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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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裏, 秦輝和幾個高層一早已經聚在這裏,他們在開會, 也是在討論應急方案,畢竟婁副總身居要職,他忽然進了醫院, 事關重大。
早在尤瑋和顧丞到來之前, 幾位高層就分別發表過各自看法。
張立民和方副總自然認為少一個婁副總,不影響整個集團的運作, 婁副總隻是一個零部件而已,這個老化了, 再換上另一個, 耀威有的是人才。
於是根據這個提案,大家各抒己見。
張立民的意思是, 從高層裏選出一個人,先兼任婁副總的位子,比如方副總。
張立民還說,方副總的能力絕對可以勝任,簡直就是遊刃有餘,相信在方副總的管理下, 行政這條線會展現出新人新氣象, 絕對不會像過去那樣死氣沉沉。
自然,在這個屋子裏坐著的也有張立民的對頭, 和中立派, 張立民的對頭們表示, 方副總不適合這個位子,一個是因為方副總勞苦功高,這種時候更要額外保存實力,保重身體,絕不能再一起病倒,一個是因為方副總從沒進行過行政方麵的工作,最好是找一個有經驗有能力的人,提拔上來。
一說到“提拔”,張立民的眼睛就眯起來了。
整個酒店最有資格提拔上來暫代婁副總位子的,不就是尤瑋嗎?
張立民很快提出質疑,說有的人適合做管理層,有的人適合打工,有的人時候留在一線,有的人適合當閑職,底下人經驗再多,也未必能勝任這個位子,大家各司其職,都在最適合自己的位子上,這樣才能讓集團穩健發展,如果讓不適合的人坐上來,就算這個人執行能力再強,也隻會有反效果。
張立民還說,目前最能勝任這個位子的就是尤瑋,這要是換做以前,他沒意見,可現在是非常時期,眼下尤瑋是有道德汙點的,哪怕她是一個普通員工這都是致命傷,何況是一個高級管理層的位子,他們怎麽能在沒有弄清楚事實真相之前,就貿然提拔一個有道德汙點的人上位,別說酒店內部的員工們不會服,傳出去還會成為行業笑柄!
就這樣,張立民和對手高層產生了分歧,雙方一起看向中立派。
誰知中立派卻誰也不得罪,一邊說兩方都有道理,一邊又說不如先空著這個位子,不要太著急安插一個人,先看看婁副總的恢複情況如何。
三派人馬僵持不下,最終還是一起看向秦輝,讓ceo來拿主意。
也就是在這個節骨眼,秦輝的秘書敲響了門,通知屋內幾人,尤瑋和顧丞到了。
屋裏幾人一聽,立刻收起剛才劍拔弩張的表情,紛紛在心裏算計起來。
陳笑的級別不高,隻能在門外等。
顧丞也沒有讓蘇一淳跟進去,便讓蘇一淳和陳笑一起守在門口。
……
會議室門打開了,尤瑋和顧丞一起邁進門口,兩個人都沒什麽表情,掃過會議室裏眾人,隨即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這個屋子裏,尤屬尤瑋級別最低,可她卻一點都沒有忌憚,反正都是一腳踩在生死線上的人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至於顧丞,他很快就被秦輝請到上座,就在秦輝和張立民中間。
張立民見到顧丞,笑臉相迎,還小聲攀談了幾句。
無論是在任何時候,像是顧丞這樣的人,都是讓人怕又讓人巴結的存在,就好像早年香港警方貪汙腐敗,所以才成立了廉政公署,大陸有貪腐問題,所以才有了反貪局。
顧丞是前來調查酒店內部積習陋習的,前陣子酒店沒有出什麽大紕漏,顧丞和團隊手下基本上都是在盯著一線,這陣子中高層管理層接連出事,趁著這個風口浪尖的,讓顧丞和他的團隊盯死婁副總這條線上的人,他張立民就不信查不出一點問題,剛好名正言...順的借刀殺人!
張立民這番心思,顧丞自然領會,一個眼神,幾句碎語暗示,顧丞聽了淡淡扯了下唇角,隻說了四個字:“張總放心。”
張立民笑了。
緊接著,顧丞就轉過頭,和秦輝寒暄了幾句。
寒暄過後,秦輝就開始引入正題,簡單告知顧丞和尤瑋,剛才他們幾人討論到哪裏,以及今天的主題基本上就是圍繞著婁副總職位懸空,是暫時空著這個位子,等婁副總回來,還是先找個人暫代。
講到這裏,秦輝笑著看向尤瑋,說:“剛才也有人提出,要提拔一個行政部的中級管理層上來,先幫婁副總看幾天,剛好都是行政工作者,暫代幾天也不是什麽難事,不用從零開始熟悉業務。”
尤瑋聲色未動,就安靜的聽著。
隔了一秒,秦輝話鋒一轉,又道:“當然,也有人提到今天論壇上的事,說在尚未有定論之前,尤經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自證清白。集團是很重視管理層名譽的,如果這件事繼續擴大,一旦道德汙點坐實,別說升職,就是現在的職位,也會被底下人質疑。”
換句話說,能自證清白,最好的結果是升職加薪,不能自證清白,最壞的結果是走人滾蛋。
正如尤瑋先前和顧丞說的那樣,她可以走,可以圖個清靜,但不是現在,現在一走,全行的人都會認定這件事就是她做的,否則耀威不會請她走路。
到時候眾口鑠金,誰還會相信她?
尤瑋想到這裏,站起身,在這個瞬間心裏忽然有了定數。
她想過怎麽咬死這屋裏針對她的人,以她的牙尖嘴利不是問題,但是到了這一刻,她第一個要做的事不是咬人,而是挑撥。
是的,就是挑撥。
隻有讓這些人鬥的更狠,她才更安全。
尤瑋這樣說道:“俗話說,證有不證無,如果今天是在法庭上,請問你們要我如何證明一件事我沒做過呢?這件事的邏輯難道不是,要定我罪的人,拿出我的在場正劇麽?”
這話剛落,方副總就接道:“你的在場證據就在論壇上啊,那照片我們已經找技術部查過了,不是ps的。”
尤瑋看向方副總,淡淡道:“那張照片隻是我走出會所大門的抓拍,不是我在會所包間裏和婁副總爭執不下,並將他氣倒在地的抓拍。方副總,如果將這張照片送到警方,你知道警方會怎麽說麽——證據不足,無法立案。”
方副總冷笑著說:“那段時間隻有你出入,別人沒有去啊,不是你還是誰?”
尤瑋挑了下眉,回道:“我們行政部平日和企劃部也有不少分歧,有時候是心平氣和的解決,有時候也會像現在這樣互相針對。過去四年,方副總您問問自己,曾被我氣得跳腳多少次?您和婁副總又針鋒相對過多少次?說到動機,我遠不如您。”
方副總拍案而起:“你!你什麽意思?現在是在說你的問題,你扯什麽我?要不是你氣的婁副總進醫院,你能有機會坐上他的位子麽?”
尤瑋揚了揚下巴,說:“哦,原來問題在這裏,你們是懷疑我的動機,從動機推斷是麽?那好,我現在鄭重跟各位宣布,我退出暫代婁副總職位的備選名單,那麽我的動機是否摘除了呢?”
方副總一愣:“你以為你這麽說,就能證明了?”
尤瑋:“我沒有以為,我隻是按照秦總的要求自證清白。或者我這麽說吧,方副總你也被我氣過不少次,怎麽現在躺進醫院的不是你呢?除非你現在也被氣昏厥過去,否則如何證明婁副總是被氣倒的,而且是被我氣倒的。連醫院都還沒有給出定論,方副總就未卜先知了?”
方副總又是一愣,說不出話了。
他不是詞窮,而是忽然意識到,尤瑋是在給他下套,按照尤瑋的...邏輯去推想,他的嫌疑的確更大,而且他這麽著急的潑髒水,就會顯得更有問題。
所以方副總一下子閉了嘴,漲紅臉。
這時,張立民掃過來一眼,方副總看到了,立刻坐了下去。
……
張立民笑著看了尤瑋一眼,說:“尤經理啊,你也不用這麽激動,方副總好歹是你的上級,你這麽頂撞他,用來自證自己的清白,也沒必要嘛。清者自清,你隻要把事情交代清楚了,我們自然會為你討個說法的。”
尤瑋也回了一個微笑:“清者自清,那是對智者而言,相信謠言以及被輿論牽著想象力走的人,是智障。我從不浪費時間跟智障自證清白。再說,清白本來就在,不需要自證,我現在隻說事實。如果是我因為貪圖婁副總的位子,我不會用這樣的方法,萬一我沒有氣著婁副總,就是直接得罪我的直屬領導。這麽顯而易見的道理,竟然還需要我在各位領導麵前用這麽直白的方式說出來,連我都感到很驚訝。按照論壇上那個樓主的邏輯,就是我氣著婁副總,把他整到醫院,然後再找人躲在暗處拍我的照片,公布此事。大家難道不覺得哪裏不對麽?再反過來看,如果那個人不是我安排的,他又是怎麽事先得知我一定能氣倒婁副總呢?正反邏輯都說不通啊。”
尤瑋把邏輯擺了出來,有的高層已經開始點頭。
可張立民並沒有上當,如果跟著尤瑋的思路走,很快就會被繞進去。
張立民隻是說:“尤經理,現在不是繞邏輯的時候,你要說事實。”
嗬嗬,等的就是你這句“你要說事實”。
尤瑋道:“事實就是,我一個中級管理者遭人陷害,被抹黑名譽,耀威集團的管理層第一時間考慮的不是力證中級管理者的名譽,盡快進行危機處理,平息外界謠言,反而調轉槍頭讓遭到陷害的管理者自證清白。這件事傳揚出去,隻會得出兩種結論,第一,耀威集團管理層內部勾心鬥角,彼此之間不信任,巴不得多出點天災人禍落在對手身上,好幫自己肅清敵人,鏟除異己,第二,耀威集團的中級管理者竟然有道德汙點,那麽是不是在選拔人才的時候就有問題呢?一個樹長得再高大,隻要樹心中空,從內部腐化,這時隻要來一股巨風就可以將它摧毀。請問各位,你們是否要借此證明耀威集團就是這樣外強中幹的大樹呢?”
……
到此,張立民不再和尤瑋爭辯。
尤瑋說的事實,在張立民眼中看來,無疑就是轉移視線,模糊重點,她就是要將事情說的嚴重,誇大其詞,把影響力上升到撼動整個集團的高度,才能給自己脫罪。
所以張立民的選擇是轉過頭,看向始終未曾發一言的顧丞。
顧丞也剛好看向張立民,挑起眉梢。
張立民說:“顧總,剛才尤經理的話你可是都聽到了,她的個人問題現在要牽扯到整個集團了,這樣的事我們還是第一次經曆,沒經驗,不知道顧總過去檢查其他酒店時遇沒遇到過,都是怎麽處理判斷的?還請你給點意見。”
站在張立民的角度,他是絕不會因為一個岌岌可危的中級管理層而得罪高層的,所以便以己度人的判定,顧丞會在這時送個順水人情,踢走尤瑋。
顧丞微微一笑,眼神不著痕跡的掃過尤瑋,仿佛隻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後又看向這時紛紛把目光投過來的其它高層。
接著,顧丞便說了一番完全超乎張立民想象的話:“就我一個局外人的角度來看,尤經理前半段發言,已經勉強證明了自身清白,如果這件事是她做的,太過愚蠢,而相信這件事實她做的人,就更愚蠢。至於她後半段發言,也大體上點到了這件事對耀威集團的危害。這件事往小了說,是個人之爭,往大了說,影響的是整個集團的形象。但尤經理站的不夠高,看得不夠遠,...所以她點出來的也隻是很粗淺的一層,而我看到這件事的影響,遠比她提到的要更深。”
聽到這話,張立民先是皺了下眉,進而笑了:“不會吧,有這麽嚴重嗎?顧總可不要被有些人的危言聳聽帶走思路啊。”
張立民這是在暗示,也是在警告顧丞。
顧丞卻隻是定定的看了張立民一眼,轉頭看向秦輝。
秦輝也看了過來。
顧丞說:“秦總,以我的看法,現在這件事之所以把大家都繞了進去,關鍵還是因為所有人都在猜婁副總是怎麽出事的,是意外還是人為。把精力花在這裏根本就是庸人自擾,這不是一個酒店管理者應該做的事,目前真正該遠慮的是集團改革。”
此言一出,所有高層們紛紛點頭,更小聲議論起來。
大家又不是私家偵探,更不是警察,可不能因為這件事本末倒置。
這時,秦輝問:“那顧總覺得,這件事會影響到下一步改革?”
顧丞笑道:“其實耀威是否要基於寧殺錯不放過的理由辭退尤經理,站在我一個檢查者的角度,是並不在乎的。耀威換一個人管理行政部,那麽我就換一個人監督檢查,我的工作方式和工作難度沒有變化。隻不過我既然拿了這份酬勞,就有義務為耀威考慮以後。如果耀威要這樣做,就現階段我就可以很肯定地告訴秦總,我看到的兩個嚴重後果。”
秦輝麵色一正,說:“顧總請說。”
顧丞:“第一,這件事隻能證明,耀威選拔和辭退人才是以聖人的標準,這個人必須做到讓所有人不起疑心,稍有風吹草動她就不夠格,顯然,耀威選人不是針對這個人的工作能力和給下屬以及客戶們帶來的信任感為依據,下一個無論是誰坐上來接替尤經理,這個人恐怕隻會擔驚受怕,擔心將來酒店也會這麽對他,那麽信任感何談建立呢?大家你猜我猜互相猜,隻會讓猜忌變成寄生蟲。”
“第二,我假設婁副總這件事的確是人為,那麽這人已經成功的讓耀威起了內訌,這件事最終危害的絕不是婁副總和尤經理個人的安危,而是整個酒店。連這麽點小事都處理不好的耀威,何談改革?這樣的結果實在讓人堪憂啊。我身為監督檢查者,將來結束檢查工作,在管理和選拔人才這部分的評分,恐怕也不會給太高。”
話說到此,顧丞已經點名了嚴重性,而且比尤瑋提到的更致命,他自然沒必要再往下說,更不需要替尤瑋說一句話,他隻是以一個局外人的角度,輕描淡寫的踩中要害,踩完了抽身即可。
顧丞接著站起身,一邊扣上西裝外套的紐扣,一邊對眾人淡淡一笑,說道:“站在我的角度和立場,我該提的意見已經提完了,接下來就是耀威內部的處理會議,我不方便參與,先告辭一步。”
秦輝也在這時站起身,和顧丞握了一下手。
……
顧丞轉身就走,毫無留戀,在經過尤瑋身邊時,兩人甚至沒有看對方一眼。
可在那一刻,心裏都是安定的。
這一局,沒有贏,起碼嫌疑沒有摘除,但那已經無所謂了。
水已經攪渾了,他們隻不過推波助瀾了一把,讓這潭渾水變得更渾濁而已。
無論如何,隻要這件事牽扯到改革,那就不是一個人去留的小事,而是整個高層都要慎重考慮的大事,張立民不會得逞,張立民的對頭一定會力挽狂瀾,中立派也不會再說片湯話。
改革是大,個人是小,誰也沒有本事能擔負起因為踢走一個人卻影響改革的罪名。
所以這一局,也沒有輸,起碼尤瑋的位子保住了,至於能否再上一階,嗬嗬,眼下她才不在乎。
婁副總的位子眼下就是燙手山芋,她說了不坐,也沒人敢坐,方副總坐了,就要每天麵對尤瑋這樣的下...屬,他會紮屁股。
倒不如讓那個位子空著,誰都別惦記。
路遙知馬力,大家走著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