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chapter 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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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顧丞洗完澡出來, 尤瑋準備去洗漱。
她臨進洗手間之前, 說:“苗可楓給你打電話了。我接了。”
顧丞一頓, 看向尤瑋。
尤瑋站在洗手間門口, 笑著回望他:“她對你可是很上心的, 你總是不接她電話,也不是辦法,擺脫女人糾纏的最好方式可不是躲避哦。”
說完這話,尤瑋就帶著暗爽的心情洗了個澡,不緊不慢的。
……
等到晚上該睡覺了,兩人誰也沒提議要幹點人類最原始的行為藝術,蓋著棉被純聊天, 話題東拉西扯,半天也沒落在正題上。
尤瑋靠坐在床頭,拿起床頭櫃上看了一半的書, 翻開接著看。
顧丞直接躺下了,眼睛望著天花板, 忽然說:“我小時候, 我父親和我說過, 男人這輩子要選對一個女人, 或者寧可不選,也不要選錯。”
尤瑋放下書, 詫異的看了顧丞一眼:“當時你多大, 你父親和你說這些。”
顧丞想了想:“十幾歲吧, 不記得了。”
話落, 顧丞抬起雙臂,枕在腦後,抬起眼皮看向尤瑋,又道:“不過我和我父親的看法不同,我對男人和女人的關係也有一點自己的理解。”
尤瑋越發覺得好笑了,像是這樣蓋棉被聊兩性關係,隻把這件事放在嘴皮子上的時候可不多,尤其是顧丞竟然有興致主動說起這個話題。
尤瑋想了一下,覺得大概是晚飯後的話題太嚴肅,她還任性的選了去新酒店的事,讓顧丞拿她沒轍,顧丞心裏鬱悶,又被她接到了苗可楓的話,所以才想用這個話題化解一下他們之間的尷尬。
尤瑋配合的問:“哦,那你說說看你的理解。”
顧丞一本正經的說:“女人分兩種。”
尤瑋跟著附和:“哪兩種?”
顧丞:“一種能惹,一種不能惹。”
尤瑋忍著笑:“是嗎,我怎麽覺得是女人都不能惹,隻有不好惹和非常不好惹之分呢。”
隔了一秒,尤瑋又道:“哦,那你再說說哪種能惹,哪種不能惹?”
顧丞仍是那淡淡的表情,平靜的眼神:“你這樣的,不能惹。”
尤瑋斜了他一眼:“那苗可楓那樣的呢?”
顧丞的眉頭一下子皺起來了,好像不太願意回答關於苗可楓的話題。
幾秒過去,他才說:“我收回剛才的話,應該是三種,苗可楓屬於第三種。”
尤瑋:“第三種是什麽?”
顧丞:“不想惹。”
尤瑋“噗”的一下笑出聲:“怎麽聽顧總的口氣,好像挺嫌棄的啊,人家苗可楓也是個大美人,有錢,有氣質,有身材,有樣子,有品位,你至於麽?”
顧丞掃了她一眼,非常認真的問:“你見過快要死掉的樹麽?”
尤瑋一怔:“什麽意思。”
顧丞:“一棵樹如果枯萎了,會先從內部開始,裏麵空了,幹了,可從外表看樹幹還是立在那兒,很多植物也是如此,會從裏麵先腐壞,會爛根,但是外表不會立刻看出問題。苗可楓就是這種人。”
尤瑋:“你的意思是,她很美,但她裏麵太壞了。”
尤瑋想想,也是,苗可楓骨子裏的壞水的確不少。
事實上,每個人都有壞的一麵,任何事物都有兩麵性,隻不過有的人是出於自保,才會犯壞,有的人卻是主動的,就比如說苗可楓。
尤瑋把書放下,一手撐著頭,側身躺下,瞅著顧丞說:“聽你這麽形容之後,她就成了一個美麗的壞女人了,聽上去很吸引人啊,我從小就想當這樣的女人。”
顧丞聽到尤瑋的用詞,覺得有趣,反問:“你以為你很善良?”
...
尤瑋眨了一下眼:“哦,我不善良嗎?”
顧丞:“嗯,顯然你對這兩個字有很大誤解。”
尤瑋笑了,故意學習在電視劇裏看到的那些壞女人的表情和姿態,一手輕輕搭在顧丞胸前的棉被上,說:“謝謝顧總誇獎。”
顧丞挑了下眉,放下一隻手臂,去捏她的手。
尤瑋接著問:“你剛才說兩種女人,一種能惹,一種不能惹,不能惹的女人是怎樣的。我倒是覺得我這個人很好惹啊,好聚好散,我從不糾纏男人。”
顧丞卻反問:“如果這個男人很想被糾纏呢?你好聚好散了,他怎麽辦?”
尤瑋覺得好笑:“你又在翻舊賬了,四年前的事你還在記仇。”
顧丞依舊那副死樣子:“嗯,成我心病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尤瑋忽然有種感覺——顧丞沒有以前那麽好哄了。
其實嚴格說起來,顧丞表麵上是有點生人勿進、不近人情,骨子裏卻不是這樣的人。
最初認識他,他很難纏,尤瑋幾度遭挫,氣恨的不得了,他有一度曾是她人生中最討厭的人第一名。
後來摸準了他的脈絡,尤瑋才漸漸發現這個男人外殼很堅硬,心裏卻很軟,尤其他還是一頭順毛驢,隻要順著他的毛呼嚕,他就變得很好溝通。
每次吵架,顧丞都不讓著她。
可是隻要她稍微說點他愛聽的話,做點他喜歡的小動作,他轉眼就能消氣,很像是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子。
但最近幾次,尤瑋也不知道怎麽搞的,顧丞又快變回她最初認識的那個難纏的家夥了。
哎,男人啊,年紀越大,智商越高,越難搞。
尤瑋歎了口氣,湊到顧丞耳邊,柔聲細語的說:“這件事你要翻幾次舊賬呢,我該怎麽做才能讓顧總忘掉它,放過我呢?”
顧丞斜睨著她,還拿起喬了:“看你表現。”
尤瑋忍著笑,試探性的問:“那今晚,我在上麵?”
顧丞先是一怔,眼裏閃過詫異,眼睛都亮了。
他轉而笑道:“好,那就給你個機會。”
給他臉了真是。
……
尤瑋抬手,將床頭燈關上,黑暗中她翻了個身,開始肆無忌憚的逞凶。
然而就在這時,床頭櫃上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
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特別亮,特別刺眼。
尤瑋和顧丞一起愣住了,兩人對看一眼,尤瑋又去看手機,卻看到屏幕上閃爍的崔圳的來電顯示。
尤瑋皺著眉,又將床頭燈打開,拿起手機對顧丞說:“是崔圳的電話,他從沒有這個時間給我打過。”
顧丞坐起身,說:“接吧,聽聽他說什麽。”
尤瑋把手機接通了,很快就聽到崔圳的聲音:“尤瑋,我爸進醫院了,要做心髒搭橋手術,手術前他想見你一麵。”
尤瑋一愣,立刻下床:“好,我馬上來,你把地址給我。”
尤瑋掛上電話就開始穿衣服,邊穿邊說:“崔圳的爸爸要見我,待會兒就要做心髒手術,我得過去一趟。”
顧丞也下了床,找自己的衣服,同時說:“我開車送你去。”
***
兩人很快趕到醫院。
尤瑋來到病房門口,就見到站在外麵的婁小軒。
婁小軒一臉疲倦,看到尤瑋和顧丞一起來,先是一愣,但很快就說:“他們在裏麵,你進去吧。”
尤瑋點點頭,拐進病房。
顧丞沒有跟進去,而是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安靜地等。
尤瑋來到病床前,崔圳就坐在床邊,看著尤瑋。
崔父閉著眼躺在那裏,好像感受...到細微的動靜,緩緩睜開眼,看到尤瑋的瞬間笑了。
尤瑋的眼睛一下子有點酸有點澀,有些情緒正在往上湧,很不舒服。
她最近一段時間沒有看過崔父,總想著忙過這陣子再去崔家,沒想到再見麵卻是在這裏,崔父還要去做手術了。
尤瑋忽然一下子想到自己的母親陳妙之,陳妙之彌留之際,看到尤瑋的時候,也是這樣對她笑著。
尤瑋心裏有點害怕,在床前坐下,看向對麵的崔圳。
“叔叔情況怎麽樣?”
崔圳說:“醫生的意思是,要立刻手術,但我爸堅持要等你來。”
尤瑋歎了口氣,又看向崔父:“醫生都說要立刻手術了,你怎麽這麽任性呢?”
崔父依然在笑:“我這不是怕去做手術了,就看不到你們了嗎?”
尤瑋:“瞎說什麽,大吉大利,哪有自己咒自己的。”
崔圳也說:“是啊,爸,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崔父卻說:“阿圳啊,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話想和小瑋說。”
崔圳一怔,他沒想到自己的父親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崔圳和尤瑋看向彼此,兩人都很詫異。
但是崔圳也沒堅持,他知道崔父等尤瑋等的很不容易,再不做手術隻怕情況會更糟,所以崔圳很快就離開病房。
……
樓道裏,顧丞和婁小軒見到崔圳一個人出來,婁小軒率先問起裏麵的情況。
崔圳隻說:“爸爸想和尤瑋說說話。”
婁小軒愣住了,想說點什麽,卻又咽了回去。
那接下來幾分鍾,樓道裏的三個人都各自沉默著。
三個人,三中念頭。
崔圳好像受到不小的打擊,自己的父親在這個時候讓他離開病房。
婁小軒心裏卻在想,這個時候,崔父把尤瑋一個人留下說話,會說什麽呢,會不會和她之前偷聽到的那件事有關?
顧丞則一直是個局外人,崔家的事他也了解不多,隻是知道過去的恩怨,他正在觀察崔圳和婁小軒的表情,甚至還捕捉到了兩人臉上不同尋常的神色。
或許,尤瑋母女的事並不是尤瑋跟他描述過的那樣簡單,或許這裏麵還有別的故事。
幾分鍾後,尤瑋走出病房,神情很淡,她和崔圳說:“快讓醫生們送叔叔去手術室吧。”
崔圳點了下頭,立刻喊人。
婁小軒也跟著忙活起來。
尤瑋和顧丞一直跟到手術室外,坐下來安靜地等。
期間,尤瑋讓顧丞先回去休息,但顧丞沒走,後來還是四個人商量了一下,根據手術時間安排不同時段大家分別過來守著,萬一有什麽突發事件,再喊其它三人過來。
***
淩晨的時候,尤瑋睡醒一小覺,她一直睡得不沉,很淺,她來手術室門口接婁小軒的班。
尤瑋坐下,讓婁小軒去病房裏躺一會兒,等到兩點再喊崔圳過來。
可婁小軒卻沒立刻走人,反而坐在那裏欲言又止。
尤瑋看向婁小軒,問:“怎麽了?”
婁小軒吸了口氣,說:“我聽我爸說,你想離開行政部,去新的酒店任職。”
尤瑋挑了下眉,沒有瞞著她:“我是有這個意思,但也要婁副總肯放人才行。”
婁小軒很不解:“為什麽你要走,你如果留下來,將來最有資格坐上副總位子的人就是你。而且,現在方副總也倒台了,你的阻礙又少了一個。”
尤瑋反問:“你是這麽認為的?你難道不想坐那個位子麽?”
婁小軒自嘲的笑了:“我有這個資格嗎?我有幾斤幾兩重,我心裏清楚,這次方副總的事更讓我...看明白一件事,在這個位子上,除了要有工作能力,還要有謀劃人心的能力。你的每一次行動,都讓我很意外,換做是我,那些難關我未必過得去,要是連你都放棄走人,就足以說明那個位子有多難,我又怎麽可能。”
尤瑋也笑了,跟婁小軒打著太極:“我不是婁副總的女兒,而你是,你有親生父親幫忙,你害怕什麽呢?”
婁小軒:“我不是怕,而是清醒。耀威集團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過一個女性副總出現,我不認為自己是例外。”
尤瑋沒應,仍在笑。
但她也不否認婁小軒說的有道理。
婁小軒仔細看著尤瑋的表情,接著問:“有一件事我不明白,方副總那個局那麽凶險,其實你的贏麵並不大,為什麽你還願意去冒那個險?”
一陣沉默。
尤瑋正色的看著婁小軒,說:“職場遊戲有個規則,先去做那些大概率會成功的事,而不是輕鬆容易做的事,有時候大概率會成功的事往往會是很難的事,所以往往會被人誤以為難做的事是不容易成功的。這個時候隻要去做了,就有機會將概率提高,展開行動就是對自己的一種投資。你要相信,一個從沒有穿過鞋的人即便擁有了財富和名譽,即便他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皮鞋可以穿,但在這個人心裏,他依然是個光腳的人,那些外在的包裝無法掩蓋這個事實,反而會凸顯這件事,這個人會因為有了財富和名譽,而更加顯露自己的卑鄙無恥,並不會因此就變成體麵人。在我看來,無論是方副總還是張總,他們都是這樣的人。而我對方副總所做的,不過就是拿走他的皮鞋,讓所有人都看到他光著的那雙腳,大家看到了他的真麵目,公道自在人心,我什麽都不用多做。”
婁小軒問:“既然你看到了他們的本質,為什麽你還要去新酒店,張總可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上司。”
尤瑋眨了一下眼,沒有回答婁小軒,卻反過來問:“你似乎很不願意我離開,我走了對你不是很有利麽?”
婁小軒隔了一秒,才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不希望你離開呢?”
尤瑋反倒有些意外:“理由呢?”
婁小軒:“你走了,那個位子也不會是我的,會有新的人過來,那個人是誰我不知道,但一定會很難纏。與其讓一個未知的敵人橫插一腳進來,我倒寧願是你來坐。起碼,我知道怎麽跟你相處。”
這一瞬間,尤瑋忽然覺得,婁小軒變聰明了。
哦,不是變聰明了,而是當遮住眼睛的偏見拿開之後,她開竅了。(www.101noveL.com)