倒是有工資算上補貼,還有補課費倒是也不少,但是...卻沒票啊!想給家裏的人,改善下夥食買點細糧,也買不到隻能偷偷摸摸的去黑市買高價糧,尤其是這段時間黑市抓的嚴,不少教職工家庭的細量都斷了,至於肉那是想都別想的。

    教師指標的那點肉票,也就是兩頓飯的功夫,若是家裏人多的一頓就解決了。

    安安聽到縣城高中老師幾個字時,心裏咯噔一下,這不就她開了年上學的地方嘛,說不準麵前的這男人,還是她老師呢!這……做生意做到自家老師麵前了。

    她頓時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您是老師,自然是信的。”

    丁老師也不例外作為教師有這點好處,說出去格外受人尊敬,尤其他又是教高中的,整個縣城可就一個高中。

    安安跟著丁老師七拐八拐,約莫走了十幾分鍾,最後進了一家小院子,往上看是老式的筒子樓,廚房都是公用的置辦在走廊道,頭一抬就是晾曬的衣布衫。

    她安安靜靜的呆在小院內,丁老師去了樓上,不多會就喊了好幾個和他年級差不多的老師下來。

    老師也是人啊!聽說有細糧賣還有臘肉,這可是好東西黑市上都不多見。

    見到是個小孩兒,他們也放心了幾分。

    丁老師帶頭,“你把東西拿出來,給大家好瞅瞅。”

    安安照做,把背著的背著的不布袋子取了下來,她去廁所的那會功夫就把背簍放到了超市裏麵,換成了一個棕色麻袋,麻袋很厚,從外麵絲毫看不出來裏麵裝的是啥,她把袋子口一敞開就露出白花花的細白米來。

    她人小也瘦,背的也不多,最開始就是做做樣子,見到真心實意要買的人,她這才從超市裏麵往袋子裏麵裝了三十來斤,“原本是一塊錢一斤的,既然大家是老師,我就給您們算九毛。”,安安的口氣,帶著敬畏,一看就是鄉下來的孩子沒見過世麵,聽到老師兩個字自然而然發自內心的恭敬。

    在場的老師們也笑了,年級稍微大的一點的老奶奶一臉慈祥,“孩子你別怕,該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大老遠的背過來,我們也不能仗著是老師占你便宜。”

    而且,來買糧食的都是家裏過日子的人,天天經手這些,要他們來看啊!這半袋子的米,可比黑市上的質量好太多了,而且連著價格也少了不少,黑市雖然也有細糧,但是灰蒙蒙的還摻的有石子和稻殼子,也要一塊二一塊五了,麵前這可是幹幹淨淨的,顆顆飽滿的細白米,賣一塊錢送上門著實不貴。

    老太太開口了,其他幾人也附和著。

    安安笑的靦腆,“那我一人送您二兩!”,可別看二兩呢!若是煮粥的話,那是夠夠的。

    老師們倒是接受了。

    一共三十六斤精白米,一會會就被大家給瓜分了,來晚的的老師有些惱,怎麽自己跑慢了一步呢!

    安安收起了錢,看了一眼丁老師,這才開口,“我老鄉那邊還有精白米,若是您們要的話,我去給拿過來。”,說著,她補充,“有臘肉要嗎?我奶自己熏的臘肉。”

    走了半路的老師們,頓時停下了步子,驚訝,“還有臘肉?”

    安安點了點頭,“若是有人要,我去拿過來。”

    “行啊!”

    見大家夥兒都沒意見,安安便裝模作樣的出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把精白米拿了出來後,又拿了幾塊熏製好的臘肉,一塊又返了回來。

    臘肉是那種肥瘦相間的賣相好,一拿出來就被搶光了。

    安安摸了摸鼓包包的衣兜心滿意足,她拿出來的都是吃食,大家都喜歡的很,見眾人都散了以後,安安還送了丁老師兩斤米和巴掌大一塊熏肉,算是答謝他這次幫忙帶的客戶。

    丁老師似乎有些不習慣,他微微彎了下唇,許是不常笑有些僵硬,拒絕,“不用!”

    ...“您收下,我下次還來找您!”,安安把東西往地上一放起來就跑。

    徒留丁老師看著地上的食物,苦笑。

    許是跑的有點急,安安一出門悶頭撞上了一個人,那人身上的肉也忒硬了一點,撞的安安腦門自冒金星,把人家打包的藥材也撞的散落了一地。

    安安連忙蹲下身子,撿著地上的藥材,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黑丫頭,你怎麽在這?”

    安安一抬頭,竟然是熟人,之前還訛了她一根人參的陸衍,她抽了抽嘴角,“好巧。”,說話的功夫,那一包的藥材就被她給撿起來,遞了過去。陸衍接過藥材包把繩子給綁緊了,漫不經心,“我剛去了藥房,掌櫃的跟我說,他剛收上來一支上好的老山參。”

    安安心裏咯噔一下,麵上卻不改色,淡淡,“哦,是嗎?”,一副幹我何事的表情,若不是陸衍之前才從這黑丫頭手上買了一根人參,還真信了這丫頭的鬼話。

    “我以為是你從這裏出去的,看來我是認錯人了。”,他無意間打聽了下賣人參的人,經過掌櫃的描述,可不就是十二三歲的小男孩。

    盡管安安是喬裝打扮過的,但是在陸衍這種兵痞子的眼裏,還是有些稚嫩,雖然臉□□了一些,但是身形,步伐,最重要的是氣味,安安身上有一股子甜甜的奶香味。

    陸衍一下子就認出了她就是之前在山裏麵給了自己一根人參的安安。

    安安咧了咧嘴笑,“肯定是你認錯人了,我可沒去過藥房。”,在怎麽說謊,眼中那一閃而逝的緊張還是被陸衍捕捉到了。

    他笑的意味深長,“可能是我看錯了吧!”,擔心麵前的丫頭突然翻臉,他連忙岔開話題,“要回村子裏嗎?”

    安安小臉一繃,滿是警惕,“你要幹什麽嗎?”

    陸衍黑了黑腦門,他有這麽像是壞人嗎??他舉了舉手上的藥包,自然,“我幫人來縣城抓點藥,來的時候有借一輛自行車,要不要我載你回去?”

    聽到這安安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她眯了眯眼睛,“行啊!”,從兜裏麵摸出了五毛錢,遞給了陸衍,“就當車費了。”,小臉上就差明晃晃的寫著,老娘有錢,老娘不差這五毛錢,不占你便宜。

    陸衍低頭,看著遞過來的小手,倒是白皙了不少,攥著鄒巴巴的五毛錢,原本不打算接的他,腦袋一抽,接了下來,塞到兜裏麵,故意,“下次有這種好事還找我。”,這車費著實給的高,正常也不過從縣城回去也不過一毛錢而已。

    “……”,安安。

    陸衍的車技很好,但是架不住路不好,兩邊都是泥巴路,路中間還時不時多個石頭子出來,可把安安的屁股都給顛破了。

    許是還有幾百米的距離到了顧家村的村口,安安讓陸衍把自己放了下來,不然一會進去村子,又要成了大家茶餘飯後談笑事情。

    陸衍也不點破把安安送到後,把自行車掉了個頭往左邊走。

    安安看著陸衍離開的身影若有所思,若是她沒記錯的話,往左邊山的那頭,有不少駐紮在附近的部隊。

    聯想到她之前在灌木林子裏麵遇見的陸衍和張小五。

    他們就是那部隊的人吧!

    不過是一瞬間的想法,安安甩了甩腦袋,把這想法扔到了腦後,他們是啥人?跟自己有啥關係。

    趁著沒人,她從超市裏麵翻出了一件混紡布繡金邊的深藍色對襟棉襖,這棉襖是她從超市倉庫裏麵翻出來的,顯然是沒人要的壓箱底貨。

    她拿到這個時代來,倒是剛剛好,安安打算把這衣服送給老太太的。

    當然還有小豆丁不能忘記了,給冬冬的是一件藏青色斜襟童裝棉襖,也是那種渾身都是小兜兜的複古款,裝好了東西,她一塊提在手上打算進村...的。

    哪成想,從不遠處走來了一位毛胡子大叔,穿的是時下最流行的尼龍布中山裝,看的倒神采奕奕,不像是鄉下那種瘦骨嶙峋的大叔們,見安安走過來。

    那毛胡子大叔,攔著了安安從兜裏麵摸了幾顆糖,遞給了她,問,“你知道鄭秀麗現在住在哪個方向嗎?”,這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鄭寡婦她嫁的那個章屠戶,不過早些年章屠戶說是要出門打拚,這一走就是這麽多年,他走的時候安安還小,更何況這麽多年過去了,安安怎麽會認識他?

    安安並不接他遞過來的糖,隻是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章屠戶有些急了,他從兜裏麵摸了一張大團結出來,“小姑娘,你跟我說下,我是鄭秀麗的親人,確實有急事找她。”,章屠戶離開顧家村這麽多年,等他回來去以前的屋子一看,好家夥,以前住在那片的人家全部搬走了,都搬到了村子裏麵,他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有些不敢進去。

    好不容易遇見個麵善的小姑娘,這可不就成了詢問的對象嗎?

    安安看著那大團結,眼睛亮了下,“我不知道鄭秀麗是誰,但是我們村裏麵有個鄭寡婦,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她指了指村口的南邊那一排房子,“看到那個房子沒,煙囪在冒煙,就是她家。”,其實這會家家戶戶的煙囪都在冒煙,因為到了飯點,她這指路可有點忽悠人。

    “好好好!謝謝你!”,章屠戶把錢往安安懷裏麵一塞,小跑著去了南邊。

    安安看了下懷裏的大團結,說道一半的話咽了下去,“多了……”,多了好多,她好像有點不地道,不過幫人家指著路,竟然給了這麽多錢。

    不行!她這小財迷的毛病要改改。

    安安捏著那大團結在路口等了一會,見沒人回來心裏琢磨,下次遇到這胡子叔就在還給他。

    沒等到人安安索性回到自家家。

    她到家的時候,小豆丁已經在廚房忙活了,冬冬人小搭著個板凳,站在灶台前正在煮粥,農家孩子多少都會做點飯,基本餓不死。

    冬冬雖然會的不多,但是煮個粥還是會的。

    聽到門口動靜,他飛奔過來,“姐,你可終於回來了!我和爸等你好久啊!”

    安安可不是出去了很久,一大早出去,這都很晚了才到家,白天發生的事情,小豆丁沒敢說,他爸下午出去了一趟,這會也還沒回來。

    因為之前的事情,冬冬敏感的察覺到老父親心情不好,這才起了心思先把飯做了,等姐姐和爸爸回來了可以直接吃。

    安安摸了摸小孩兒,牽著他霸氣,“走,姐給你買了新衣服,咱們先去試下新衣服。”,這也是到了過年了,唐蘭芝走了自然不會有人張羅給他們買新衣服。

    自家老父親是個心大的,這點安安是看明白了。

    前腳才進屋的安安剛說完話,後麵顧衛強就推開院子門,瞧見安安的時候,眼睛裏麵一閃而逝的緊張,問,“安安,你回來了啊!”,顯然是個不善於撒謊的人。

    安安脆生生的應了一聲,“爸,你回來了啊!”

    顧衛強咳嗽了一聲,“嗯!貨送到了我就回來了。”

    小孩兒一聽有新衣服穿,頓時一蹦三丈高,“爸,姐給我買新衣服啊!”

    顧衛強一怔,自己白天買的衣服,可不就因為出了那事情,也沒拿出來,他一手牽著安安,一手牽著冬冬,進了屋子,冬冬先試的是安安給她買的那件小棉襖。

    還別說,她眼光還可以,就是袖子稍微有點長,其他地方都不錯,把小家夥打扮的可好看了。

    小豆丁穿到新衣服開心的轉圈,安安笑著,“去把奶喊過來,我給她帶的也有,我去廚房把弄一下,咱們一塊吃飯。”,她一進門就聞到一股子濃濃的米香味,不用看就...知道是冬冬用了米缸裏麵的米煮的粥,這小孩兒會做的也隻有粥了。

    聽到說給奶奶買的衣服,顧衛強和冬冬同時沉默了,小孩兒臉上原本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安安心裏咯噔一下,關切,“奶是出了什麽事情嗎??快說啊!”,急死人了啊!

    冬冬扭捏的不行,看了下自家的老父親,顧衛強臉色也不好看,他掙紮了一番,白天發生的事情,安安有權利知道,他簡單的把白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雖然隻有寥寥數語,安安卻能聽得出裏麵的凶險,若不是自家父親回來了,她還真有可能被長輩給賣給廠長的傻兒子,畢竟這個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在怎麽厲害,也鬥不過這一家子的長輩。

    安安心裏有些難受,她是真的把老太太給放到心尖上的,王大英和老爺子會這麽對她,她不奇怪,畢竟他們本來就不對付,但是老太太……以前是真的疼她的啊!

    她眼眶紅紅的,緊緊的攥著手上的混紡布繡金邊的深藍色對襟棉襖,遞給了冬冬,語氣平靜,“拿到灶膛裏麵燒了吧,還能把咱們家的水給燒熱了,洗臉也舒坦。”,若是給了老太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把自己給賣了。

    姐姐雖然沒哭,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冬冬感受到了姐姐身上的難過,他抱著安安的胳膊,“姐,你別難受,有我和爸爸在呢!我們兩個男子漢保護你。”

    安安摸了摸冬冬的頭,解釋,“我不難過,反正也是外人。”,這句話倒是沒錯,她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顧安安,隻是一個冒牌貨,往前兒才來的時候,老太太對她確實是實打實的善意,但是這次的事情,足夠看清楚一個人,在大事的決斷方麵可不可靠。

    老太太既然能夠為了那一千塊,為了給顧書換親給放棄自己,往後有更大的利益放到她麵前的時候,她還是會選擇毫不猶豫的犧牲自己。

    不是說老太太人壞,相反,周愛菊是個善良的人,但是她的眼中就是那一畝三分地,或許她認為那廠長的兒子是個很好的去處,自以為這個選擇是對安安好的。

    但是其實,安安並不需要這種好,這種好對於她來說是一種累贅,是一種負擔,更是一種枷鎖,一種以愛的名義的枷鎖,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若是這次顧衛強沒回來,安安不敢想這個後果會是什麽,她不願意把人想的太壞,但是現實卻給了她一巴掌。

    顧衛強看向安安,歉然,“王老太是出主意的主謀,這次不死也脫成皮,至於搭橋的王大娟被夫家趕出來了,老爺子和王大英被我下午使了個計,關到小黑屋了,不過卻關不了多久。!”,至於周愛菊,他確實不好下手,畢竟是疼了他這麽多年的母親。

    安安驕傲,“爸,您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很好了啊!”,這才發生沒多久,這一連串的報複就出來,這可是要下一番功夫的,想必她爸爸知道這件事情後,就一直沒停歇。

    顧衛強沉默了一瞬間,“咱們抽空搬到縣城吧!”,安安點了點頭,這個計劃她早都打算好了,顧衛強反岔開了話題,“鍋裏在做什麽,這麽香??”

    冬冬自告奮勇,“我煮的粥呢!”

    安安甩了甩腦袋,她向來是不把情緒帶到飯桌上的人,這是安安媽媽教她的,吃飯的時候要永遠開開心心的,畢竟吃飯睡覺時這個世界上最為享受的事情。

    “爸,你去幫冬冬把衣服換,我去廚房看看。”

    趁著父子兩人都在堂屋,安安從超市裏麵拿了兩塊小孩兒拳頭大小的冰糖出來,一塊丟到了鍋裏麵,灶膛裏麵的火很大,那鍋裏麵白胖圓潤的米粥煮的翻滾起來,安安用著大勺子把冰糖攪了攪,不多會那拳頭大小的冰糖就化成了糖水,鍋裏麵的粥也越發粘稠起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